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也偏执成魔了啊…… 连陆闭着眼,嘴角勾起嘲笑。 他这一生,不过如此,被利用来,利用去。他这种小角色,只是大人物的故事里,最最不起眼的一环。死了,也就死了。 但他如何都没料到,一夜过后,天还未亮,枫芒竟将他身上的枷锁给打了开。 “……”他紧锁着眉头,不知对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别出声,赶紧站起来,跟我走,”枫芒鄙嫌地瞪了他一眼,扔给他一身麻布衣,道:“主上让我来的。马车在后门备好了,趁没人看见,赶紧滚吧,有多远滚多远。” 连陆挑眉,神情变得古怪。 祁念笑? 要放他走? 他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站住,差点没笑出声:“这又耍的什么花样?要杀,要剐,至少给个痛快——作践人算什么?” “谁稀得作践你?”枫芒怒斥,推了他一把,“那么想死,就滚远点自己死啊,别脏了祁府,主上可没那功夫处理你。” 就这样换了身掩人耳目的装扮,连陆跟随枫芒来到后门外。 仍觉得匪夷所思。 祁念笑就这样放过他了?这比太阳从南边出来都令人匪夷所思罢? “寒姑娘她……”他轻声问。 “托你的福,人差点没救回来,”枫芒咬牙切齿,“但凡是她有个三长两短——” “现在可脱离危险了?”他打断她。 “……嗯。”枫芒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 连陆闻言,神色凝重。 忽然双眼热胀,沉默了良久。 有泪滑落面颊。 “赶紧上车吧,还磨蹭什么?”枫芒不耐烦了,催促道。 连陆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转过身子,面朝着祁府南苑的方向,扑通一声,重重跪了下来。 重重地叩首。 将前额都磕破了。 枫芒惊讶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整个过程中,他始终没说一句话,跪叩作别后,才上了马车。 刚坐稳,忽闻枫芒幽幽开口:“即便主上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当年弩兵惨死军中,当真不是他做的。” 连陆愣住了。 手抖得厉害,掐着膝盖,呼吸急遽地停滞。 “弩兵的确被山石砸伤,但伤得并不重,主上也分外重视,安排了军医为其诊治。是国师为了陷害主上,买通了军内人,将弩兵灭了口,生生创了个烂摊子,让主上当替罪羊,” “你该寻仇的,是国师才对啊,” “但主上说,你这次离开,以后可就别再想着那些仇恨了,” “你过得不好,你的家人在天上看着,会很难过,” “放下仇恨,放过自己,” “好好生活,为了自己,往前看吧……”
第259章 愁肠锁(上) 几日后,南苑。 欢儿打水回来的时候,正碰见有个身影“鬼鬼祟祟”地站在屋外,手搭在门上,似推非推,似踌躇着不敢进。 听到欢儿的脚步,男人转过头来。 眼窝凹陷,面容颓败。 “祁大人?”欢儿没好气道。 对于祁念笑的到来,她的心情十分复杂。 “我家姑娘在休息,尚未醒来。”欢儿冷不丁地出言,虽没明着阻挡,弦外之音却是在下逐客令。 “无妨,我可以在一旁随侍照料她……”说罢,他不再犹豫,推门便入。 “大人——” 欢儿提高了声线,刻意般地拦在祁念笑身前,生生将其挤出门框外。 “我家姑娘还在休息,何况,我自会好好照顾她,不劳烦您屈尊降贵,请回吧!” 祁念笑抿着唇,脸色极差,刚想说些什么。 欢儿却故意假笑道:“屋内可没空余地方让您落脚了。方才我家姑娘的朋友,知鸢姑娘来过,携了琴师公子特地为我家姑娘购置的,各种名贵补品,还有许多哄姑娘开心的稀罕玩意儿,大箱小箱的,足以见人心意——琴师公子不光人好看,心也细腻,还真是,知疼着热,真会体贴人呢……” 祁念笑铁青着脸,一语不发,眼风却愈加凌厉,分明是在警告她,闭嘴,让开身。 “祁大人请回吧,”欢儿的眸光同样凌厉。“她不想见您,更不会见您。” 他忽地冷笑一声,“究竟是她不想见我,还是你这胆大包天的奴婢,不让她见我?”声线躁郁,夹杂着按捺不住的愠恼。 欢儿没被这阴霾笼罩的狠角色吓到。 她不卑不亢地抬眸,一字一顿,回击道。 “小的不敢擅自做主,也从不违抗姑娘的意愿,” 稍作停顿,欢儿不动声色地压低嗓音。 “但这些年,我家姑娘的境遇,我瞧得一清二楚。什么人待姑娘真心,什么人存了异心;什么人对姑娘尊重爱护,什么人只会做缩头乌龟;什么人品端性善、值得姑娘倾心,什么人卑劣虚伪、根本不值得她信赖——” 她冷笑,面露讥讽道:“——小的可是瞧得一清二楚呢。” 就在祁念笑几欲发火前,欢儿已然扑通一声重重跪下。明明像是在因冒犯而请罪,可腰身却直挺挺地板着。 “好啊,好,”他像是被戳到了痛处,一时间难堪极了,“跟她那么些年,别的本事不见长,尖酸刻薄倒是尽让你学去了啊……” “不敢当。”