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自己呢?既不如大哥骁勇,又不如三弟受宠,现在还成了一个废人,他如何与他们争储君宝座?前半辈子的努力,后半辈子的福报,都给毁了! 这全都该归咎于祁念笑!他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都是因为他不发援军!他分明收到了自己派人传的求救信,他竟敢不发援军!一定是在报复,报复自己不让他出头,所以故意为之! 正当怀王揪住祁念笑不放时,后者拱手抱拳单膝跪地,作一副恭敬谦卑状,脊背却挺得笔直。 “臣奉殿下之命坚守和林,唯恐敌人突袭粮仓截断我军补给线路,酿成大祸,万不敢擅离职守。”祁念笑的话语挑不出一丝纰漏。 那一刻,怀王死死地瞪着他,恨不得将牙根咬碎。
第35章 庙堂风云(下) 祁念笑与李庭并肩行走在宫墙夹道,二人的身影在高高的蓝瓦白墙间,衬得格外渺小。 “太庙行刺事件,右卫不是抓到了反贼一员吗?怎么不禀报圣汗?”李庭压低声音。 “是抓到了一个小喽啰,暂且不想声张,打算放长线钓大鱼,”祁念笑回答。“这些反贼,是前朝余孽,他们的领头人,与前朝皇室脱不了干系。这喽啰已招供,反贼将与一军火贩子秘密接头,就在城中的仙音阁。只不过,那小角色并不知晓具体的交接流程,也不认识重要人员……我打算带兵埋伏,伺机将前朝残党一网打尽。” “此事万不可走漏风声,”李庭眉头紧锁。“有些人见不得你得意。” “所以学生暂时无法禀报圣汗,”祁念笑凝神颔首。“若事成,自然有了将功赎罪的底气;若不成,总不至于再添一罪。” 二人继续行进。 “我听闻,你先前在公主府乔迁宴上,曾与晋王打过照面?”李庭遥望远处夕阳云霞,一脸严肃道。 祁念笑不置可否。 “恩师也看得出,怀王处处与我不对付。怯薛军仗着出身高贵,一心想从我手中夺权,还有国师,”他顿了顿。“自我从阿尔泰山归京,他仿佛与我有什么深仇宿怨,绝非单纯地排挤,每每都像是下死手。” “这是难免,”李庭沉吟片刻。“国师原本仅是南宓皇后的陪嫁家奴,后被圣汗看重才能,一步步成为高位权臣,” “阿尔泰山鏖战中,你那叛逃的主帅,正是南宓皇后的弟弟,皇后闻讯悲郁暴毙。想来国师与皇后本就是故交,又见十万大军尽殁,只你无恙而归,定是心中生恨,自此便针对你了。” 二人已出宫门,谈话无需再遮遮掩掩。 “国师狡诈狠辣,偏偏圣汗盲信他……他如今大权在握,视你为砧板上的鱼,你平素为人谨慎,以后也莫掉以轻心,”李庭面沉如水,眉宇间却隐隐透着忧虑。 “只是,争储的这趟浑水,你不要掺和进来。可还记得,当年我教你的‘捭阖之术’?眼下保持中立,静观其变,才是最该做的。” 祁念笑的步伐僵了僵。 “恩师,我别无他法。”他垂眸坦言。“朝中诸多势力与我水火难容。每一天,每一刻,我都在提心吊胆,生怕自己只踏错一步便坠入深渊——” “所以你想投诚晋王?”李庭目光锐利如鹰。 “三位皇储中,唯晋王广受爱戴。若将赌注押在晋王身上,依附于他,或许胜算会大些。”祁念笑忖度。 “非也,”李庭拧眉摆手。“他让世人看到的,不过是他想让人看到的那一面。” 他略微扫视了一下四周,继而沉声道:“人都说他爱民如子、博览群书。可当初圣汗病重,他不惜以亲子血肉作为药引。对待自己的孩子尚能如此狠心,对待百姓的宽仁,便能是真的?” “还有人说,他儒学底蕴深厚,言谈亦能引经据典。事实呢?他只会说汉话,汉文却大字不识一个。所有书目,是先叫人为他译成元文读个大概,再用汉话读给他听。若真心敬重汉儒,大可潜心修习汉字,方能懂学问精髓。如此功利,如此投机,此人心思何其深!” 祁念笑陷入沉思。 晋王心机深重不可控,怀王愚蠢且一肚子坏水。 “那么,恩师以为,成王此人——是否宜嗣大统?”他抬眸,眸底有一丝幽光闪过。 李庭斜眼冷瞪他。 “你若还称我一声恩师,便尽早打消投诚的念头。”他长叹道。“凭你的能力,自保并非难事,万不可……为了往高处走而迷失本心……”
第36章 仙音难却(一) 祁念笑回到祁府时,日已西沉。 长廊逶迤,祁寒就坐在一侧的横杆上,膝上抱着一笼米糕,晃着脚,正与欢儿有说有笑。她的眼眸亮晶晶的,宛如星子,他望着如此情形,心中烦闷顷刻间消散了许多。 “也不怕摔着,”整理好心绪,祁念笑缓步上前,柔声中略带责备。“要坐也得去另一侧坐着,这边面朝池塘,可别不小心掉下去。” 这条长廊,祁寒最是喜欢,毕竟祁府最美好的光景全部汇集于此。 回廊长且蜿蜒,左右两侧皆围着矮宽的横栏,正好容人歇憩;廊外一面是小池塘,正值盛夏时分,水面莲叶团团,万般静谧;另一边是片空地,草长莺飞,亦有假山零星矗立。 “长兄来得正好,我有事与你相商。”祁寒一手抱着水晶糕的笼屉,一手提溜着裙裾,从横杆上干脆地起身,转而去另一侧坐了下。 “你说。”他负手立于她身侧,耐心谛听。 “我从义父那儿讨了间铺子的地契,想整饬店面建个药坊,一来得以开方售药,二来专事行医,也算了了心愿。” 