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不分高低贵贱!说出这种话来,你也配当一军副将?怕是你祖宗都替你害臊罢!” “我警告你别这么跟我说话。不就是仗着祁大人的宠爱,才敢在军中指手画脚,得意什么啊!祁大人当初就是为了你才违抗军令的吧?”邬术咬牙切齿道,“祁大人以往杀伐果决——他可是我们敬仰的苏鲁锭——却因为你这装腔作势的女人丧失理智,吃了那么些亏,你也配我们祁大人倾心?” “好了好了!”察罕连忙打断,“邬术啊,你不是正同祁大人商讨漠西边防嘛!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邬术好像终于想起自己的目的,不耐烦地看向祁寒,抱起胳膊努嘴道,“我是来捎话的。” “祁大人有请。”邬术傲慢地抬起下巴,“有劳姑娘动动身子跟我过去。” “话你捎到了,”祁寒仍搀扶着那女子,面若冰霜,“还有何贵干?” 然后她就站在那里,冷漠地看着邬术,不动也不说话,阴森的目光直让邬术背后发凉。他也不愿多费口舌,于是径自离去。 “恶心至极。”祁寒盯着邬术的背影,恶狠狠从唇瓣挤出四个字。 “寒姑娘别生气,邬术脾气火爆,也常跟我们说些难听的话,”察罕尴尬地摸摸鼻子,“他对祁大人崇拜得狂热,便是当神一般景仰着,难免偏激狭隘,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祁寒摇头,转而低声问那女子:“你住哪里啊,我扶你回去休息。” “寒姑娘,您不去见祁大人吗?”察罕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去。”祁寒垂着眸子,飞快地回答。 “但……这是祁大人第三回 派人叫您……” “他堂堂北境军主帅,是闲得无事可做了?管我作甚。”祁寒冷淡地打断他。 …… 昏暗的帐内,祁寒以面纱蒙着口鼻,轻轻用针刺破女子身上的恶核,挤出毒血,涂上药粉。 女子躺在榻上,盯着祁寒的眼眸:“不怕我将疫气过给你?” 祁寒笑了笑:“若连医者都怕了,还怎么治好病人。” 女人眼神闪烁,冷冷道:“为什么救我。” “我是医者,救治每个病患是我的责任。”她弯起杏眸。“我叫祁寒,你叫什么名字啊?” 女子默默垂下眼帘,良久后,轻声道:“阿孜。” “阿孜,”祁寒念着,“你是回回人吗?” 女子颔首。 祁寒沉吟片刻,俯身小声说:“北境军归京时,会路过你的家乡。到时候我悄悄助你离开吧,离开了就自由了……” 哪知阿孜忽然爆发出剧烈的狂笑,甚至咳了血出来。 祁寒被吓到了,慌忙为她擦拭唇角血丝。 阿孜像是听到了荒唐的笑话,神色古怪:“我又没良籍,逃出去也没活路。” 祁寒低下头,从锅中盛出一碗药,耐心地拿着勺子搅了搅,又放在嘴边吹凉了些。 她将勺子递到阿孜嘴边:“快喝药吧,早些病愈,少遭点罪。” 阿孜没有拒绝,安静地由她喂药。 “看你的疫症,似乎染了许久?” “是啊,我是最早染病的那批人,”阿孜淡淡道,“那些人都死了,我也差点一命呜呼。” “可你撑到了现在,当真不可思议。” “我不想轻易死掉,”阿孜攥起了拳头,“家仇未报,还没看到仇人落马,我自己可不能先死掉。” “家仇?” “我弟弟,曾是一名信兵。”阿孜神色麻木。“他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真相,被灭口了。” …… 半晌,天色已晚。 身后的帐帘被掀开。 祁寒僵了僵,知道是谁正站在门口。 “你在这里做什么?”低沉的声线压抑着怒气,“祁寒,跟我回去。”
第166章 【特别篇】大漠相拥,春风也度(七) 时间倒回几天前,凯旋那天。 主帅帐中。 军医揭开祁念笑右臂上染脓血的纱布,撒上药粉,为他重新包扎着。 察罕在一旁向他汇报。 “大人,前些天听闻您长驱直入海都腹地,大败敌军,末将已派人快马加鞭送捷报给朝廷了,用不了两日便该收到回信。” “好,”祁念笑淡淡应道。“我离开别失八里的两个月,军中近况如何?” “多亏了寒姑娘及时赶到,一来就夜以继日地为士兵看诊,根据他们的症状不断调整药方,还亲自去针灸,不知熬了多少晚上,差点将自己身子骨熬垮了……所幸收获良多,瘟疫渐渐平息,” 察罕知道他想问什么,嘿嘿一笑道:“末将听您手下的连卫说,他们穿过戈壁时,原本寒姑娘想加快脚程,却是关心则乱,因马术不精而跌落下来,摔得伤筋动骨,不然他们还能更快赶来的。噢,还有,他们这一路上险些陷入流沙,又遭遇流寇,差点出事……” 甫听到祁寒的名字,祁念笑便觉心中暖流涌动,可听到她这一路的坎坷被轻描淡写地带过,心底忽如椎心般刺痛。 明明知道她不该来,明明最怕她的安危出一丝差池。 可为何…… 见到她的那一刻,却让心中的贪婪与自私占了上风? 幸好她来了。他想。 她在哪里,哪里便是神祇。 他见她,如枯木逢春,即涸鱼得水,似从晦暗倏至天明。 