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屏风外,祁念笑默默坐在床榻上,手执书卷靠着床头,根本连一个字也读不进去。 木桶中水声哗啦作响,钻进他耳朵里,莫名勾得他口燥心焦。 方才,因着夜色昏暗,怕她看不清、跌撞磕碰了,他便点了灯烛,就搁放在浴桶旁。 然而,她的身形,她的一举一动,竟都被完完全全地投映在了屏风上。 祁念笑呆楞地望着那抹剪影,整个人都像是被架在火上烤,坐立皆难安。 影影绰绰地,他看到绣衣袿裳滑落在地,看到姣丽纤盈的曲线,朦朦胧胧,却格外真真切切。 他猛地将头扳正,抬起书卷挡在面前,眼神却不由自主,直往锦屏那边飘去。 何为玲珑与标致,何为丰神与绰约,他直到今时今日方得体会。 根本克制不住想入非非啊。 拿起茶杯,祁念笑仓皇地仰头,灌了口凉水下去,却又登时猛烈咳呛起来。 “你可还好?”屏风上,她的影子不动了。 瑰姿玮态,视之盈目。 “无妨,呛到了。”他脸涨得通红,干巴巴道。 没过多久,水声滴嗒泠泠,滴落到地上。祁念笑略微抬眸,透过屏风底座的空隙,看到一双玉足踏了出来。 慌忙垂下头,心乱如万蚁在噬。 祁寒自屏风后走出,见到的就是祁念笑这副奇怪的样子。 “……洗好了?”他稍显局促,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寻常。 她脱下鞋子坐在床上,坐到了他身旁,他忽就觉得心跳加快,肌肉也有些紧绷。 祁寒没太在意他的反常,双手捧着布巾,正绞着长发上的水,眸光清澈透亮,却隐隐有些走神。 “我来吧。”他微微一笑,从她手中接过布巾。 祁寒“嗯”了一声,缓缓躺靠下来,任由他动作。 祁念笑轻柔地为她擦着湿哒哒的发丝,她则安静地伏在他膝上,下巴抵着胳膊,不知在想些什么。 “佑之,”她忽然抬起一双乌黑湿漉的杏眸,“你可曾听说过,太医颜敬翊一案?” “有所耳闻,但此事在朝中便为一桩秘辛,更是无人敢提的禁忌,”祁念笑低头望向她,没有停手,“怎么了?” “我离开大都前,义父对我说,”祁寒下意识揪住了他腰腹处的衣衫,“我是颜敬翊之女。颜家被抄当天,是义父救我出来,带我去了临安隐居避祸。” 她对上他惊诧的目光。 “佑之,我小时候一直很恐慌。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自己该去往何处。再后来遇见了你,始感归属,亦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和底气,”她哽咽道,“可如今,当身世谜团就这样揭露在我眼前,与家人血亲的羁绊在我肺腑里刺痛,那种突如其来的茫然无措,那种恐惧,那种愤恨,我很难抑制住……” 祁念笑默默抱紧了她,掌心一下下抚着她的后背。 祁寒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花,紧紧回揽住他的蜂腰。 “我有种预感,太子之死,并非那么简单。”她的声音愈发冷峭,“世人流传的,是太子郁郁暴毙;宫中纷纭的,是太子服毒自尽,而我父亲被冤枉成凶手满门抄斩,慑于皇威不得翻案。可我总觉得,真相并非如此浅显……这背后,会不会隐藏着什么惊天秘密?会不会是谁的阴谋?” 祁念笑沉吟半晌。 对先太子遇害案,他的确所知甚少,若放在原先,也定不会掺搅进这趟浑水里,但这既与她家世相关,他便打定主意,回大都后调查个清楚。 “放心交给我,”祁念笑沉声道,“你和你家人的委屈,一切真相,定不能石沉海底。” 哪知祁寒却不大开心,“我同你说这些,又不是为了让你帮我做些什么。” 她只想把自己的所思所念,所有顾虑,尽数说与她的爱人听,仅此而已。 她只想他们的情谊里,没有欺骗,没有隐瞒。 “那么,我们携手相将,可好?”祁念笑探手抚平她的眉心,笑靥温和脉脉,“不论前方等待着什么洪水猛兽,都让我来挡在你身前,与你一同应对。”
第170章 【特别篇】大漠相拥,春风也度(十一) 她望着他,眼睫扑扇着,在他怀中一通鼓蛹,撑抵着他的胸膛支起上身。 双臂勾住他的脖子,祁寒微抬起下巴,慢慢凑近他。 柔软的唇印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一般,却好似激起了一道电流,从与她相接的肌肤迅速蔓延,直窜在他浑身血脉里。 祁念笑顿时僵住了,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僵硬地托着她的后背。 她粲然一笑,“这是奖励,奖励我们佑之在漠西战捷,排除了万难,终是以少胜多。” “没有你,我不可能赢。”他垂眸苦笑。 她的额头抵着他的,“仗是你自己打出来的,是你的本事。” 祁念笑抱紧她,嗓音喑哑,“追击海都,背水一战,是不得已而拿命下注。已是进退维谷,困兽犹斗,若无你救治鼠疫,让三万援军与我会晤,恐怕我早成了谦河边的白骨一具。” 话音刚落,她捧起他的脸,再次浅吻在他的唇上,“这是补偿,先前在蔹院,我不该出言侮骂你。” 祁念笑顿感心里闷痛。 不,祁寒,不该由你来道歉,你怎能跟我道歉? 