欢儿垂眸,淡淡道。“我家姑娘的嘴毒,只对杂碎败类。” 他望着天边暮色,半晌,落寞开口:“其实,大可不必防贼一样防我。” “我已在神佛前立过誓……此生不再纠缠……你的担心,多余了……” 怏怏撂下这句话,祁念笑挥袍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待他走后,欢儿默默站起身来,轻手轻脚地进了里间。 她小心翼翼地走向窗边,靠着床沿跪坐在地上。 颤颤伸出双手,握住床上女子苍白冰冷的指尖。 祁寒仍在沉睡,休养了几天都还是虚弱得叫人担心。 欢儿心疼地摩挲着她的手,眸光不再似从前那般单纯憨厚。 “姑娘莫怪我擅自做主……”她极其小声地叹气道。“只是,再让你多受半分伤害,都不能够了……” “我知道你割舍不下,我帮你割舍……” “这么多年,我们和连柒,吵吵闹闹地走了过来,就像一家人一样……” 她轻轻冲那双冰凉的手哈气,试图暖热。 眼眶中泪水在打转。 “我会真心待姑娘好,永远陪在姑娘身边……定尽我所能,保护好你……” 呜咽声渐渐传出屋子,消散在窗外的寒风里。 此时的欢儿还不知,不过短短一年后,她的血肉将成为荒野里豺狼野狗的果腹食,她的残骸将与肮脏的泥土融为一体,她将永远化为一块小小的牌位,成为祁寒余生都无法结痂的伤。
第260章 愁肠锁(下) 翌日午时,祁寒转醒。 如今已能够坐起身来,只是身形依旧单薄如纸。 欢儿推门进来,见她静静坐在床上,身上盖着厚被子。 “姑娘醒啦,霁宁公主今早来过,说是看望你,现在还在府上呢……我去通禀一声?” 祁寒轻掐着手指,眼神略有飘忽。 “她现在,是不是去了蔹院?” 欢儿一怔,眸光躲闪着,小声道:“……当时姑娘还在休息,公主便说先不打扰,等你醒了再来……” 祁寒垂下眼帘。 面无表情,眼角眉梢尽是冰冷。 “她若真有心看我……” 后半句话终是没说出口。 等霁宁急匆匆赶来南苑,祁寒仍安静地坐在那里,不动,不说话。 甚至不愿转一下头。 “祁寒你怎么样?我来迟了!主要是你长兄那边也出了许多棘手事,我方才想着,过问一下,看能不能帮到你们……” 霁宁是个没心没肺的,自不会觉得祁寒态度冷淡,只当她此刻经受了太多痛苦,故而如此神魂销黯。 祭典上发生的事,关于祁寒的闲言碎语早已遍传大都。霁宁只听说人们议论她不守妇道、未嫁失身,怪她脏污了祭典,却无人问津她的安危,更无人在意她往日的善行。 丑陋的世人! 霁宁心直,当然是替祁寒打抱不平了,如今望着她这份羸弱的模样,心内更是由衷地愤怒——是哪个杀千刀的男人拐骗了她!也没个担当,害她一人承受这些? “是宫宴上那琴师吗?”霁宁压下满心难过,忿忿揣测道:“感觉他也不像那种人……难道说……是不是我三哥?!” 成王?祁寒皱眉。 “为何这样想?” “那混账就没安好心,一直在打你的算盘啊!” 霁宁一跺脚,咬牙切齿。 “去年乞巧节,就是他故意威胁你长兄带你去的,还有好多回,他都蓄谋接近你,还大言不惭地跟我说,他早晚能……反正他对你企图良久了,且非那种光明正大的企图!你千万别被他蒙骗——” 如果是成王做的,那“没担当”、“拐骗”这些字眼,就都能对得上了! 霁宁觉得自己看穿了真相。 “铁木尔这混蛋,竟害你至此!别怕,我这就去为你讨回公道!” 说罢,她立刻便想去替祁寒打抱不平。 “霁宁。”身后,祁寒幽幽开口,叫住她。 霁宁回顾,正撞上她死气沉沉的目光。 祁寒则淡淡扯唇,露出一抹僵硬的微笑。 不知为何,心中名为阴暗的藤蔓开始恣意催生,顷刻间遮天蔽日,挤占了所有意识。只是看着眼前单纯的小公主,恶意便没来由地翻涌,搅得胃里都是浊气。 “不是你哥哥。”她刻意将“你”字咬得很重。 “不是我哥?那还能是——”霁宁怔忪,恍惚间,这些年的许多片段都好像被绳系到了一起。 “难道——”霁宁如遭雷击,蓦地定在原地。 “是他,”报复般的快感令祁寒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你最盼望的,驸马的人选。” 此话既出,就像往平静的湖水里投入巨石,溅出大片水花,激起层层涟漪。 莫说霁宁了,就连祁寒自己也心乱如麻,一点都不好受。 好像过了很久,她才听到霁宁颤声道:“你该早些和我说的。” 嗯? “如果你早点告诉我,你喜欢他,你们两情相悦……我就会早点斩断单相思,不给你们添烦扰——” 她微哽的话音被祁寒的冷笑打断了。 “呵,是嘛。” “当然啊!我若早知这些,又怎会跟你抢?”霁宁不明白,今日她为何这般阴阳怪气。 “殿下,”祁寒挑眉,阴恻恻瞥她一眼,戏谑道:“你可是一朝公主,想要的东西向来唾手可得,动动手指便有的是人拜倒裙下。你想嫁祁念笑,去圣汗面前哭闹一番就能事成,我又有什么资格能跟你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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