她做事向来有主见,祁念笑自然不会反对,只叮嘱她从府上多拿些金银钱财作为本金。 初衷是好,可祁寒听了却连连摇头,甚至有些抗拒。 “不行!”她目光如炬。“祁府一切开销都要从你俸禄里扣除,我来这里两年,一切吃穿用度,也都是花你的俸禄,万万不能再腼颜增添负担……” “那你要如何整饬装潢,又要如何置办药材,雇佣伙计?维系药坊经营运作,实非一笔小数目。”祁念笑闻言,啼笑皆非,虽在心中感叹她涉世尚浅、对身外之物没什么概念,却也不想消磨其热情。 “我有法子,可以自己赚钱。”祁寒笃定般正色道。 …… 她说她有法子,那便就是有法子,绝非凭空臆想。 除却药材,祁寒平日里也对制香颇有研究,近来早与两三间脂粉铺子榷谈好交易,售出稀罕香料换得银钱,倒也有了整饬店面的资本,只可惜买卖未能做大,终究赤字。 万事开头难,这迫使祁寒不得不另寻出路。所幸整日与药草打交道,也阅览过养颜滋补的方子,还真让她嗅得了商机。 城中规模最大的脂粉铺子,其间罗列着时兴的妆品,皆为上乘,客人大多为贵妇夫人,络绎不绝。若能与之做成生意,还怕无利可得? 于是,祁寒专门挑了城内最热闹的傍晚时分,前来自荐药妆。可那店主立在柜台后,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不论祁寒说什么,都只模棱应诺,甚至好几次走神儿,连一旁客人的账都结算错了。 祁寒虽有疑虑,却也知此刻自己是有求于人的一方,尚需耐性。 “寻常妆粉多为铅华,固能即时起得美白之效,但不长久。我习得医理,自知铅粉有毒,毒素经年累月淀积,不仅损害肤质,更有折损寿命之危害。若用米粉代替,虽无毒害,却常结块浮粉,不易成妆……至于我所制药妆,融入多种药材,既有遮瑕之效,亦能养颜,调理肤质。” 说着,祁寒掏出白瓷盒打开来,露出精制的膏体,淡香萦逸。 店主捻起药盒仔细端详,眼眸亮了亮,明显兴致盎然。 “如此甚好,这笔生意我们能做,至于进价事宜……还请姑娘改日再来,改日我们细细商榷……”不知为何,店主的视线始终飘忽不定,越过祁寒的肩头,有些难安地张望着店外。 祁寒眉头微颦。 “既是能做,岂有一直含糊推辞的道理?”她到底顾及药坊,从心底里盼着尽快落实“财路”。 店主焦躁地搓了搓手,回瞪祁寒,低声道:“都说了改日,改日!姑奶奶,您换个日子再来不成吗——” “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火气。”有一柔美温婉的女声自祁寒身后传来。 祁寒回顾,但见一位白衣女子正朝柜台走来,步履轻盈,身姿袅袅。 她虽衣着素净,却难掩一身清雅且妖娆的气质——祁寒头一回见到能把清雅和妖娆这两个词完美涵括的女子。她有着一双魅惑的丹凤眼,但媚而不妖,甚至给人以清新和风雅的气息。 “知鸢姑娘!”店主局促地惊呼道:“您怎么过来了?” “听闻店里上新了口脂,我来看看,”被唤作知鸢的女子眉目柔和,似乎是这里的常客。“怎么这么大火气,可是仍惦念家中老人的病气?” 店主神色有一瞬的迷茫,但又转瞬即逝,接过知鸢的话来继续说道:“可不是嘛!家中大事,我无法安心,便想着过几日再与这位姑娘商定生意。” “病气?”祁寒忽而出声。“不妨与我一说病症,我是医者,许能帮到忙。” 店主张了张口,喉咙却好似堵了一般。 一旁的知鸢淡淡抬眸:“恕我冒昧,姑娘所言,是什么生意?” 祁寒于是将药妆再展示了一番。 知鸢耐心听完,莞尔笑曰:“小女名为知鸢,姑娘明日可去烟柳楼寻我。姑娘的手艺确确精湛,此妆膏若开售,定能供不应求。除却脂粉铺子,便是再与我们烟柳楼谈笔生意,可否行得通?” 烟柳楼,祁寒先前听连柒提起过,是大都城内最大的风月场。 “自是行得通。”多得了供货渠道,祁寒眉心总算舒展。 “既如此,我看店主今日无心谈价签单,姑娘不妨之后再来,反正店铺就在这,也跑不了。”知鸢继续娓娓道,吴侬软语,好不温柔。 话已至此,祁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与二人道别后便迈出店铺,余光察觉到那店主总算松了口气。知鸢则款款离去,背影倾城仿若仙子临世。 此时天色已晚,坊间已燃起灯火,街上人群熙攘,都往一处涌去。 仙音阁。 就坐落于脂粉铺子的正对面。 此时祁寒恍惚忆起,连柒与欢儿说笑时曾谈到,仙音阁有位名扬天下的琴师,一曲琴声价值千金,每每演奏都座无虚席,多少人慕名前来却一票难求。 只有一次,也正好是今日,任何宾客来仙音阁听琴师奏曲,都不需要银钱。 难怪此刻街上人潮涌动掎裳连襼,原来都是去仙音阁听曲的。
第37章 仙音难却(二) 祁寒对乐理无甚常识,也向来不喜凑热闹,正欲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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