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庭笑而不语。 不多时,祁念笑也拿酒回来了。 四人围着圆桌而坐,餐叙宴饮,一时间其乐融融。
第176章 岁月峥嵘 酒过三巡,李庭又拉着祁念笑要与他比剑。 “你我二人许久未过招,让为师看看你的功夫可有长进。” 几回合下来,李庭先放下兵器回了坐席,连连摆手感叹“廉颇老矣”。 留祁念笑一人在庭院内,持剑舞出一整套剑谱,剑风如长虹,意气风发。 “时间过得真快啊,跟匹千里马似的,跑起来就没个消停,”李庭微微一笑,颇为感慨地望着庭院里祁念笑独自舞剑的身影。“好像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当初那个——也就到我肩头的毛小子,已长成玉树临风的俊公子,成了如今……雷厉风行的枢密副使了。” 李夫人在一旁笑得和蔼,一手搭在李庭肩上:“念笑与你相识,也有十几年了罢?” “是了,我那时奉旨去漠北征讨叛王,任管军总管,在和林待了一年,也就在那一年,我寻营时碰见了念笑。” 李庭的面容和话语里,都充满了岁月蹉跎的沧桑感,但提起往事,却好像在他的眼眸中注入了一抹光亮,显得他此刻神采奕奕。 …… 李庭在漠北军中巡视,正撞见一伙兵士欺凌一个汉人模样的少年。 他身为将领,本就有责任肃清军内风气,又对汉人带着些许同情,于是立刻驱走寻衅的兵士,并命手下惩处滋事之人。 正欲转身离去,却见那少年擦干嘴角的血丝,颤巍巍站起身,冲他恭敬一拜,随即仰头望天——明明双眸血红,却咬紧牙关,绷紧下颌,忍着不让眼中闪烁的泪溢出眼眶。 他对这少年人生出些许好奇。 “你不哭吗?” “从不。”少年捏紧拳头,僵硬道。 “为什么。”李庭用探究的目光上下扫视。 他至今都还记得,彼时少年的回答,冷静,淡漠,全然不似那年纪该说出来的话。 “眼泪是无能者的示弱,挽回不了任何。” 字字坚毅。 李庭将少年收入麾下,教习他兵法谋略,教他十八般武艺,默许他称自己一声“恩师”。 再后来,看着这个名叫祁念笑的少年在对阵海都的战役里崭露头角,看着他慢慢证明了被埋没的才能,用大大小小的胜仗来服众。他耀眼地活着,是对曾经寻衅凌辱过他的人最漂亮的反击。 最后看着他,成为了如今枢密院最高的长官,统领天下兵马征戍。 仍不忘本,衷心拥护着与他本似一面之旧的李庭。 一句恩师,十年爱戴。 …… 李庭回忆着过去,抚掌笑道。 “那时我便觉得,念笑这孩子,身上总带着一股韧劲儿。他有傲气,不认输,却也懂得蛰伏反击的道理,该忍着的时候就做小伏低、咬牙忍着;他心思细腻,头脑比同龄人都要缜密太多。这样的秉性,只要加以正确引导,定能成材成器,不然,也可能误入歧途。” “我虽只在漠北待了一年,也只教导了念笑一年,之后一别就是许久。多年后再重逢,他仍敬称我一声恩师,也做出了一番事业,当真令我欣慰不已,就觉得啊,从前的心血没有白费,没有白认了这个门生。” 李庭饮了一口酒,缓缓道,“我曾教他鬼谷子的捭阖之术,归结到底,就是趋利避害,这也是后来我们在汴梁时,原本应对叛军的对策。” 祁寒颔首。她曾誊写过《鬼谷子》,自然也明白,“捭阖”二字指的是门的开关,也是用兵做人之道。 只听李庭继续说着:“门的存在,不仅用来进出,它能把自家粮食与珍宝关进门内,也能把风雨和盗贼关在门外。若‘捭阖’得不好,令自己门户大开,只会一败涂地;‘闭’时守紧门户,韬光养晦,才能度过难关。人心里,当有一扇这样的门,知道把什么留在门内、把什么关在门外,知道什么时候该闭锁自守。” 李庭语气平和,淡淡地笑了起来。 “念笑是我的得意门生。我和夫人没有子嗣,这些年来,说句掏心窝的话,我们就拿念笑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盼着他好,盼着他安,盼着——他尽快立业成家,儿女承膝绕欢,我们也好享天伦之乐。”
第177章 过嗣求娶 半晌,祁念笑归席落座。 “好小子,武才渐长啊。”李庭慈爱地拍了拍他的肩胛。 “学生不敏,承蒙恩师赐教。” 眼见祁念笑大汗淋漓,像是刚从水中钻上来的,面颊也热得泛红,祁寒下意识掏出手帕,伸手便为他细细擦去额前两鬓的汗水。 猛地感受到李庭夫妇的注视,她才惊觉此举暧昧过甚,尴尬地僵住了动作。 在其余三人的浅笑声中,祁寒默然垂下脑袋,咬着下唇,轻轻将手帕塞到祁念笑手里,直想寻个地缝儿钻进去。 祁念笑渐收笑意,眸光深沉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仰头饮了一口酒,放下酒杯,正色道。 “恩师,学生今日造访,还有一事相求,” 他心中一番衡量,忽而起身挥袍,扑通一声双膝跪在地上。 “实为不情之请,唯恐唐突,却也是学生的再三思虑,还望恩师海涵。” 双手拱与肩平齐,他的声线沉稳从容,却隐约透着几分紧张与忐忑。 “学生恳请恩师与师母,收养祁寒入李府,过她为嗣,给二老尽忠尽孝,求您俯允。” 