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小满指着塞满的小院:“送来之前,想到院子这么小,堆得走不了路么?” 晏容时表情无辜。“京城纳采,就是这么大场面,许多的箱笼。六十四抬算不得什么。” “真的?”应小满半信半疑。 “……说起来,箱笼不好运送。”晏容时很快把话题扯开:“我之前在城西买下两所小宅院,如今都空着。你得空时和你母亲商量一下,要不要把箱笼送去先放着。” 应小满和义母之前就是这么想的。两人当场说定,算是解决了满院子的箱笼。 晏容时开口说:“今晚过来,主要有件事想和你们商量——” 义母端着热腾腾一大碗乳白羊汤过来,搁在石桌上,热络地招呼。 “七郎来了?先坐下吃饭,有事边吃边说。” 隔门说完话就走的回避法子,在应家显然行不通。 今晚还是三大一小围坐石桌,捞着热腾腾羊汤里的大骨,搭一份蒸羊,几个小菜,吃喝边说话。 应小满提起了雁二郎。 “才消停了几天?人又放出来了。”她如今烦雁二郎得很。 “一出来就直奔我的肉铺子。次次都要我切三五斤肉臊子,买了又不拿回家吃。有回我在后头推着车出来,亲眼瞧见他没走出几步,直接把包肉臊子的油纸包扔去路边。我呸!” 她跟义母齐齐怒啐了声。最讨厌浪费好肉的纨绔子弟了! “雁二郎又来寻你了?”晏容时舀了舀碗里乳白的羊汤。 “他最近扳倒了家里的同父异母弟弟,又重新拿回了禁军指挥使腰牌。可谓是双喜临门,春风得意。难怪会来寻你。” “寻你之前,他已知晓我们两家下定的消息了?” 应小满想了想:“早知道了。开口第一句就问我和你的事。” 晏容时淡定地继续喝汤。 喝完半碗后,放下汤匙说:“他知道就好。小满,他官复原职,还往上升了一级。现在已经是禁军指挥正使,手下领着天武、龙武两路禁军,约莫千人。主管京畿治安巡查事。” “所以呐?”应小满气鼓鼓地边喝汤边说:“我不能在小巷里揍他了?” “这个倒不打紧。你寻到机会照揍他便是。我的意思是——” 说到关键处,晏容时细想了一阵才开口。 “你们很快要出京了。既然雁二郎如今挂起禁军指挥使的牌子,主管京畿治安巡查事,正好可以用他。” 应小满:? 义母那边也纳闷地插嘴:“说好八月底回老家,眼下才八月二十,还有十天,咱们家的包裹行李还在慢慢准备着。七郎你这边也莫着急,慢慢查你的案子,别累着了。” 晏容时温声谢过长辈的叮嘱牵挂。 话锋一转:“但我今晚就是专程过来说这件事的。应家离京的日子需要提前了。” “不要等八月底,越快启程越好。” 啪嗒,应小满汤匙里的羊肉滑落一块。她急忙又从汤里捞起。 “为什么要提前?我们说好的……” 晏容时沉静地注视着她。 事关重大,越重要的事,越要缓缓说。 “手里的兵部武器失窃大案已寻到突破口。京城开始不安全了。” “应家牵扯在其中,越停留,越危险。” “如果可以的话,就在这一两日尽快启程。” 应小满:“……” 事态发展太快,她反倒没急着发问,低头喝了口汤。 义母声音都开始发颤:“咱们家怎么又牵扯在里头了?兵部丢武器的案子,跟我们应家有什么牵扯啊。” 晏容时从袖中取出铁疙瘩,放在石桌上。 应小满脱口而出:“……我爹银锭里的铁疙瘩?” “正是。”晏容时重新把铁疙瘩收入袖中。“我以它做鱼饵,大鱼似乎已咬钩了。此物有风险,先收在我处。但我放心不下你们。” “应家尽快出发离京。隋淼会带一队好手护送。如果雁二郎死活要跟着你们,让他跟。” “谁管雁二郎。”应小满终于把事情在心底琢磨了一圈回来,清脆嗓音里带出三分恼火七分担忧: “你呢?京城不安全了,你不跟着我们走吗。” “我不能走。” 大事关头,晏容时的态度极为镇定而冷静,甚至还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等京城此处事了,我会快马赶上你们。放心,腊月祭拜时,这铁疙瘩还是会放去义父的坟头。” 话虽说得宽慰,但严重性已经解释得很清楚。 应小满和母亲对视一眼,安抚地拍了拍显露慌乱的义母的手。 她干脆地决定:“今晚就搬箱笼。明天收拾行李,后天八月二十二,我们早晨出发。”
