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寒你——” “我可没想跟你抢什么东西,因为,是你的就是你的,是我的就是我的,别说得好像你施舍我一样,”祁寒收回视线,不知不觉中,将指甲抠出了血。“纵我一早告诉你,与我相爱之人是你喜欢了数年的人,难道那样,你就开心了?你就能毫无芥蒂地放下了?” “至少不要拿我当个傻子一样瞒着啊!”霁宁大声吼道,泪流满面。“你分明什么都知道,你分明……什么都知道……” 祁寒没有吭声。 霁宁抹了把眼泪,厉声质问:“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拿你当朋友,你却一直把我往恶了揣测,是吗?” “祁寒,你根本不问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只信自己,” 祁寒依旧沉默,紧紧攥着被衾。 心头满是压抑与憋闷,又快无法呼吸了。 只听得霁宁失望地喃喃:“我承认我有很多不好的地方,我脾气很差,任性蛮横,头脑也笨,可是我何曾对你不好了?” 泪水在祁寒眼中打转。 她知道自己对霁宁其实没有恶意,只是心情极差的时候脱口而出的都是难听的话。 她知道自己的言语伤害了霁宁。 但始终没有扭头望过去一眼。 也始终说不出一句道歉。 她们不欢而散。 不止今天。
第261章 她的眼泪 霁宁夺门而出。 祁寒仍呆滞地坐了良久。 欢儿见状,默默绞着手,也不知该安慰些什么。 她其实隐隐知道,公主方才未等到祁寒、便去蔹院寻祁念笑问询事由,是出于什么理由。 自打祭祀典礼当天发生了那么大的事,祁念笑的处境显然好不到哪儿去。 他当街袭击国师,险些致人死地,单是这一条罪状,便不可能被国师轻易放过。 当天就被强制押入了诏狱,日夜受刑,差点死在牢里。 国师已是气急败坏,在朝堂上,连面子功夫都不做了,彻底与之撕破脸,不顾中立派、汉法派及成王的阻挠,只想当即定祁念笑的死罪。 形势一度危急。 却是被从漠北赶回来的晋王横插一脚。 话说晋王先前被迫离都驻守漠北,在圣汗病危之际,都被国师以“不得擅自离守”为由困在和林。如今不仅将四大斡耳朵及鞑靼领地治理得井井有序,更积攒了声望,却也在圣汗病愈后得了圣诏归京,眼下,正与国师“分庭抗礼”。 晋王虽与祁念笑不是一路人,但在他与国师的矛盾跟前,对祁念笑的鄙嫌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晋王提出,祁副使虽因情绪激动而伤人,却并未造成任何死亡——他仅仅是砍伤了国师府邸的护卫,也并未真正杀害国师——手上既没人命,性质便也没那么恶劣,故请求从轻发落。 国师怎肯罢休?然晋王却又搬出一条理由,副使冲动,是因国师指使人给祁氏女下毒,下毒者已招供了全部阴谋,上交了装毒的容器,并签字画押、畏罪自尽,证据齐全——都为副使所掌握着。 晋王称,蓄谋毒害朝臣亲眷,破坏祭祀大典,同样是不可轻饶的重罪。 若国师还要继续深究祁副使的罪名,将此案继续查下去,那么国师的罪责,也不可避免地将被公之于众。 碰上晋王这硬茬,国师未能如愿铲除祁念笑。 祁念笑那边虽说逃脱了死罪,但仍被晋王以当街伤人罪革了职位,如今再不是那手握天下军马征戍之大权的枢密副使。 枢密院的兵权,则被晋王收入囊中,称之“暂为代管”。 这场腥风血雨的“厮杀”过后,晋王或成最大赢家。 祁念笑现在,就是个赋闲在祁府养伤的大闲人,无官职,无俸禄,一无所有。 他从牢狱出来的那天,一刻都没停歇,径自奔来南苑想要照顾祁寒,只不过被欢儿挡了回去。 欢儿是没把他来过南苑的事告诉祁寒的,也没提过外面的翻天覆地。不过,欢儿本以为,外面发生的这么多事,祁寒至少会问问她罢?她甚至早在心中打好了草稿,想好了该如何简明扼要地说清原委、一笔带过祁念笑的近况。 欢儿再愚笨也明白,祁念笑此人之于祁寒,譬如一场浩劫。他们不该再有牵扯。 但是祁寒没有问。 她什么都没问。 一句与祁念笑有关的话,都没有提。 这段时日,甚至没掉过一滴眼泪,整日只是安静地坐着,满面淡漠。 “姑娘,你要是实在难过,就哭出来吧,”欢儿喉咙哽咽,“哭出来,好受些……” 祁寒垂眸,恍若未闻。 扭头看着拢严的支摘窗:“外面,下雪了?” 欢儿一愣,“前几日便下了,今天雪快化了……” 祁寒没说话。 忽然撑起单薄的身子,虚揽着冬衣,就这样下了床。 她脚下虚浮,跌跌撞撞地走到木架旁,蹲下,打开了一只木箱。 里面装着她曾笨拙地缝制的,一件件小衣服。 欢儿连忙过来搀扶她,却被她轻轻抬手婉拒。 “姑娘……双双的事……” “有火石吗。”祁寒双唇麻木地开合。 “啊?” “火折子也行。” 她披散着长发,鞋都还没穿好,趿拉在脚下。 像个没有任何情绪的木偶,淡漠得不像人,冷静得让人看着害怕。 怀抱那堆小衣服,从欢儿手中接过火折子,便空洞着眼眸往外走。 “姑娘你上哪儿去!等等我——”欢儿转身去衣柜又抓了一件厚绒披风,紧赶慢赶才追上她。 祁寒来到南苑外那条檐下长廊,扶着廊柱,迈到横栏外、庭院那侧的空地上。 那场雪不大,到如今,积雪的确快消融了,都露出了褐色的泥土地,斑驳在眼前。 祁寒缓缓蹲下,松开手,任那堆小衣服落在地上。 欢儿兴许猜到了什么,没再劝阻,只默默从身后为她披上披风。 祁寒捡了根树枝,正要吹燃火折子。 眼角余光却猛地瞥见什么东西。 她怔愣抬眼,望向庭院一角。 那是个圆滚滚的雪人,栩栩如生,乖巧地坐在东南角。 不知是谁堆的,也不知在这里待了多久。 雪人“手上”,插了根色泽鲜亮、红果饱满的……冰糖葫芦。 记忆忽就跳转回到一年前,大年夜,雪纷飞。 她曾眼巴巴看着他,撒娇般央道。 ——佑之,我想吃冰糖葫芦了。 他却没动身,略一蹙眉。 ——这么晚了,也不怕牙疼。 她曾欢腾雀跃地在雪地里翻滚,满头满身都沾了晶莹的雪花,然后扭头对他道。 ——佑之,你去给我堆个雪人嘛! ——没戴手套,当心冻掉了指头。 他那时淡淡回应了一声,仍旧没动身。 ——佑之你看,我捏了个“糍粑”出来! 祁寒紧闭上眼,眉目颤动。 瞬间想到了什么。 她僵硬地扭过头,问欢儿,“糍粑呢?” 她已经很久没看到糍粑了。 欢儿犹豫了半天,最后才支支吾吾道:“祭典那天,大家都忙乱,照看糍粑的下人没关好兔笼,让糍粑给跑出去了……那天夜里降温,特别冷……第二天我们才发现,糍粑……冻死了……” 祁寒盯着小衣服,麻木地抬手,点燃。 像是在祭奠。 火光很快将布料吞噬,浓烟熏得双眼干涩难捱。 祁寒忽然轻轻启唇:“腊月了,这些都是单衣……双双在那边,会不会冷啊……” 说完,眼泪忽然就如决堤般爆发涌出。直到这时,各种情绪才齐齐涌上来,冲溃了她所有强撑着的防线。 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身子,浑身蜷缩成一团,像是要撕裂嗓子,绝望地痛声哭嚎着。
第262章 他的表白 腊月总是冷得彻骨。 屋子里烧着火炉,空气却还是暖不起来。 祁念笑仰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浅寐了半晌。这是他这一天内,唯一能得休憩的时候。 睁开眼,满室幽暗冷寂。 冬日的夜晚总是天黑得早。他缓缓坐起身,算了算时辰,估摸着南苑那边该熄灯休眠了。 于是出了蔹院,轻车熟路地翻过南苑院墙,敛气屏声,不敢弄出一星半点儿的动静。 正门不能走,正院不能进,他这段时间以来,每一夜都像现在这样,脚步轻轻,穿过主屋后窗外的小径,缓缓摸索到祁寒窗外。 站在后墙与外墙之间的夹道里,祁念笑背倚着冰冷的墙壁。 夜夜都如此,默默伫立她窗外,然后守上一整夜。 用这种看上去很愚蠢的方式陪伴她。 却也是如今,他唯一能作的陪伴了。 前几夜,总碰上欢儿靠在她床边,跟个卫兵似的——应是为了方便照顾身体病弱的她,才不得不留在这里守夜罢? 听着屋内的动静,今天欢儿似乎没来。 也就是说,只有祁寒一人在屋内了。 祁念笑闭目了片刻,也纠结了片刻,终究忍不住,将窗扇拉开一道细缝。 他很想念她。 透过缝隙,祁念笑隐约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她深陷在厚重的被子里,只露出脑袋在外。 双唇仍无血色,下巴比从前显得更尖了,原本圆润的脸颊也向内凹陷。 却非安然入眠,而是眉头紧皱着蜷缩在床上,浑身发抖,像是梦魇了一般。 祁念笑心头一紧,想也不想便翻窗而入。 落地时险些踢到窗边桌上的花瓶,还好他眼疾手快扶稳了。 脚下立定,转过身,悄悄观望祁寒的身影,确认自己没将她惊醒。 望着她睡梦中苍白的病颜,他突然就变得手足无措,不知自己该不该靠近。 然而身体的本能却骗不了人。 贪念占据上风。 祁念笑在床沿坐下,手掌颤抖着,缓慢抬起,覆盖在她的手背上。 这个过程小心翼翼,跟做贼没个区别。 她的手还是那么冷。 祁念笑思绪有些凌乱,转过头在屋内环顾几下,又往炭盆里添了数块木炭。 再回头,略微探身过去,仔细望着她的面容。 她怎的还在皱眉,莫非是身体不适?手搁在她额前,倒也没觉察出体温异常。 可她好像还是很冷,像只无助的兔子瑟缩着。 祁念笑看在眼里,就像生吞了满口刀片,咽下去的都是血淋淋的唾沫。 可他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慢慢将她露在外的手收回被子里,再为她仔细掖好被角,极尽温柔。 然后,本能地弯腰,俯身抱住她。 下巴搁在她肩头的刹那,耳边忽传来一声嘤咛般的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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