此话一出,像是往平静的湖面猛地投入一块巨石,惊起了一片飞鹭,溅起了巨大的浪花。 祁寒将杏眸瞪得滚圆,神情惊愕且呆滞,仿佛有雷声在脑子里轰隆作响,她全然被震住了一样。 李庭夫妇虽也惊讶,交换了眼神,却也没有太意外。 只听祁念笑继续说道。 “我想求娶祁寒为妻,想给她一场盛大的婚仪,三媒六聘,一样都不能少。若她能过继给恩师和师母为女,届时以李氏女的身份嫁入祁家,她背后既有您二老撑腰,便没有谁再敢说她的不是。至于聘礼与嫁妆,都有我来预备,不敢劳烦恩师和师母为之操心……” 如果,她还是祁家义女的身份,名义上便仍是祁念笑的义妹,同在一府,又碍于人伦,他执意要娶她,倒也不是不能娶,只是终究为人诟病,架不住是非议论,落个“背道逆伦”的“罪名”。 但李庭是开国元老,地位自然煊赫。若祁家能与李家联姻,且不说能借其门楣给她底气,最重要的是,解开了她与他原本的身份阻碍,再没有“兄妹”之名的束缚。他和她,就只是他和她而已。 祁寒泪眼模糊。像是吞了满满一口酸梅,鼻子发酸,喉咙发酸,心尖儿也发酸,但这些都被一种难以言表的喜悦衬得无关紧要了——甜蜜的后劲儿才是真的。 她蓦地想起了久泉驿那夜。彼时他凝睇着她,郑重道。 ——那么,我许你三书六礼,八抬大轿迎你入门,光明正大地成为吾妻。 ——我的妻子是你,一定是你,只能是你…… 原来那时,他就已经思量好了吗…… 有关她的未来,他一早就规划好了,不是吗…… 他比她以为的,还要想得周全。 李庭与李夫人相视一笑,李夫人以帕掩唇,轻轻点了点头。 “好!”李庭字正腔圆,抚掌道,“待寒丫头入了李氏宗牒,先让她暂住李府,由你来纳征,我与夫人亲自预备回礼,你再寻个黄道吉日迎亲。礼成后,你二人既缔结了姻亲,从此举案齐眉,不可轻易离散。” “多谢恩师,多谢师母!”祁念笑登时喜形于色,露齿而笑,规规矩矩地跪拜叩首。 祁寒仍双眸泛泪,檀口微张,呆呆地凝望祁念笑的一举一动,却在他微微抬头、递了道眼风给她示意时,适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该傻傻坐在那里。 她连忙起身,跪在了祁念笑身旁,乖巧地向着李庭夫妇叩拜道谢。 祁念笑与她同时躬身,再度叩首。 有那么一瞬间,祁寒竟生出一种错觉,好像她与他在“二拜高堂”似的。 并肩直起身子,祁念笑握住了她的手,坦然而坚定。 “丫头,往后你们便要携手同行了,”李庭捋着胡须,全然没了在军营里铁面严肃的架子,哈哈大笑道,“念笑平日虽心细,但官场那地方瞬息万变,他有时难免冲动轻敌,你得看紧了他,若他哪里行事不妥,就将他及时纠回来,提醒他莫酿祸端。” “是,我与佑之一定相互扶持,共苦同甘。” 祁寒回握住祁念笑的手,小声欢喜道。 李庭则继续嘱咐着:“念笑这孩子,惯善察言观色,外人都以为,他是个和事不表理的,至少也得是个能说会道的。其实啊,他只在亲近的人前真性情,往往闷声做事、不擅表露心迹,要么乖僻寡言、拧着一股子劲,总归难说出什么体己话。若觉得他不贴心,不会疼人,你得多体谅,莫听他说了什么,但看他做了什么。” 祁寒悄悄抬头瞟了一眼祁念笑,回想起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嘴角牵起一抹甜笑。 她的佑之,哪里不会疼人啊……惯知道怎样哄她开心,倾力给予她最耐心、最温柔的守护,亦与她彼此相投。 他生于二月初,那是冬雪消融、春意始萌的日子。 也造就了他淡漠外表下,那颗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无比温煦的心。 至于许给她的所有承诺,他也都在努力地一一兑现。 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都毫无保留地信任。 那厢,李夫人喜笑颜开,走过来,拉着祁寒的手带她起身,“入宗牒之仪,你们莫担心,有我来安排,定让你二人风风光光地成亲。” 祁寒坐回了石凳上,脑中仍有些懵懵的,心跳如擂鼓。 扭头瞥见祁念笑投来的炯炯目光,温暖,坚定,满含着毫不掩饰的爱意,予她无限安定,仿佛是在说——你看,一切都这般顺遂——我就快来娶你了。 就快来娶你了。
第178章 太子之死 宴饮作罢,祁寒搀扶着李夫人回房休息,李庭则与祁念笑在花园里散步。 祁念笑负手在身后,遥望着祁寒远去的背影,忽然轻声道:“恩师,学生还有一事相问。” “且说来听听。”李庭边走边道。 祁念笑眉峰微沉。 “学生想知道,十六年前,‘禅位风波’的始末。” 李庭的眸色陡然变了。 他顿住了脚步,立在原地,直盯着祁念笑的眼睛,“问这个做什么?” “学生曾听闻,先太子早年与国师政见不合,两方势力水火不容。太子之死未免太蹊跷了。太子离奇去世,太子一党倒台,国师是最大的获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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