第71章 距离出京只剩一天。实在太赶了。 应小满跟义母带着阿织去了趟肉馒头铺子, 应家三口跟老夫妻打过招呼,把家里屯的十来斤羊肉都留给老夫妻,相约明年二月开春时见。 应家把才挂了没几天的新招牌摘下,收拢入柜, 铺子各处擦拭干净, 门板上锁。 有路过的老主顾惊讶打招呼:“怎么铺子上锁了?不是说要做到八月底?” 应小满歉意地笑笑:“提前回老家。明年开春回京。” 门面不大, 不久便收拾妥贴。应小满抱起阿织, 回头不舍地看了眼晨光里关闭落锁的肉铺子门面。 “走罢。” 门面处耽搁了约莫两刻钟。 就这么会儿功夫,足够有心人接到通风报信赶来。 街边不知何时勒马停住一队甲胄鲜明的禁军。雁二郎穿一身簇新的朱红武官袍子,在马上盯着有一阵子了。 “早晨沿街巡视, 远远地瞧见你家三口。以为你带一家老小出来做生意,没想到是来关店的。” 雁二郎下马几步踱近,站在应小满面前。 “提前回老家?出什么事了,这么急。”他仔细打量面前小娘子的神色, 言语里带试探。 “和晏家的六礼还没过完呢。” 应小满:“提前回老家不犯法罢?让个道, 我们赶时间。” 雁二郎:“说清楚我就让。” 应小满:“想挨揍是不是。” 义母谨慎地过来说话打圆场:“这位官人, 我们确实赶着回老家,明早就要走了。如果官人是来铺子买肉的, 等明年开春后——” 应小满拉住老娘:“娘忘了?他就是雁二郎, 上回铜锣巷时一路追到咱们家放话的那个。后来还跟到七举人巷来着。” 义母大惊: “雁二郎?就是他?!” 她只在新搬去七举人巷那阵子, 远远地见过一次雁二郎, 相貌早忘了。但这名字熟! 义母立刻紧张往前半步, 护在女儿面前。 雁二郎:“……等等,伯母,之前都是误会……” 阿织眨了眨黑葡萄般的眼睛, 忽然想起什么似地,举起小手怒指雁二郎:“阿姐, 就是他,穿红袍子的坏人!打他啊阿姐!” 雁二郎:“……不是,小妹……” 应小满呸了声:“谁是你家小妹。” 昨晚七郎确实提过:雁二郎如今领着两路禁军,掌管京畿治安巡值事,可以用他。 但雁二郎给应家留得印象太差,应家三口没一个想跟他打交道。 义母护在前头,应小满抱着阿织,一家三口目光带警惕防备,加快脚步挤过雁二郎身侧,穿过巷口禁军队伍,往大街斜对面的大理寺官衙方向走去。 雁二郎倒也不下令拦人。 抱臂站在街边,若有所思地目送苗条身影远走,消失在官衙门口。 禁军都尉低声问:“追不追。” 雁二郎在心里盘算:“明天启程回老家。明年开春回来……” 六个月,六礼过了两礼。晏七郎手里还有案子,人肯定在京城。六个月派人两地往返,过剩下的几道礼……时间也够了? 雁二郎喃喃说:“等明年开春回京,就要拜堂啊。” 边上的都尉没听清,又问一遍:“人进大理寺了。弟兄们要不要盯着?” 雁二郎往路边踱开几步,忽地一个大转身,问都尉说:“禁军维护京畿治安的巡值职责,到哪处地界截止?京城城门里头,还是整片京畿地带的几个县乡都算?” 都尉如实答:“维护京畿治安,当然是整片京畿地带都算禁军管辖。一直到出城百来里外,到了京畿界碑边上,才算是出了京畿地段。界碑外开始算地方州郡的治安,不归我们管了。” “出城百来里……”雁二郎又琢磨了一阵。“寻常老百姓雇的车,走到京畿界碑边上,得走个两天。” “看脚程。马车快,驴车慢。脚程慢的话,走三四天都有的。” 雁二郎点点头,人上了马,却不急着巡视,马匹迈开小碎步,沿街慢悠悠地晃悠。 晃出百来步,慢腾腾地路过大理寺门前,雁二郎勒马抬头,意义不明地看一眼高处的大理寺匾额。 马匹继续小碎步前行,雁二郎往身后勾勾手,召都尉近身,压低嗓音问: “出城往南百来里,不出京畿界碑的这段地带,找个地方,出点意外,把百姓家雇的寻常车马给留个一天半日的……不难罢?” 这可太容易了。 都尉眼睛眨也不眨,主意接二连三:“马车轱辘卡路沟里,翻了。前头倒了棵树,把官道截住了。有贵人车马通行,拒马叉子抬出去,官道上挡个一天半日的,没人敢言语。还有……” “行了行了。”雁二郎挡住后头的馊主意: “秋天风大,早晚雨多,官道前头倒了棵树就蛮好。车上有老有小的,别伤着人,别把人冻着了。找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让树倒一棵。” 这禁军都尉也算是一路跟着雁二郎升升贬贬的亲信了。自家上司跟应家小娘子几个月的纠葛看在眼里,没忍住,压低嗓子劝了句。 “让树倒一棵倒是容易。但小娘子在京畿地界多留个一天半日的,又有什么大用呢。小娘子脾气瞧着可不大好……” 雁二郎这几天可不是白过的。四下派遣人手问话,禁军精干,两三天查出不少事。 “她对我脾气确实不大好,对长乐巷晏家那位可好得很。你可知道为什么?” 都尉眨巴着精光泛起的小眼睛,“卑职不知。” 雁二郎笑了声,松开衣襟领口,秋风里露出一截精壮的胸膛。 “因为我身子骨太结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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