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色冷淡,关上窗坐了回去。 他果然不简单,听他刚才的意思,他在出太安城之前就已经料到会遭人追杀,并且做了相关应对,只是内部出了问题,才导致未能拦住“天眼”。 那原本应该拦住“天眼”的又是何人呢? 漠北死士吗? 如果真的是,西楚境内又有多少潜伏在暗处的漠北死士?他们又是些什么身份呢? 如果是普通的商贩、百姓还好,若是当朝大臣、军队行伍中同样有潜伏的漠北死士,那西楚只怕要被一步步蚕食殆尽。 呵。 她轻笑一声。这些年西楚帝一双眼只盯着朝中的文官武将,一步步收拢了旁落的大权,倒的确是把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打理得不错,可对漠北呢?漠北这些年蒸蒸日上,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叩叩叩——” 门外传来敲门声,她的思绪被打破,理了理略乱的衣服,扬声回道:“进来。” 拓拔晗推门而入,手上端着两份饭菜,嘴角噙着笑走了过去放在桌上。 “还没吃饭?”明明是在问她,却是一副肯定的语气。 她不答话,一双眸子只淡淡盯着他,他轻笑一声,坐了下来问:“本殿脸上有花?” “什么时候走?”她收回视线,拿起筷子夹了菜。 他狼吞虎咽地塞了一大口白米饭,含糊不清道:“明天。” 她笑了一声,似讥嘲又似疑问,“二殿下的事情办完了?” 拓拔晗大口吃饭的动作一滞,随即恢复,瞥她一眼问:“听到了?” 她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夹了菜慢慢吃着,与他风卷残云的粗鲁对比鲜明。 他也没再说话,只顾埋头吃饭,饭菜分量不小,鱼听雪没吃多少,大半都进了他的肚子。 饭后他似要说什么,但看到她冷淡的面容,又闭上了嘴,端着餐具下了楼。 鱼听雪洗漱完亦躺了下来,站在拓拔晗的立场来讲,他所作所为挑不出任何错,可她就是心内不舒服。 她不知自己是在担心西楚日后将面临的境况,还是在气恼自己自诩识人精准,以前却被他蒙蔽。 半梦半醒着也囫囵过了一夜,第二日一大早她便起了身,洗漱完拉开门欲下楼,却与站在门口正要抬手敲门的陌生男子四目相对。 她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警惕地盯着他,语气冷淡:“阁下是谁?在我房前做什么?” 拓拔晗刚要开口问她是不是发烧发糊涂了,又突然想起自己戴了面皮,他眼中出现笑意,刻意粗了声线逗她:“在下思慕姑娘已久,此次得见便冒昧打扰,还望姑娘莫要拒绝。” 说着竟还弯腰作揖,礼仪至极。 “我不认识你,”她往旁边跨了一步,躲开他向旁边走去,敲了敲拓拔晗的屋子,“快出来。” 等了半晌屋内却无一人回应,可偏偏此时那男子又朝自己走来,她心下一急便直接推开了门,“你在里面干什么呢?” 可一眼便知全貌的屋内空无一人,而那男子又跟着走了进来,她转身面色气愤,却底气不足道:“说了不认识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拓拔晗轻咳一声,手抵在唇上笑出声,眨了眨眼,“可我认识你。” “拓拔晗?” 鱼听雪震惊出声,随即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狠狠瞪着他,气冲冲走过去踩了他一脚,转身向楼下走去。 “哎呦,”他痛呼一声,面容扭曲。 她看着瘦瘦弱弱的,怎么有这么大力气? 暗自纳闷过后又一瘸一拐地追了下去,一楼并未见她身影,他匆忙退了屋子走出门,她倒没去别处,安静站在门口一旁,见他出来了又向前走去。 他身高腿长的,三两步就跟上了她,“会骑马吗?” 她没理,继续闷头走,他又问:“不会?” 她停下脚步瞪着他,眼前男子面容清俊儒雅,与他的原本容貌毫无相似之处,可那双眸子却无法改变,依旧散漫又勾人。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要走,却被他一把扯了回来,“鱼听雪,你在别扭什么?” “不会骑,”她甩开他的手,扬起脸问:“有什么问题?” 他无奈道:“接下来我们要快点出关,得骑马。” “所以呢?我不会怎么办?” 他双手环胸站着,面容严肃,沉吟半晌说:“那本殿勉为其难载着你。” 她白他一眼。 他勉为其难?挺会说的。 拓拔晗向前走去,身影即将消失在转角处时她才抬脚跟了上去。 接下来两人买了匹马,又给她买了身男子衣衫,才出了城。可刚出城就犯了难,她的确不会骑马,可又不愿与他共乘一骑。 “你到底想咋?”拓拔晗抚了抚额,头疼地看着她。 黑色骏马打了个响鼻,焦躁地跺着蹄子。她往旁边躲了点,咬了咬唇,“你去找马车。” “不行,马车太慢了,何年何月才能走到漠北,”他都未思考,闻言就拒绝了。 “我真的不会骑马,”她眉心蹙着,纠结地看了眼骏马,马儿眼睛水汪汪的,但她就是不敢靠近。 君子有六艺,她少时在书院读书时礼、乐、书、数学得都不错,唯有射与御一塌糊涂,而她那个兄长则与自己截然相反,当时在书院都是一大奇景。 “没让你会,我载着你,”他摸着马的鬃毛,马儿安静了下来。 她还是摇头,她从未与人共乘过一骑。 