“书信里边没提她是什么样的吗?” “只有年纪,名字。溯州楠溪县人,擅针黹,高五尺一寸五 165左右 ,别的一概不知。” 殷若懂了,这个倩儿姐姐是闺秀,跟她这野丫头不一样。 “我知道了。大哥,南边成年女子,多数不足五尺。” 周青云点头,顺口问道:“你有多高?” “五尺一寸,不知道明年会不会长?” 扬着头,额顶一把石锁,肩上各扛一个梨,还在想法子抖动它们。 活泼好动、古灵精怪,真难为她要在牢里装那木头美人。 周青云笑道:“多吃些肉就会长了。” “大哥,那我出去了,我不困。我到街上逛逛,除暴安良,维护一方太平!” “叫上小牛,找个裁缝铺,挑些合适的衣衫或料子,对了,再叫他们派个人过来量身。衙门没有现成的公服,新来的几人都得重做。” “好。” 周青云掏出一只钱袋子,殷若忙说:“大哥,我身上有,你给了金子,我师兄给了些银子,我给小牛买。” “都买,多买,还有鞋袜。不要俭省,花完了上我这领。” “好。” 这是头一回有人这样细致叮嘱她,殷若喜得眉开眼笑,摘下梨子和石锁,将三样东西轮番上抛,还兼了个后空翻。 周青云担心她摔下去,跟到门口,见她稳稳落地轻松抓到了梨,用肩轻巧地接住了石锁,他总算安心了。 他将手里这些金银加票子统了个数,拿出姜家给的银锭带在身上,再把剩下的锁起来。 林捕头还在捕房思索对策,听到一声叫唤,猛然回神。 “大人有何吩咐?” “拾一,你收了我的银票,那就要对我忠心。” 林捕头面上有些不自在,心里有不忿——什么你的,那还不是你贪来的? “大人是上官,小的自然要听命行事。” “诶诶诶,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不说这些场面话。我想办几件大案子上表,赶上今年的考绩。” 这么直白,倒叫林捕头不好接了。 周青云屁股一歪,看起来像是要坐到他腿上。林捕头惊出一身冷汗,飞快地弹起来。 周青云很无辜地将臀扭向了另一侧,抬起手揉腰捶背,愁道:“连张床都到不了手,再这么睡下去,大人我就要废咯。” 林捕头咬着牙说:“听说上边还有事要交代,佟大人的调任没到,官员不能在任上置产,他在城里没宅子,这一时半刻怕是搬不了。” “原来如此!”周青云扬眉撇嘴再点头,不屑全写在脸上,随即很不悦地说,“我看他不做官也好,昏庸无能,既不会看人,也不会办事。自家后院都料理不清,如何治理一方?拾一,你是哪的人啊?” “本县。” “哦……你要是不忙,同我去刑房翻翻旧册子。周家的人托付我一件事,守备大人镇守一方,劳苦功高,他家里有交代,我不好推脱。” 林捕头眯了眼,周青云心里有了数,怕他起疑,不再刺探,吸着气说:“我去他家拜访,老人家和气,待我很好,还操心本地百姓,捐了些银两。如此情义,不能不报答啊!” 林捕头懒得应付这些鬼话,冷声说:“大人要查什么?您说,我去办。” “说的是去年十一月那案子,贼人顺着水流漂离,躲过巡查。拾一勇猛机智、火眼金睛,这人是你亲自抓回来的,又在地窖里搜到了作案的衣衫,证据确凿。周家播少爷喜欢玩水,听说了这故事,颇为惊奇,想问有没有捡到浸湿的鞋袜,你同我一块去看看卷宗。” 他怎么知道有个播少爷? 林捕头垂眸,硬声答:“不必,我记得很清楚。鞋子在她脚上,高筒油靴,和证人证词对得上。” 赶鸭女生得玲珑剔透,招人疼。那个伞匠爹给她买了靴子再刷上桐油,生怕打湿了袜子凉到宝贝儿。她在家、在外干活,进城兜售都是穿它,人尽皆知。因此他们一早就想好了,交代他鞋袜不要动手脚。 卖货藏奸,被人戳破,不愿赔偿,愤而杀人,凭借好水性潜逃。大冬天泡河水,寒邪侵体,高热不退,在狱中病死。 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哦……”周青云做深思状,随即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见识浅,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东西,实在好奇。要不这样,拾一今日早些下工,去弄一双神靴,趁秋霜还未来,替我……周家解解惑。”
