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抱了抱李大嫂,“有缘以后还会再见的。” 虽说他们认识尚不足一月,但李氏夫妇为人淳朴良善,总是让她想起从前还在家的时候,让她想起母亲。她收回手向后退了一步,脸上是浅浅笑意。 李青山拍了拍拓拔晗的肩膀,像长辈一样叮嘱二人:“路上注意安全,去吧。” 二人微微颔首,转身出了门,李大嫂眼眶瞬间红了,站在门口久久不愿离去。 村子离镇上路程也不近,二人走到晌午才到,鱼听雪早已累得走不动了,看见前面有家酒楼,便开口提议:“咱们先去吃个饭?” 却不成想拓拔晗摇了摇头,面有难色道:“不行啊,没钱。” 她纳闷地看着他,这人不是托李青山当了个玉佩吗?怎么会没钱呢? “当玉佩的钱呢?” 他脸上表情分外精彩,讶异地问:“你怎么知道?” 她白他一眼,抬脚走进了酒楼。拓拔晗摸摸鼻子也跟了进去。酒足饭饱之后,两人又找了间客栈住下。 “我们要在这住几天?”她看到他拿出一沓银票递给了客栈老板,像是有长住的打算。可他们不应该尽快离开这里吗? 他接过钥匙往二楼走,答:“急什么,多玩两天。” 鱼听雪虽不赞同但也没多说,毕竟被追杀的也不是自己。她跟着走了上去,到了门口他将钥匙递了过来,指了指旁边的屋子,“我就在旁边,有什么事就喊我。” 她点点头,推开门走了进去。屋子陈设虽不贵重但胜在干净整洁,估摸着是这个小镇上最好的一家客栈了。 走了一上午双腿都要断了,她坐在凳子上捶着腿,脑子里却在想着拓拔晗一反常态的举动。 按他那惜命的性格,怎么都应该尽快离开这里吧?可他为什么要在镇上多住几日呢? 一股寒风自窗户处吹进来,她身子瑟缩了一下,起身过去关窗,却在楼下看到一道身影急匆匆跑了过去。 她眉微微拧了起来,背影她并不认识,但那种熟悉感,莫名地让她想到了拓拔晗身边的那个人。 荆乌。 他俩身上的气质太像了。 冷漠,强大,却没存在感,总是很容易让人将他们忽略。一种很奇怪的气质。 她关上窗,走到床上躺了下来。又想起了山奈。 如果荆乌没死,会不会山奈也还活着?飞鸢呢,会救她吗? 困意来袭,眼皮慢慢沉重,她意识逐渐消失。 暮色来临,窗外天色暗了下来,鱼听雪尚在睡梦中,拓拔晗却瞬间惊醒,翻身下床抄起凳子躲在门后。 他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朝自己所在的房间走来。 脚步声愈来愈近,却在房间附近时停了下来,他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是被那些人发现了吗?还是…… 他放轻了呼吸,心头升上几分急躁,整个人却更加冷静。脚步声再次响起,紧接着房门被蹑手蹑脚地推开。 他一凳子砸了下去,来人却身手极为灵活,闪身避开了这一击,凳子砸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殿下,是我。”一道压低的女声在幽暗的房间内响起,拓拔晗挥出的拳堪堪停住。 他收回拳头,松懈下来,还以为是被发现踪迹了。他没出声,摸黑走过去点燃火烛,漆黑不见五指的屋内亮起昏暗的光,照亮了来人的面容。 是云雀。 他掀衣坐了下来,提起茶壶倒了杯凉茶,慢悠悠饮啜着,并未质问,甚至都没有看向她。 云雀却脊背发麻,汗毛直立,她直挺挺地朝他跪了下去,脑袋低垂,面上愧色与惧色交加,“殿下恕罪,属下办事不利,害得您遭了这么大的罪,还请殿下惩罚。” 说着她俯身拜倒,身子微颤。 拓拔晗早就料到等他们出了太安城会被西楚帝刺杀,所以安排了死士在他们追来的路上进行拦截,可未曾想安排的死士一个都未出现,最后竟被逼得跳了崖。 他依旧没说话,手指轻敲着,淡淡盯着地上跪着的那道身影。屋子里一时间静极了,静得云雀心里发慌。 他的手指敲得愈来愈快,眸子也渐渐冷了下来,听在云雀耳中简直是在催命。她的呼吸声愈来愈沉重,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忙又低声道。 “属下那日遭了闫王的黑手,本来是在路上围堵他们,没想到死士内部出了叛徒,反被他将了一军,我们死伤大半,没能留住‘天眼’,让殿下坠了崖,殿下恕罪。” 话音刚落,敲击桌子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他面色凉薄,薄唇轻启:“死了多少人?” “三十。” “叛徒是谁?” “十三。”她声音低了两分。 “他人在何处?” “已被属下杀了。” 拓拔晗突然轻笑了一声,冻结成冰的气氛被打破,云雀深深呼一口气,身子有瞬间的无力。 这位二殿下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却只有他们这些做下属的才知道他折磨人的手段堪称世所罕见。不过手底下人的待遇也相当好,不然也不会这么多人死心塌地地替他卖命。 “起来,”他停住笑声,脸上浮现了丝丝笑意,仿若先前一切未曾发生。 云雀却只是直起了身,头颅低垂,“属下不敢。” “本殿叫你起来,”他又笑着重复了一句,声音淡淡,不曾听出任何情绪,云雀却立马站了起来。 “云雀啊云雀,”他突然起身走了过去,高大的身影遮挡住了烛光,漆黑复又将她包裹起来。 停在她面前,抬手挑起她的下巴,嘴角带着一丝笑,眸光却冷冽骇人,“叛徒到底是谁?” 说着大手下移掐住了她的脖颈,云雀微微窒息,磕磕巴巴道:“殿下明鉴,叛徒就是十三,属下断断不敢欺骗殿下。” “是吗?”他哼笑了一声,手下微微用力,云雀的脸瞬间涨红,却不敢伸手去抓他,只得低声求饶。 “殿下,属下没有骗您,殿下明鉴。” 他力道更加大了几分,云雀几乎要窒息而死,可他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盯着她似是盯着一个陌生人。 “十八,”她眼球通红,声若蚊蝇,“是十八。” 拓拔晗一手将她甩了出去,砸得桌上的茶盏纷纷摔落在地,碎成了渣。 云雀捂着脖子大口呼吸,止不住的咳嗽声在屋内响起,身子都微微颤栗。她毫不怀疑刚才若是没有说实话,此时自己只怕已经成为一缕亡魂。 他睥睨着她,脸色凛冽,“云雀,不要在我面前撒谎,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语毕他坐了回去,云雀连滚带爬地跪倒在他脚边。 “殿下恕罪,属下不是有意欺瞒于您,”她声音里带着止不住的后怕。若不是因为十八是自己徒弟,她断然不会替他遮掩。 拓拔晗摇了摇头,轻声道:“是非缘由我不想再追究。” “云雀,”他顿了一瞬,她闻言抬头看向她,他道:“作为一个死士,最要不得的便是心软和感情,你懂吗?” 云雀低下了头,沉默半晌后坚定道:“属下记住了。” 说着又从袖口掏出一个布包着的东西,双手递了过去,拓拔晗接过一看,竟是当掉的那枚玉佩。 “云雀,你果然很聪明,能力也很强,”他赞赏道,将玉佩搁置在了桌上。 他之所以当掉玉佩,一方面是确实缺钱,另一方面也是在传递信号。而云雀果然没让他失望,今日刚到镇上她便找了来。 “属下不敢当。” 他轻笑一声,伸手扶起了她,道。 “你一直很聪明,否则我也不会让你潜伏在太安城。这次任务的失误的确不能全怪你,但你作为死士头目,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属下定立马清查西楚内的死士,必不会再出现此次的错误,”她闻言忙抱拳恭敬答。 拓拔晗点点头,手里把玩着玉佩,问:“东西准备好了?” 云雀点头,扯下背后背着的一个小包袱,包袱不大,甚至有点扁。她轻手轻脚地放在桌面上,恭敬退后一步。 他抬手打开,里面是个双掌一般大的盒子,并不起眼。盒子被打开,里面的东西呈现在两人面前,赫然是…… 一张面皮。 ----
第18章 骑马 ====== “属下已安排好了人,扮作殿下往北行去,闫王那厮定会上当,”云雀神色奕奕,平平无奇的面容也显得夺目,显然有极大把握。 他按下盒子,抬头看向她,忽又想起与她的初相识。 那时他不过是个军营中籍籍无名的小卒,而她是西楚俘虏,一介女子在军营中的处境自不必说。他本不欲多事,却被她那双空洞绝望的眸子刺中心房。 他母妃去得早,但那一眼让他莫名就想起了她跟自己说过的一句话,母妃说:“在这个吃人的世道,女子难活。小晗儿,以后一定要做一个好儿郎,好丈夫。” 于是他救下了她,而这一救便让这个女子将最好的年华报答给了自己。她二十又六,可做死士已十三年。 十三年啊,人一辈子又能有几个十三年,更遑论是女子了。 “云雀,”他低声喊了一声,语气熟稔又温和,“这么多年你辛苦了。” 云雀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 “日后不论我成与不成,必保你一生荣华。” 她眼眶瞬间红了,急忙低下了头。 她们这些做死士的,身处阴影,好一点的年老后功成身退,可更多的却是在一次次任务中身死魂消。他日史书之上不会为她们所留笔,后人也不会知晓她们曾为未来的“房屋”添加了多少砖瓦。 可至少有人会记得,这就足够了。 “荆乌呢,”拓拔晗出声询问,岔开了话题。 云雀已经整理好了情绪,闻言道:“荆乌受了点伤,不过不要紧,修养几天就能回去了。” 他沉吟下来,想起了鱼听雪,又问:“那里有没有个丫鬟,被砍了一刀。” 她点点头,平淡答:“有,不过我们去的时候还有另一个女子,她将那个丫鬟带走了。” 他内心竟有一瞬的庆幸。 “行,你去吧,”他摆摆手。云雀行了一礼,轻手轻脚开门走了出去。 屋中置有劣质笔墨,他拿了过来借着烛光写下几字,起身走过去推开窗户,入目一片漆黑。小镇的夜晚总是休憩得格外早,此刻路上偶有两三个行人。 他食指弯曲放在嘴边,一阵哨声在静谧夜晚响起,紧接着一只隼从不知名的角落俯冲而下,稳当落于他伸出的胳膊上。 拓拔晗顺了下它的毛发,凶狠无比的隼竟显得格外温驯。然后将信装进竹筒绑在它爪子上,胳膊向外一探,它再次展翅高飞,飞向远处的黑暗里。 与此同时,鱼听雪亦站在窗户处盯着那只飞远了的隼,在隔壁传来声响的时候她就醒了过来,客栈屋子隔音不好,她亲耳听到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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