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那天并未宽衣解带,他并没有真的侵犯到她,没有真做到那一步。 但他的歹念,不堪的,龌龊的,那些歹念,还有给她留下的阴影,恐慌,噩梦,害她落下的眼泪。 他没法逃避,也不能逃避。 她那两巴掌,将他狠狠扇醒。 他怎配染指她? 祁寒愣了好一会儿,心中微涩。 那件事,他的确错得离谱,若依她的性子,本不该原谅。 想到这里,祁寒鼻尖一酸,懊恼地一拳锤打在他胸膛,“你这混账,就是仗着我爱你……” 祁念笑忽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双眸变得炯炯有神,凝定着她。 “再说一遍。”他嗓音喑哑,带着些许隐秘的渴求。 “你混账。”她哧哧地笑了,故意使坏。 “不是这句。”他蹙眉。 祁寒狡黠地冲他眨眨眼。 “佑之,”她抬起双臂,环住了他的脖子,一字一顿道,“我很爱你,听到了吗。” 尾音被堵在了喉咙里。 他猛地低下头,撬开齿关与她气息交融。 仿佛压抑了许久,却又虔诚得像是朝圣的信徒。 半晌,祁念笑搂紧了她,一头埋进她颈窝,气息灼热,闷声道:“我……不能强迫你……” 祁寒呆呆地拍了拍他的肩胛,哭笑不得。 “我是说过,我若不想,你不能强迫,可是佑之,”她心里咚咚直跳,“我现在有说……我不想吗……” 他当然知道她想要什么。 “你可考虑清楚了。”祁念笑哑着嗓子,定定地凝望她,肃声道:“我怕你只是一时冲动,一时兴起,做出不理智的抉择。” 他缓缓垂首,额头挨抵着她的额头,用那近乎轻叹的语气低喃着:“你才二九年华,或许,尚不完全明事理,但我年长你许多岁,最不该轻率作儿戏。我有责任让你明白是非与利害,不容你今后有任何后悔或受伤的境遇。祁寒,我会等你仔细考虑好,再议此事。” 她年纪小不懂事,但他不是。 她可以冲动,可以随心纵意,但他不能。 这是对她的保护,也是他须担起的责任。 “如若这就是我的深思熟虑呢?”祁寒静静地回望他。“我笃定你会来娶我,无非是提早行使夫妻间的权益。佑之,我已经……准备好了……” 他看着她唇角一点点翘起来,看着她鼓足了勇气,红着脸,却不无坚定道。 “如若,这就是我最清醒的决定呢?” 一个温软的吻,印在她绯红的颊侧。 “那么,我许你三书六礼,八抬大轿迎你入门,光明正大地成为吾妻。”他与她十指紧扣,无比郑重道:“我的妻子是你,一定是你,只能是你……我想带给你快乐,想让你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 在她羞怯却热烈的注视下,祁念笑缓缓拉开衣襟,将那月白衣衫脱到一旁,赤着上身垂首吻她。 不愧是常年习武的身材,宽厚结实,浑身线条遒劲贲张,平日掩在衣袍下倒是看不出来,如今“坦诚相见”,直看得祁寒脑中空白。 藕臂攀上他的双肩,她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眼神却粘住了一样,丝毫挪不开。 “夫人可还满意?”他牵起嘴角,温柔地调侃。 然而,祁寒的情绪很快便低落了下来。 在他的身上,几乎寻不到一处完好的肌肤,胸前后背,两臂双肩,狰狞的刀疤,杂乱的箭伤,无不昭示这这具身体的主人经历过多少劫难。 她轻轻抚摸着他后背纵横交错的疤痕,眼底水雾骤然升腾,几乎是带着哭腔呢喃着问,“疼吗?” 她再清楚不过这伤疤何来。 那是去岁在汴梁,他挨下的四十军棍。 皮开肉绽,是为救她而尝的痛。 “都过去了,”他将她额前的一缕发丝别在耳后,轻声安抚道,“没有什么能比你的安危更重要。”
第172章 郎心我心(下) 绛河清浅,皓月婵娟。 薄纱缓缓褪尽,绮态窈窕。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 纤姿艳态,吾幸可相昵。 他的眸色渐渐加深,俯身低头。 雪沁梅香,温暖绵密,在他口中化成一汪春水。 他的双手修长而骨节分明,掌心与指腹带着薄茧,温柔缠绵,又带了些许霸道。 她羞涩不已,难为情地别过脸,不敢去看这一幕。 耳畔传来他低沉的浅笑。 分明是她挑起的事端,分明是她勇敢相邀,现在却也是她,贼胆不比贼心。 祁寒紧紧闭着眼,面颊涨得通红,大气不敢出。 “夫人是想憋死自己么……” 他轻笑,嗓音深沉悦耳,宛如云梦泽的仙乐,蛊惑着香风绕砌。 “若有不适,告诉我……” 她失神,抬起水光潋滟的杏眸,正撞进他深沉的瞳仁里,刹那间如遇惊涛。满世界的烟波浩渺,陌生的浪潮卷携着她沉浮悬溺,而他,便是她唯一能攀援依靠的一叶扁舟,在风雨中支撑浮萍似的七魂六窍。 心忑意昏,芙蓉之颊绚烂之至,便是盛夏黄昏时天边的晚霞。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 祁念笑微怔,脑中闪过许多年前的情景。 那时他们一同坐在屋檐上等日出。