第22章 林捕头恨不能拔刀砍了他,但上边早就交代过:县衙眼下不能再出大事故。这混蛋是朝廷指派,他死了,万家人肯定要借题发挥,搅到钦差来彻查,那所有的事都瞒不住了。 还得从长计议,他忍气拱手领命。 周青云笑眯眯目送他走远。人都支开了,他疾步赶去牢房,开门见山问:“梅娘,周家我去过了,事也交代了。我想问你:有没有人知道方老娘年轻那会长什么样?” 梅娘不愿意答,冷眼看着他。 房盛说人是他杀的,怎么杀的却不肯说明。周青云信他的恨,但没全信他的话。 方老娘如今在哪,她的亲人被谁害了,她把宝儿交给了谁,她和那些失踪的人有没有干系,她与房家千究竟在做什么,他为什么死在她的地盘上? 这一条线,结就打在了她这,不查不行。 周青云好脾气地解释:“同宝儿有关。” 梅娘垂眸思索,周青云耐心等着。 梅娘将头扭向里侧,淡淡地说:“她生得丑,大人问到了也没用。” “你认识她的时候,她三十有几,年老色衰 古人寿命短,干这一行经常要吃猛药避孕或打胎,衰老更快。青楼女子少有能活着离开的,基本都是早逝。 也是有的,年轻时未必……” “也丑,一脸的疤,就是二八年华,又能好看到哪去?” “你刚来时她就那样吗?这样的长相,如何做老鸨?” “她本名方芝,因擅画才改的名。” 周青云懂了,再问:“那疤未必就是真的,你知道有谁和她的交情最久?” “跟她往来的那些人,我都查过!大人没见过她,我却是年年看,月月看,凭她如何装扮,骨头是动不了手脚的。她与房家千没有相似之处,房家两个都是嫡子,他家的爷们也瞧不上这样的货色。” “你要是知道什么,不妨告诉我,只要有一丝可能,就有追查的必要。” “你……真要帮我找宝儿?” “自然,你就是不信我,也该信你知道的那些秘密。你想留着同他们做交易,还是和我,又或是边等边看?” “你恐怕不够格。” “凭我姓周也不行吗?” “你?” 周青云不再言语,转身要走。 “等等,”等周青云停了步,她站起来,追到牢门处,小声说,“我也想过法子,可是方画二十多岁才来婉华楼,没人知道她的来历。只一个人有可能,江瘸子的娘跟她年纪差不多,也做过这行当。这女人划破脸,再将儿子抵给方画好让自己脱身。我讨厌她的为人,没想过要有往来,只听死掉的婆子说她从楼里出去,是为嫁一个卖脂粉头油的小贩,叫什么汤油头。我猜多半不能成,哪个男人不薄情寡义?隔着这么多年,说不定早就死了。” 同为男人的周青云苦笑道:“我先去探探。” 梅娘对着牢门外,重重一叹。 周青云敬她一片慈母心,回头劝上一句:“总有相逢日,先保全了自己。” 如今衙门里人多,到处有走动的。周青云出来,朝大堂外的冯甲招手。 “大人有何吩咐?” “你叔叔呢?” 冯甲眼珠子提溜转,装傻。 “冯主簿,”周青云指着他的大鼻子,高声催他,“去请他回来商量要事。” “大人不如先去户房看看。” “混小子,使唤不动你是吧?再不去糖油饼那把他叫回来,明儿你就穿铁鞋上工!” 冯甲再不敢糊弄,惊诧道:“大人怎么知道他在那?” “不是那糖油饼,他能有这身膘?衣衫要勤换,讲究些。你瞧瞧自个,龙须酥,南瓜汤,酱煎猪……你偷懒去黄云街了?” 冯甲垂着头不敢答,悄悄地嗅前襟——没啥味呀! “快去快去,迟了扒你的皮,哼!” 冯甲一溜烟出去了。 冯主簿拿帕子擦了又擦,手在身上掸了又掸,忐忑不安进门。 周青云听他进门,抬头,眯着眼问:“要找六七十岁的人,翻哪?你来你来,我快要瞎了。” 冯主簿见他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且话语里全是熟稔,立马放宽心。 “大人要找什么样的人?除了年纪,还有别的吗?” “小贩,汤油头汤油头,大概姓汤。” 冯主簿笑道:“这个好找,大人歇一歇,我给你翻。” 他一面搬匣子,一面说:“本县张、刘、李、冯、罗这五姓最多,汤是百年前迁来才有,人丁不兴旺,总数不过三百,都在这里。” 他记性好,看得却慢。周青云眼睛难受,走到门口去透光。 “大……人怎么了?” “殷捕快,快来帮忙。” 殷若将包袱交予小牛,快步跃过来,关切地问:“眼睛怎么了?” “无妨,老毛病。你进去帮忙,找一个汤姓老人,按年纪,该是六七十岁,卖货的。” “好!” 冯主簿全听见了,让出一本给她。他见小姑娘翻书飞快,原本不悦,转念一想,她明察秋毫,认南瓜又快又准,想必不是胡闹,就由着她去了。 果然,殷若很快便喊:“这里有一个,姓汤名固,潘山乡桐里六甲人,商户,娶妻胡氏,继妻江氏,有两子一女。” “就这个,让我看看。算了,主簿,离这里远不远?” 殷若抢答了:“不远,大哥,我去找。后院养着马,能借用吗?” “征用,就说是帮佟老爷抓飞贼,这可是要事。” 殷若一蹦,蹿出去老远,又回头问:“这样的年纪,不能颠簸吧?大人想想究竟要问什么,我先问了,回来告诉您。” 周青云笑道:“瞧我,糊涂了,你先看他妻室还在不在,再……” 他愣住,殷若又跑回来,挨着他小声问:“怎么了?” “恐怕得我亲自去一趟,我不会骑马。” “我会就行了,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等下,这样恐怕不……” “大人,事急从权,不要惊慌,有我呢。” 她拍着手里的石锁,又蹦出去了。 不是怕颠簸,是男女有别啊! 周青云倒吸了一口气,身后冯主簿看够了戏,憋着笑劝:“大人,公务要紧,别的暂且放一边。”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2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