拓拔晗拧了拧眉,终于失了耐心,翻身上马,睥睨着她沉声问:“你真不走?那我自己走了?” 鱼听雪抬头看他,面容淡淡,倔强后退一步,“你走吧。” 他轻笑一声,低声呢喃:“倔得跟头驴一样。” 说着腰身一弯,长臂竟将她直接捞上了马,稳稳坐在了自己身前,马鞭高高扬起,马儿撒开蹄子冲了出去。 “拓拔晗你有病啊!” 马儿都冲出去一段距离了,鱼听雪才回过神,瞬间骂出了声。 那一刻什么世家贵女风范,什么规矩礼仪通通被她抛在了脑后,她只觉得这人像疯子。 “哈哈哈,”拓拔晗被骂了也不生气,反倒恣意大笑,冷风袭来,两人衣袂翻飞,吹得他话语断断续续。 “这种纵马奔跑的感觉怎么样?鱼听雪,总这么装你累不累?” 鱼听雪紧紧抿住了唇,不是不想回嘴,而是一张嘴冷风就灌了进去。 城外古道上并无行人,马儿撒了欢地跑,两侧树木山丘一掠而过,慢慢地她竟也感到了一丝畅快,先前胸中的郁闷一扫而空,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拓拔晗,你就是个疯子。”她笑着骂了一句。 “对,我就是疯子,哈哈哈。”一鞭子又抽在马屁股上,两侧景致后掠的速度更快。 临近酉时,两侧云团分开,太阳露出脸来,阳光奔涌而出,光束明晰,缕缕光束照在两人一骑上,向未知的前方奔去。 ---- 宝子们,写的时候俺磕到了啊啊啊啊啊
第19章 鱼少煊 从小镇上出来,两人一路策马向北行去,走了一个多月,终于到了玉门关。 玉门关地处西楚西北中部一带,是边境第一座关隘,历来由重兵把守。草原部族若想要南下,这是必须要攻克下的一座城市。 而西北一带多贫苦,才有了千古名句“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①”。春风都不愿来这里,足可见有多苦寒了。 一路上鱼听雪碍于各种不便,早已学会了骑马,只不过技术尚未炉火纯青。两人牵着马从玉门城里出来,面前是一望无垠的沙漠,和又圆又大的落日,而身后是历史厚重悠久的古城。 “终于出来了,”拓拔晗斯文俊秀的脸上多了几分疲色,语气也轻快。 她停住了脚步,眯着眼眺望远方,“有位诗人曾经写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②’的名句,我儿时第一次读到的时候就在想,何种景致才能有此种壮阔辽远的笔述。” 她面上带了几分笑意,“今日一见,不枉此生。” 她一身绯色劲装,忽地翻身上马,身姿单薄却挺拔,眸底露出狡黠,“拓拔晗,比比?” 余晖撒在她身上,少了几分柔弱,反倒添了些侠女气概。 他嗤笑出声,抬头盯着那自信过了头的女子,好奇问她:“你的骑马是我教的,你觉得自己能比得过我?” “我从书院出师的时候老夫子也这么质疑过我,”她调转马头向着前方落日,脸上有着平日敛藏得很好的狂傲,“可那场比赛他输了。” 马鞭高高扬起,一人一马冲了出去,“拓拔晗,我不会输。” 就在她扬起马鞭的一瞬,拓拔晗也看穿了她的意图,翻身上马紧随其后,“鱼大小姐,你耍赖?” 她并未回头,笑着回:“二殿下,兵不厌诈懂不懂?” “那本殿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绝对的实力,驾。” 她只觉得身旁一阵劲风挂过,一道墨绿身影便越过了自己,他还不忘回头冲自己露出挑衅的笑,“怎么样鱼大小姐,服不服?” 她不说话,心头却真正升起了几分好胜之心,只暗暗发力,却始终离他有几步之差。她拧了拧眉,怎么觉得他还有余力。 突然拓拔晗停了下来,调转马头望着后方,她见状也勒住马缰,马儿嘶鸣一声,蹄子高高抬起又落下,砸得尘土飞扬。 后方遮掩了视线的尘土中,传来几道马蹄声,间歇夹着几声喊声:“听雪。” 她脸上流露出诧异之色,这里怎么会有人认识自己? 拓拔晗凉凉看她一眼,问:“又是鱼大小姐哪位没血缘关系的兄长?” 闻言她也没搭理他,只安静坐于马上等待着,突然又想到,哥哥好像就是驻守在这里? 她面上一喜,纵马前行几步,与此同时漫天黄沙中现出几人来,为首男子银袍白马,手持红缨枪,马尾高束,面若冠玉。 赫然正是鱼家长子鱼少煊。 “哥哥,”她招了招手,高声喊道,神情激动。 自他十二岁那年背着家人从了军,他们兄妹二人便鲜少能见面,上次见还是四年前他挣了军功,入京受封。 “吁——” 鱼少煊勒住马缰,跳下了马,将红缨枪丢给了随行的士兵,冲刚下马站稳的鱼听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抱住她。 “听雪,”他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温柔,“你没事就太好了,怎么经过这里也不来找哥哥?” 鱼听雪鼻尖有点酸,挣脱开他的胳膊,撒娇道:“没想起来。” 鱼少煊此时才得以认真打量她,一身绯色劲装作男子打扮,身形瘦了些,平日里白皙精致的脸也染了些风尘仆仆的疲惫,手心里更是磨出了茧子。 他眉头皱了起来,这哪里是太安城里那个养尊处优的鱼听雪?他的妹妹是需要呵护的娇花,是那九天之上的明月,怎能遭此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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