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觉退到门外,等陈宜。 虽然说两人早见过彼此身体,擦拭也做了无数回,但陈宜坚持自己来,李存安也觉得随她舒服就好。他只要在门外,陈宜随时需要他,他随时出现。 “哎哟,不凑巧,今儿屋子都住满了,”婶子带人进院子,“我给你们做顿饭,寻别家落脚。” 她卷起袖子,很能干的样子。 手中的灯笼发出暖光,一行人从门框走出,把温暖带进后院。 李存安靠着墙,先看见婶子,点头致意,紧跟着看见一个白净圆润的姑娘牵着个小男孩。这组合很是奇怪,姑娘的年纪说是姐姐太大,做娘亲又太小,脸上刻意抹了灰,还是能看出小家碧玉的气质。 更奇怪的是,暖光滑过小男孩侧脸时,李存安总觉得很眼熟。 走在最后的男人跨过门槛,脚步没再动。 李村安也看见他沾了泥点的下摆,他向上看,看见靛蓝色背心,很熟悉的医馆大夫常穿的样式。 “你怎么在这?”董参说话。 李村安板起脸,“我才该问你,你怎么在这里?” 他走过去,指向姑娘和孩子,“他们又是谁?你们怎么一副逃难的模样?” 他在害怕,害怕姑姑姑父出了事情。 “我们是在逃难啊。”小男孩稚嫩无辜的嗓音传来。 几乎同时,屋里传来一声:“安哥哥。” 李存安和陈宜说好,在外面隐瞒真名,以防泄露行踪。 “来了。” 他看向董参,董参眼睛微微睁大,并没有争抢的意思。 陈宜自己穿好衣服,脚抬不上来,需要李存安帮忙。她有点饿,想再找婶子讨点东西吃。 她笑嘻嘻的,李存安拉住她,“真的来熟人了。” 李存安表情严肃,陈宜也感觉不对。 她挣开李存安,一跛一拐地走出去。见到奇怪的“一家三口”组合。 她认得白皙圆润的姑娘,不知道她的名字。 “陈姑娘。”她说。 对面也喊她:“陈宜姐姐。” 至于那个小男孩,她也看着眼熟。 她盯着小男孩,小男孩往陈姑娘怀里钻,陈姑娘搂住他,颇有母亲的样子。 “是平梅姐姐的儿子,”陈姑娘捂唇,眼泪滴在手背,“她为了救我被太守捉了,把小平佻托付给我们。” 她说我们时,眼尾瞟董参,陈宜明白过来她的心思。 陈姑娘的家就是陈宜家旧宅,半年前大火,陈姑娘命悬一线,多亏了董参照顾医治,才捡回来一条命。 “庐州已经乱成一团。” 董参知道他们担心,赶紧解释:“姑姑姑父收到你的信,说要等你回家。” “小媒婆那边,”他顿了顿,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疲惫道,“送他们俩到靖远,我就回庐州,一定要救她。” 他们一队从庐州逃走,一队往庐州去。这天下已没有平静安康的日子可过。
第51章 萧索的庐州 陈宜将房间让给陈姑娘带小媒婆的儿子睡觉,自己和李存安、董参待在厨房。 厨房里木炭味道还没有散,暖烘烘的。 董参大口吸溜面条,一碗清汤面叫他吃得津津有味。 “淮南道节度使已经投诚,把小儿子送进了宫。庐州太守也换成佟家老大,说是太守,节度使讲话根本不听。”他说。 话音刚落,陈宜发现问题。她问:“换了庐州太守,没换扬州的?” 董参点头。 淮南道治扬州,庐州仅为辖十三州之一,论繁华不及扬州十一。太后侄子专治庐州,摆明了朝陈宜、李存安而来。 “她晓得你跟我回来了。”陈宜望李存安。 李存安摇头,“不一定。只是晓得我不在西京,认为有这个可能罢了。” 李肆行叛变的消息还没有传开,董参不明白两人打什么哑谜,面条吞下,疑惑看向两人。 “李肆行和常自成举旗造反,立西京为都,”李存安简要同他解释,“如今河西出城简单,入城困难,都要查过关文书。” “你的户籍在靖远,当没有问题,可陈姑娘和小平佻属于外来户,还是已归佟家管束的庐州,恐怕进不去。” 他掰开揉碎,理性分析,生怕董参以为他藏私心,不信任他。 “如果,他们是你的家属,就不一样了。” “回乡成亲,是很合理的理由。” 陈宜点头,她始终有负董参,这种事情上不好插话。 意外的,董参咬唇皱眉,没有立刻拒绝。他放下碗,手指揪着衣角,看起来很不情愿。 “我不能对不起平梅,”他想了想,“不如让他们先在河南道安顿,我接了平梅再一起回靖远。” “可以说陈姑娘是平梅的表妹,应该不会查这么细吧。” 他说话还和从前一样温吞,这回陈宜的脑子没跑过他的语速,结结巴巴问了句:“什么意思?” 厨房门被推开,陈姑娘不知站了多久。她低头搓衣角,不好意思地说:“我不跟平梅姐姐争。” 陈宜还没反应过来,姑娘跨进门,握住董参右手,当着李存安和陈宜的面,声泪俱下,“就是做小,我也要跟着你!” 太直接了吧! 陈宜不自觉挪动身体,往李存安身边近了几分,身体倾斜,瞳孔震颤。 李存安扶住她,小声在她耳边吃味,“都是陈姑娘,某人可从来没表白过。” 陈宜耳廓发烫,立马坐直,清嗓咳嗽。 “咳咳咳,”她盯着眼前的木桌,左右都不敢看,“其实吧,也不一定要成婚,先混进城再说呗。” “再说,”她端正神色,认真道:“我们既回庐州,就会救出小媒婆,不用你冒险来回奔波。” 她转头,李存安点头,没有异议。 是夜,陈宜和陈姑娘睡在一起,中间夹着平佻,两个人都没说话,很快入睡。 李存安和董参在马车上将就,董参翻来覆去,气叹个不停,搅得李存安实在睡不着。 “你有屁快放!”李存安忍不住低声吼他。 董参坐起身,“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让陈宜和泰宁和平共处的?” “和平共处?”李存安双手搁在脑后,“泰宁死后,陈宜才答应跟我好。” 他说起谎不眨眼,不告诉董参泰宁的事情,才是保护他。 “怎么?你小子享齐人之福还不快活?” 董参直挺挺睡下,翻个身,不说话了。 直到李存安朦朦胧胧,快睡着了,才听到一句:“什么齐人之福,催命符还差不多。” 李存安笑,做了逃难以来最香甜的梦。 天刚亮,陈宜好整以暇,敲马车门框,“起床啦。” 她撑着拐杖,红蓝色花布包紧头发,衣裳也换成婶子的,还挺合身。这才是真正做农活的百姓装束,很有烟火气。 李存安打着哈欠,门帘掀开,吓一跳。 “怎么?”陈宜慢吞吞转圈,“很不好看吗?” “没有,”李存安下车,稍微离她远一点,坏笑道,“有种良家妇女的美。” 陈宜拐杖举起,愣是差一点,打不着他。 董参已经下车,他躲董参背后,故意逗她:“又没说错,你本来就是良家妇女嘛。” 说得没错,但话从李存安嘴里吐出来,总觉得在揶揄她。 她拄拐快步,扬起单边拐杖,动作太急,一下子身体不稳就往下坠。还好,董参眼疾手快扶住她。 “没事吧?”李存安自然从董参手中接过陈宜的手,十指紧扣,“对不起,我不逗你了。” 董参望着空空的手心,摇头,无话可说。 两人打荷包掏出一把碎银,交给董参,嘱咐到镇里买辆马车,脚程快些,陈姑娘和平佻也少受罪。 “谢谢,”董参没有推拒,他再三嘱咐,“你们俩一定小心,别被认出来。” 马车继续前行,陈宜和李存安都换上乡下夫妇的衣裳,脸上抹灰,心越发沉重。 再回庐州,已没有上回的期待和兴奋。 他们把车停在郊外茶棚,送走一队又一队赶路人。 茶棚的茶难喝,不及家乡万分之一。 他们俩一壶接一壶地点,直到天色暗下来,店家催他们快些赶路,不然来不及进城。 “走了。” 陈宜和李存安起身,多给了店家二十文。 城门关的前一刻,他们终于赶到。 日光昏暗,誊抄名册的官差已经合上本子,十分不耐烦。 陈宜跛脚下车,捂唇咳嗽。李存安佝偻腰,贴着假胡子,哑嗓道:“俺媳妇儿寒症,咳血。俺带她来看大夫。” “咳咳咳!”陈宜适时装咳,歪歪倒倒靠着墙,肺都要咳出来。 官差避退三舍,录事大叫晦气,叫两人赶紧走。 酉时城门刚关,还未到宵禁。本该最热闹的时候,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暖春五月,庐州大街上月季和桃花正鲜艳,一阵风吹过,花朵摇摆。 街边随意摆放的笸箩被吹到街中央,滚了几圈,掉进小巷子里,砰一声,不晓得撞到什么。 本该盎然的街景,此刻只余萧索。 东边陈园,董参的药铺在那边。西边永平坊,他们的新宅在那边,酒坊和米铺也离得不远。 李存安和陈宜早有打算,马车慢悠悠往西走,刚进西市,就在最跟前的客栈停下,走进去,办了入住。 住的还是最便宜的客房。 李存安扶着陈宜进屋,门窗都合上后,才喘上气。 “这回他们该信了吧?”陈宜问。 李存安摇摇头,“别急,不晓得暗处有没有人。” 隔着两个路口就是酒坊。还有她和平梅的铺子,来时路过都看见院里的槐树,看来抱厦已经拆了。 陈宜心尖冒火,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我不管,天黑我就去酒坊,姑姑姑父肯定在那。” 李存安坐她对面,握住她的手,意图安抚,“我们先打听清楚。” “他们也许在酒坊,也许在米铺,又或许住进永平坊。甚至,陈家感恩,把老陈宅让还给姑姑了呢。” 陈宜不自觉双腿抖动,眼珠子一会看左一会看右,觉得都有道理,可就是等不住了。 “你先睡下,”李存安牵她坐在床沿,自己蹲下,仰头道,“我去打听打听。” 他走到门口,回头告诉陈宜,“你的腿还不能乱跑。” 陈宜乖乖点头。 他们的房间在楼梯下头,刚出来就听头上脚步声。李存安绕出来,看见小二端着铜盆,里头的水显然用过。 小二笑着跟李存安点头,脚步不停往后院去。 一盆水哗地倒出后门。 李存安跟在后面,拱手谦卑道:“我也想打盆热水,您带我过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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