你只是嘴硬心软,我却那样伤害了你…… 又一个啄吻袭来,浅尝辄止。 祁念笑怔然侧目。 这个呢,又是什么? 她似是瞧出了他的心声,狡黠地眨眨眼,“这个什么也不是,我就是想亲你了……” 鼻端充盈着她沐浴后的淡香,祁念笑痴痴地望着她,喉结滚动,心潮起伏。 祁寒突然蹙眉,“什么东西,硌着我了……” 祁念笑脑中嗡了一声,双颊有些烧热,正不知该如何解释。 随着她探手摸入他衣襟,他的身躯猛地一震,如触电般,肌肉僵硬地绷紧。他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一滴汗珠从脸颊滑落。 但见她从他怀中掏出了碧海青天。 原来说的是这个啊……祁念笑清了清喉咙,眸光一瞬间有些闪躲,又带了刹那的失落。 “你怎么,把这簪子带来了,”她怔怔地握着碧玉簪,摩挲着其上的珠翠玉坠,嗓音微微颤抖,“你是去出征打仗,又不是游山玩水,万一把它弄碎了怎么办?” 他轻轻地笑了,笑音清朗出尘,好似天籁,“就知道你还宝贝它。” 眼瞧着祁寒撇撇嘴“哼”了一声,祁念笑忍不住将她抱得更紧。 “小祖宗,以后就算我们拌嘴怄气,也莫拿这簪子出气,可好?”他喟然而叹,眼神不无哀怨。“你将它归还于我,倒真让我觉得,是连带着你的心一起还回来了……” 杏眸清润盈泽,滴溜溜转了转,“那要看你了,佑之,” 她再次吻上他的唇,这次却是大胆地撬开他的唇齿,主动与他辗转交缠。 直到呼吸急促,意识稀薄。 她浅退后半寸,翘起了嘴角,娇艳丰润的唇瓣微微开合,温柔道。 “只愿郎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他的眸色愈来愈深,喘息也越发重了。 扣住她的后颈,手指贪婪地缠绕在如瀑青丝间,祁念笑闭了闭眼,极力隐忍着体内叫嚣着的火焰,却是本能般循着她的气息愈湊愈近…… “咚咚”,有人敲门。 外头传来连拾的声音,“大人,柴房新烧了滚水,要换上一桶来沐浴吗?” 短促压抑的呼吸声戛然而止,满室的旖旎氛围就这样被打破,祁念笑阴沉着脸,无言调整了一下坐姿。 “去换桶水罢。你也许久不曾濯洗了,”祁寒勾唇低语,仍躺在他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他的下颌,“快去嘛。” 祁念笑似是叹了口气,好一会儿才平复。 …… 须臾,浴桶新换了热水,然而祁念笑没有直接解衣沐浴。 他端起木桶旁的烛台,自屏风后走出,不自然地牵了牵嘴角,似是努力掩饰着什么,“这烛火,还是放你旁侧吧,你向来怕黑,还是亮堂点好。” 借着摇曳的烛光,祁寒看到祁念笑面露奇怪的窘色,眼神飘忽躲闪。 “那你,不就要摸黑洗了?”她疑惑地问。“不小心磕碰了怎么办?” 他将烛台放在了床头的案几上,轻掐住她鼻尖晃了晃,“笑话,你男人夜视极佳,又皮糙肉厚的,哪儿那么容易磕碰。” 话是这么说的。他在一片黑灯瞎火里宽衣解带,踢倒了水桶,又险些撞翻了黄梨木架。 屏风外,传来祁寒促狭的轻笑。 “你可还好啊?夜视极佳的祁大人?” “无妨,绊着了。”祁念笑怏怏回道。
第171章 郎心我心(上) 祁念笑沐浴过后,揽裹着一件月白轻衫走了出来,一边慵懒地擦着头发,一边坐在了床榻上。 这还是祁寒第一次见他披散下来头发。 墨绢一样的乌发垂如丝绦,衬着冠玉般的面庞,愈加显得他清逸隽美。 “我、我帮你擦。”为了掩盖自己的胡思乱想,祁寒连忙跪坐起身,不由分说就从他手里抽出布巾。 擦着擦着,她的五感却又不自觉地被他吸引。 世上怎会有这样好看的一个人? 狭长的瑞凤眸微垂着,长睫纤浓,更添柔美;而那两弯眉却线条硬朗,鼻梁端秀英气,鼻背挺直如山,中和了独有的清秀气;他的面上还挂着水珠,好似巫山池中出水的仙子…… 蓦地,祁念笑抬起眼帘,星眸璀璨,若流波之将澜。 四目相接。 像是在空气中纵了一把火,一切都被灼烧得炙热起来。 “做什么?”他望着她,轻轻开口,似是带着埋怨的口吻,眸光却充满了宠溺的笑意。 待祁寒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她已将他仰面推倒在了锦衾间。 倾身伏上去,她的青丝洒落在他胸膛,莹莹烛火下,鲜润的朱唇越靠他越近…… 却是被他一把撑住了两臂,阻止了动作。 祁念笑躺在她身下,闭目片刻,呼吸凌乱微窒,神色也早没了从容与镇定。 隐忍,挣扎,痛苦,像是要就义。 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祁寒直起身来,好气又好笑,“我又不是吸人精气的妖怪,也不是折人阳寿的阎王,你躲我作甚。” 祁念笑睁开眼眸。 一声沉重的叹息自他喉间溢出。 “上次在蔹院……我很抱歉……”他眸色暗沉得厉害,愧疚与自责源源不断涌上心头,强烈的负罪感化为张牙舞爪的鬼吏,鞭笞着他所有奢求。 那天,他被下了药,可他最清楚那并非药效使然,而是他心底生起的恶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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