她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摊开掌心伸向天空,将手心对着月亮,咯咯地笑出了声。 “我抓住月亮了。”彼时,她幼稚地合拢五指,笑颜憨甜,一双杏眼亮晶晶的。 如今,他凝望他的月亮,迎着那缱绻的微光,亦合拢了五指。 这束月华,被他握在手里。 他的梅花,独为他而盛放。 …… …… …… …… …… …… “你在这里做什么!” 驿站二层楼梯口处,邬术诧异地盯着那衣衫破烂的女人,手搭在腰间佩剑的剑柄上,警惕却又盛气凌人地咒骂道:“这儿也是你能来的?快滚!” 阿孜淡淡道,“柴房让我给大人们送水。” “送到了就赶紧滚!”邬术大掌一挥,颇嫌弃地瞪她。 阿孜眯起眼,讥诮地冷笑一声,放下水桶,一瘸一拐地离开。 夜月静谧,久泉驿大多数房间都熄灯了,却隐有断续起伏的喘声飘散风中,像猫叫,还混杂着男人沉闷的低吟。 声音不大不小,显然也钻入了邬术耳朵里。他一挑眉,循声看向祁副使的房门。 “我今日才知——”阿孜手扶栏杆,慢悠悠地下着楼梯,脸上绽开一抹诡异的笑,似在自说自话:“原来,春风也度玉门关啊……” 阿孜回到自己的临时宿处,那是马棚旁的低矮危房。 掀开草席,她拿出随行包裹。 随着脏布一层层打开,一只枯黄的藤编木笼露了出来。 笼子空空,不知曾作何用。 阿孜提着笼子,独自来到屋外一处僻静地。 擦燃火石,她看着火舌翻卷,最终吞灭了木笼。 嘴角仍挂着讥诮的笑。 回想起临行前,这藤编木笼交到她手里时,里面满是发狂的灰毛硕鼠。 一并给她的,是一小瓶缓解鼠疫症状的药。 “北境军经过甘州,你趁机混入营内,等抵达戈壁,速放老鼠进水源粮储,”薛兀迭尔说,“等着看吧,好戏就要上演了,到时候瘟疫扩散,十万北境军都会给你可怜的弟弟陪葬。” 莫名其妙地,祁寒的面容浮现在阿孜脑海里。 是她关切地搀扶住她的模样。 是她细心为她施针的模样。 是她轻轻吹凉了汤药,再递到她嘴边的模样。 心头有一刹那的触动,转瞬即逝。 火光映在她脸上,忽明忽暗。 “国师啊国师,”阿孜抱起胳膊,笑意冰冷瘆人,“料事如神的你,也有失算的时候啊……”
第173章 同乘一骑 休整几日后,大军又加快了归京的脚程。 祁寒踩着马镫,小心翼翼爬上了马背,摇摇晃晃,勉强坐稳。 “路途遥远,你自己可以吗?”祁念笑走过来,一手扶住她的腰肢。 被他触碰到的地方,像是窜起了火苗。 “我就是这样来漠西的,自然没问题。”祁寒尴尬地牵了牵缰绳。 他单眉挑起,微愠道:“可我怎么听说,你来时跌落马下,摔得伤筋动骨?” 祁寒哑口无言。 “不如,我与夫人同乘一骑。” 未等祁寒反应过来,只见他利落地翻身上马,从身后环住了她的腰,动作一气呵成。 “祁佑之!”祁寒恼羞地轻拍他手臂,小声急道:“你别这样,那么多人看着呢!” 这段时日,他当着那么多部下的面,都视旁人若无睹,整天牛皮胶似的与她腻歪在一处,直令祁寒又羞又臊——他是真不怕传出风言风语? 祁念笑无动于衷,揶揄般勾唇一笑:“我护我夫人,关他们什么事。” “什么夫人,你是给我聘书还是聘礼了?起开!”祁寒气鼓鼓地扒拉他。 他现在怎么能,一口一个夫人,叫得这样顺口? 炽热的胸膛与她紧紧相贴,手臂再次围拢她腰间。 “小冤家,你以为我着急回去做什么?”祁念笑嗓音低哑,似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想娶你的心,一刻也等不急。” 说罢,他牵紧缰绳,扬鞭策马。 祁寒就这样静静靠着他,一路上,都被身后人安稳地护在怀里。 “有些可惜,”她忽然道,“我好不容易出趟远门,却只匆匆见了大漠黄沙,不曾有机会去赏北境风光。” 西境多沙漠,祁寒初见戈壁时,确也被那连绵起伏的金色沙丘所震撼,但看多了便觉寂寥沉闷。 漠北却是大不相同。祁寒曾听察罕提过,昔年北境军驻守的阿尔泰山地区,地貌独特,美得不可胜收。 想到这里,她没加思索便问:“佑之,漠北的景色,一定是绝佳的吧?” 祁念笑的笑意僵在脸上。 祁寒背对着他,并未看到他瞬变的神情,依旧碎碎念着,“我听察罕说,阿尔泰山在元族话里是金山的意思,那里遍地都是黄金,是真的吗?还有雪原冰川,到了春天就化作清澈的河流,河床布满圆润的玉石,两岸是枝叶扶疏的白桦林……山北麓的河,最终都汇聚于一处湖泊……好像是叫……玛纳斯湖……” 这些话语落在祁念笑耳边,令他本能地心绞。有什么回忆染尽血水,蓦地侵占了他的颅腔。 …… 瓦蓝的天空,低垂的白云,倒映在冰冷的玛纳斯湖面上。 战马俯首饮水,身披玄甲的元帅眺望雪山。 林木郁郁葱葱,沉默不语的都尉拿起角弓。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06 首页 上一页 69 70 71 72 73 7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