那厢,察罕还在滔滔不绝,向他讲述着祁寒这一个月是如何妙手回春、从阎王爷的指头缝里救下了罹患鼠疫的兵士们,讲述着祁寒为此有多么心力憔悴,而那派去支援祁念笑的三万北境军又是如何迅速病愈、恢复战力的…… 祁念笑摆摆手,没让察罕继续说下去。 “无需加以解释。”他眸中情绪翻滚,坐在桌前一动不动,浑身却散发出如春风拂面般的温煦。 那日大漠苍茫,风沙骤扬,我卸甲而归。 只一见到她,心下便已了然。 什么都知道了。 哪里还需要旁人来告诉我,她究竟为我付出了多少? …… 可是当晚,他的祁寒并没有来找他。 起初他还以为,她是忙着治瘟,顾不上儿女情长。他理解她作为医者的责任心,自然也不会去打扰她。 可第二天,他却从连卫口中得知,祁寒宁可宿在外头,以天为被、地为床,都不肯来他帐中好生休息。 她不肯见他。 他适才反应过来,他们先前的争执和冷战,个中症结,好像并未顺利解决。 她还在怪他恨他? 他派人几番好说歹说,希望她至少能回来休息饮食,莫将身子累垮了。 她始终不为所动。 翌日,就连朝廷的回信都送达了。圣汗命令北境军暂且留驻漠西,直至瘟疫彻底过去。朝廷亦准备在别失八里新设立“北庭都护府”,与同时设立的曲先、塔林都护府分治天山南北。 而哈剌火州那边,先前祁念笑领兵攻海都时,算是“围魏救赵”,解了困局。 待朝廷派遣的新总管上任戍边,北境军此次的任务也随之结束。虽没能彻底铲除西北叛王势力,但此行也算重创了海都——往后几年怕是都不敢来犯了。 既然连卫的劝说没用,祁念笑便让察罕去将祁寒寻回来。察罕与祁寒也算说得上话,或许她碍于面子,能听进去一两句? 可直到祁念笑与邬术商讨完边防事宜,都没见察罕来复命。 于是又让邬术去当说客。 没过多久,邬术回来了,只说叫不动祁医官。察罕跟在他后面,在祁念笑问起祁寒何在时,尴尬地笑了笑。 “大人,寒姑娘去,给一个营妓诊治了。”察罕结结巴巴道。 “我们军中还有营妓?”祁念笑蹙眉。“出征前没登记在册啊。” “不知是下头哪个小官为饱私欲,瞒报了罢。”察罕也很是纳闷。“这种事往年也有,大人要彻查吗?” “算了,这种事不少见。别的主帅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也懒得管。”祁念笑扶额,“几万人,查起来也无从下手,徒增麻烦。” “那,大人,寒姑娘那边怎么办呢?”察罕又道。 祁念笑站起身,“我去找她回来。”
第167章 【特别篇】大漠相拥,春风也度(八)(和好) 一路上,祁寒都远远地走在前面,步子飞快。进了主帅营帐,她便一言不发地抱臂杵在桌案旁,执拗着不肯正眼瞧他。 祁念笑姗姗而来。 “究竟还要摆多久的脸色。”他轻合上帐帘,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审视般窥探她的心绪。 “只许长兄做尽龌龊事,便不许我摆脸色了?” 祁寒冷笑一声,袖子一挥,身子一转,便是怄气一样背对着他。 祁念笑闻言,兀自矗立门边,一言不发。就在祁寒快要失去耐心时,他生硬地打破沉寂。 “既觉得我龌龊,又何必呢?” 祁寒蹙眉。 “不顾艰难险阻,便是顶着是非纷议,也要奔向我身边,”他按捺着翻涌的情绪。“祁寒,你何必呢?” 他缓缓向她靠近。 “祁寒,看着我。” “你的眼里,是我……” 他看着他的倒影在她瞳仁里愈放愈大。 “你的心里,也是我……” 他的目光温柔却不乏尖锐,审视着她全部的五味杂陈,“所以,你究竟在和我置什么气?” 深埋心底的不安,好像都被撕裂开来暴露在空气中,祁寒恼急,回瞪着他。 “你总是如此,”她的声线颤抖,徒增忿郁。“我这一抔真心,在你那里算什么?你在乎的只有你自己,便是从来只顾自己,又何曾为我考虑过?” 双唇紧抿,祁寒睁圆了杏眼,向后倒退一步。 “祁大人,若非真心以待,若非坚定不移,烦请不要恣意沾惹女子,沾染了也无名分,视我为何?” 又是一阵缄默。 祁念笑微微垂首,倒叫人看不透他此时的神色。 良久,他落寞开口。 “祁寒,这世上,再不会有人比你更能猜到我在想什么了。” “你什么都不同我讲,便权当我什么都知道?”她眉心颦蹙,不耐地回怼。 他斟酌了半晌,终于再次望向她。 “祁寒,我行径卑劣,又多身不由己。从前权衡着一切,算计着一切,万事皆游刃有余,尽在掌控。可唯独面对你,我顿失方寸。不擅同你相处,不会拿捏分寸,我平生头一遭这般不知所措,也渐渐开始恐慌,” “我害怕,祁寒,我在害怕……我无法想象,若你不属于我,我又该当如何。只要能将你牢牢地拴在我身边,同我联结在一起,便是手段再不堪又怎样……” “你也知你不堪?”祁寒赌气转身。 却被他从身后一把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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