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淇川,那个有着尖尖虎牙的,笑容可爱的连柒……没了…… 那天,下了好大一场雨,她也是被成百上千的鬼面死士包围…… 祁寒一阵耳鸣,掐住自己的指尖。 “公子,往西走,去凤池坊,”她嗓音微抖,低声在逐世耳边道,“那里鱼龙混杂,夜市正热闹,更容易甩掉他们……” “好,”他干脆地答,抱住她施展轻功,暂且跃出了死士的围剿。 还不忘得空安慰她:“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说“别怕”的时候,她忽然双眼发热,有种想哭的冲动。 一路惊险地逃杀,他们好不容易甩掉死士,混入了仙音阁,打算暂且躲个片刻。逐世说,一来他较为熟悉此地路径,二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仙音阁已被官府收购,沦为了国师党敛财的应酬场——谅谁也想不到,他们会躲进这里罢? 原先从天花板上悬垂下来的玄色幕帘,早已换成了红色,不再像琴师雅居,反倒添了几分勾栏俗气。
第329章 糖与刀与修罗场(上) 确认再无追兵后,祁寒不露声色地吐了一口气。稍一抬眸,却正撞上逐世幽暗的眸光。她这才发觉,自己正被他揽在怀里,而他的面色却无比复杂,似是在压抑着某种情愫。 她垂下头,心下慌乱,不敢再看那双桃花眸。轻轻挣脱开这个怀抱,祁寒向后退了一步。 “冒犯了。”逐世轻声道。 周围幕帘轻轻拂动,帘外的烛火忽明忽暗。 “我们,逃出来了啊,”似乎是想打破尴尬,他揶揄着,“下回再行动,可得提前知会我一声,传个信儿也好。你也知,我生怕歹人对你不利,怕自己护不住你……” “我何时求你护我了。”她声音清冷,带着刻意的疏离。 逐世的笑意逐渐消散,他微一晃神,目光逐渐变得沉稳坚定。 “大都城动荡不安,你愿随我离开吗?”他认真地望着她,“不是想去临安?我带你走,去过安稳的日子,离这虎穴狼巢远远的,好不好?” 她的唇瓣动了动,却没出声。 “跟我走吧,”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我带你离开这浑水池,越远越好。我是真心想你平安,真心想爱护你一辈子……你孤身与那帮佞臣周旋,叫我如何放心?” “公子心中有非做不可的事,祁寒心中也有。” 她神情淡然,再次向后退了一小步。 “那好,”逐世苦笑,袖中双拳攥得生疼。“无论你想做的是什么,我都会陪着你。若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来讲,我都不遗余——” 他的话语被祁寒的冷笑打断。 “这趟浑水,我自己去蹚就够了,你掺和进来做什么?”祁寒仰起头来,极致冷漠且烦乱地说道。“你当你这前朝末帝的身份很是光鲜?公子,你的责任是报国,不是为我付出。” 他沉默地立着,双眸微阖。 “我如何不知,”他努力克制烦郁,叹道:“你句句所言,我如何不知,” “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肩上有多少责任,又背着多少重负,我……如何不知。” “可我心悦你!”逐世遮掩不住眼底的黯然。 祁寒的眸中有什么在闪烁,但她立刻垂下眼睫望向别处,神色躲闪。 “在这里,”他缓缓抬手,指着自己心口。“你胜过一切。” 在我心里,你胜过一切。 他露出无可奈何的苦笑,声音多了些哽涩。 “我心悦你,便要不惜一切护你周全,哪怕挡在你面前的是荆棘,我也甘愿咬着牙将它们吞咽腹中,我——” “你这般不知轻重、感情用事,如何成事!”祁寒低声怒斥,面容因愤怒而有些扭曲,声音沙哑。 空气凝结,两人皆是陷入沉默。良久,祁寒深吸一口气。 “公子是要成大业的人,不该在儿女情长上耗费心神。公子该护着的,是炎夏的黎民百姓,该执着的,是对故国的责任,该不辜负的,是前朝忠臣的心血——何况你又怎知,你对我的情愫……不是对我悲惨遭遇的怜悯?” 她的声音再次恢复冷静疏离。 “祁寒知道公子心善,但还是莫要将同情,误当成慕恋。”决绝地抛下这句话,她的五脏六腑却不知为何阵阵抽痛。 逐世失落地怔神,听她说出这些话,就好像有利刃剔骨。痛楚迅速蔓延至全身,仿佛连呼吸都是痛苦的。 “不……”他摇头,只是摇头,缓缓地摇头。“祁寒,我是心疼你……但……我也很爱你……” 祁寒眸底有一丝淡淡的悲凉渐渐浮现。 有那么一瞬,她想要告诉他,她并不反感他的追求;有那么一瞬,她想将他眼角的悲伤尽数抚去…… 等她回过神来自己在做什么,她的一只手已然一把攥住他的衣领,将他的身体向自己拉近;另一只手臂攀上他的脖子,紧紧环绕,扣住他的头往下按。她踮起脚,仰起下巴,闭着眼眸吻上了他的唇。 逐世的瞳孔骤然一缩,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明显令他僵了一下。但下一瞬,他却不受控制地揽过她的腰,掌心扣住她的后颈,生涩地加重了口中的交缠。 她掠夺般地与他唇齿间的细腻柔软相融合,而他的舌尖细细探寻,品尝到的尽是苦涩。鬼迷心窍一般,他们都没有将对方推开。绝望且疯狂的吻,蛊惑着心魔的火焰,燃烧得愈发旺盛。 周遭红色的纱帘随着晚风拂动,遮掩不住帘内的氤氲与疯狂。 良久,几乎要窒息时,她才缓缓松开攥着他衣领的手,垂着眼帘轻轻喘息,不去看他复杂的神色。 当他再次低下头吻上她脖颈时,她却用冰凉的指腹划过他的下颌,目光空洞,喃喃道:“你想要的是这个吗?” 逐世的动作颤了颤。 他怔然放开她,眸色猛地沉了下去,还在喘息着,却是倏然红了眼眶。 祁寒的眉目染上几分悲伤,眼底的困惑与迷茫彻底散去。 “这便是你所期望的吗?”她讥讽般地抹去嘴角残存的水渍,“如果是,那我当然可以给你……不过是耍些手段,将你的心俘获,然后利用你、压榨你、诱导你去踩着刀子替我铺路?” “我当然可以这样做,但是我不想!”她的眸子逐渐变得更红,藏着令人看不懂的辛酸。“庙堂的争斗,我已然无法脱身,不想再将你牵涉进来,我不想!” 她长吐一口气,压抑住心中的悲伤,神情逐渐恢复清冷与淡漠。 “以后,我们便不必再见了。你全当不曾认识过我,我做任何事也都与你无关。” 平静地撂下这句话,祁寒径自穿过层层幕帘,像是穿过了一片红色的海洋。她毫不犹豫地离去,没有回头。 …… 红色幕帘仍翻卷涌动,人去楼已空。 然而木质楼阁阑干后,一片阴影里。 连玖垂着头瑟瑟发抖,同她一起站着的连卫们更是吓得不敢吱声。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主,主上……”终是枫芒壮着胆子走上前,僵声嗫嚅道,“还需……继续跟着寒姑娘吗……” 回答她的,只是可怕的死寂。 祁念笑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僵立在原地。 赤红的瑞风眸,血丝密布。 一身暴戾的气压,犹如狂风骤雨。
第330章 糖与刀与修罗场(中) 亥时时分,祁念笑便收到了连玖的传讯,称祁寒今日进了皇城便没出来。 他心下一慌,忙凭着枢密副使的身份入了宫,又打着宿卫巡视的名号四处寻她。太医院里没有她的身影,登记簿里也写了她离宫的时间。随即有一个念头闯入他脑中——祁寒是偷偷留了下来,她有什么一定要做的事。 于是整个半夜,祁念笑都在满皇城地找她,随着时间流逝,愈发心焦而惶恐。 随后便赶上了一揽子匪夷所思的事——御苑内侍说花斑豹跑出来了,怯薛说有刺客夜袭天子寝宫,厚载门的左卫报曰有贼闯出了宫门。 他很难不将这些与祁寒的失踪联系在一起。 就在这时,枫芒又来报,说连卫们在风池坊发现了祁寒的行踪。 祁念笑因此慌张地离了宫,直奔凤池坊。 好不容易寻到祁寒,却见她被玄衣人抱起,于夜色中穿行了许久,最后藏匿进这楼阁里的层层帘幕后。 那人将她抱得很紧。 她也不抗拒。 环拥着她的手臂那样碍眼刺目。 很好,他忍了。 悄悄跟上他们,闭气敛声,隐踪藏迹,祁念笑顿然觉得自己特别可笑,像个匿影藏形的卑劣的贼。 等确认了再无追兵,玄衣人环在她腰间的手臂适才依依不舍地放开来。 他们在交谈,声音压得很低,祁念笑断断续续地窃听着,满面阴云密布。 “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这浑水池,越远越好,无论你想做的是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祁念笑越听越恼,后槽牙都要嚼碎了。 那男人的弦外之音,当他听不出来?那人心中究竟藏了多少龌龊心思?!那人觊觎祁寒很久了,那人一直觊觎着她…… “可我心悦你!”男人压低嗓子对她昭示龌龊心思。 听见这话,祁念笑瞳孔骤缩。阴鸷的眉目间,杀意顿显。 他死攥着拳头,勉强克制住了将那男人挫骨扬灰的冲动,险些冷嗤出了声。 好啊赵禀,你这贼子不知死活、趁人之危、鸡鸣狗盗、龌龊卑鄙…… “祁寒知道公子心善,还是莫要将同情,误当成慕恋。” 她拒绝了那个人,用着决绝的语气,显得万般疏离冷漠。 沉闷的心绪似乎一瞬间畅快了些。 祁念笑抬手,竖起食指置于嘴前,示意身后刚赶来的连卫们噤声。 可当他再转过头,眼前的一幕,却强烈地冲击着他的双眼。 极致的惊愕与愤怒,使他的意识全然分崩离析。 他看到,祁寒踮起脚尖,勾住那男人的脖颈,扬起下巴…… 他们在疯狂地拥吻,掠夺般地互相交缠,那般难舍难分……而那男人竟还不知死活地吻上她的唇角,纤颈,锁骨…… 那一刻,满腔升腾着狂乱的嫉恨与恼怒,祁念笑只觉天旋地转,万事万物都变得模糊而扭曲。 在他身后,一众连卫霎时冷僵在原地。 …… …… 寅时末了,南苑。 祁寒坐在窗边,倚靠着窗框,强忍着心底翻滚的情绪,呆呆地望着空院。 不知过了多久,欢儿低如蚊呐的细声落入她耳畔。 “姑娘……你怎么哭了……” 祁寒晃神,冰凉的手指触碰到自己面颊上,果然触到了斑驳的泪痕和一片湿润。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流了泪,只是整颗心都像是堵了棉絮一样,郁结梗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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