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她没说不好听的话,沈潜心情好了,居然主动提起傅凭临的事来。 “娘子不是担忧傅凭临么?我已修书回京,告诉他,如有什么不能应付的难事,都可以寻我相助。这样,娘子可能安心随我下江南了?” 许明月此前说要回顺天府,其实也是一时心急。后来想想便明白过来,她回去也做不成什么事,倒不如沈潜修书一封来得用处大。 本想着再等等便和沈潜提这件事,哪知道沈潜主动便提了。 她一时惊喜,进了车里当场又写了一封长信,递给沈潜:“单单你一封信,凭临怕是不敢信你……” 她话没说完,就听沈潜道:“这书不是白修的。” 许明月好笑地抬眼:“还有条件了?” 沈潜认真点头:“自然。娘子可还记得,我曾说过,若要我帮傅凭临,娘子需得拿自己来换。” 许明月看了他片刻,一时气笑了:“你这话认真的?” 沈潜也静静同她对视了一会儿,半晌,叹了口气。 他神情软下来:“娘子不答应?难道要我帮了傅凭临,再把娘子也赔进去?” 许明月仍面无表情:“哦,那你便要我将自己当作物件,跟你谈斤说两?” 沈潜沉默片刻,摇头:“娘子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娘子不愿,便算了。” 他拿过书信,就要下车。 许明月却忽然道:“等等。” 沈潜回过头,面上没有什么波澜,似乎知道自己会被叫住。 许明月蹙了蹙眉,对他道:“沈潜,你过来。” 这还是她头一回连名带姓地叫他的名字。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沈潜垂了垂眸,坐回她身边去。 “啪”的一声,额头却被轻拍了一下。 他有些诧异的抬眼,对上许明月微蹙着眉的神情,好像打他这轻飘飘的一下,她也很心疼似的。 “这一下,是罚你方才那一句不中听的话。说话时把人当物件一样,你心里便多少也会那样想。” 许明月认真道:“你若想要我拿自己来换,可以啊。你把自己也换给我。” 她其实心里知道沈潜会答应。 一面还想着,自己可以耍个小聪明。待到沈潜应下了,就支使他写信去。总归你不分我我不分你,她想干的事,自然也可以差沈潜去干了。 但她没有想到沈潜答应得那样快,方才还是愣着的,听到这一句,却不假思索答道:“我本就是娘子的。” 许明月怔了怔,一时没能再接话。回过神来,便弯了眉眼。 “好啊,那你可别把今日的话当作玩笑。今日起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 沈潜眸光闪了闪,应了一声。 许明月随即轻咳一声,自知此时岔开话题有些不好,但无奈别无他法,只能开口:“那既然如此,我想办的事,你是不是要帮我去办。” 沈潜面上神色不变,眼中是一派了然。仿佛在说,他便知道许明月会说这样的话。 许明月看得又想蹙眉。 沈潜却已淡淡道:“我这便去写书信,也会将娘子的信一并送去。” 说罢,便起身出了马车,连一句话的空隙也没给人留。 许明月长长舒了一口气。心中对自己道,沈潜爱置气,她不同他一般计较。 半晌,还是撩开车窗帘布,对外头侍卫吩咐:“我有些乏了,之后若除了清漪,再有人来这辆马车,先一概拦下,与我通报了才可放行。” 侍卫错愕:“沈大人也拦下?” 许明月笑了笑,温声道:“若是沈潜,不用问我,直接拦下,不予放行。” - 一连又走了十来日,应天府终于就在眼前。 江南湿气浓重,冬日也不时会有阴雨连绵的日子。 马车据应天府不远时,便忽然下起了雨。前方山路泥泞,车队被迫停了下来。 许明月撩开车窗看细密的雨丝,便看见外头沈潜正与守卫在马车边的侍卫交谈,面色沉沉,微蹙着眉。 他摇了摇头,似乎忽然瞧见她,便定定朝车窗望来。 许明月这十来日都不曾搭理他,今日也不打算给他回应,淡淡收回了视线,便松手将车窗放下。 不多时车外一阵喧哗,她才又撩开了车帘。 探身出去,就听见一个清亮的男声扬声道:“当年先帝的车架途经金陵,都吩咐不许扰城中百姓。你们这一行小小的车队,倒敢堵了路不让行人。” 这声音听着竟有几分熟悉,许明月朝声源望去,便见一个背着书箱的青年男子,正与几个兵士推搡。 那青年与人推搡之间,目光正扫到车上,眼睛忽的一亮,喊道:“许小姐!” 这样的称呼,只在许明月出嫁前的那几年,在那些赏花煮雪的诗会上能听见。 许明月认出了青年,眼中也露出几分惊喜:“子游!” 正与苏子游推搡的几个兵士见他与许明月相识,便不敢再动手。 苏子游背着书箱,撞开了一众兵士,便到了车边。 他眼中满是惊喜,忽的又露出委屈来:“许小姐,你总算回金陵来了!书铺百十来天没开张,诗斋那些蠢材见没了润笔费,都快跑光了。” 他正想再说,却忽然被人提溜着后领,拎到了一边。 他堪堪站稳,只能瞧见一个身着锦衣的男子负着手站在了许明月身前。 沈潜上前一步,挡在许明月身前,温和笑道:“娘子,这又是娘子哪位故交?” 许明月此前与他置气的事还没有说开,自然不搭理他。 倒是苏子游,忽然被人提溜开,又听这人喊许明月娘子,一拍手—— “哎呀,这是凭临兄吧!当日我们一群人还有眼无珠,总说许小姐嫁了凭临兄是可惜。哪知凭临兄却中了状元,青云直上,原来许小姐才是真正有眼光的……” 他遇见故人,兴致颇高,夸人也夸得真诚。 但说着说着,却见被他夸的那个人转过身来,面上虽笑着,眼睛却冷得像要杀人。 苏子游不由往后退了一步,闭上了嘴。 许明月下了车,没有管沈潜,只对苏子游道:“你说书铺关张,是怎么回事?” 苏子游还怵着沈潜,朝许明月抛着暗示的眼神。 许明月只顺着他眼神,看了眼沈潜,淡淡道:“不必管他,我正与他置气。” 说完,又招来守在车边的侍卫:“我不是说,除非我许可,不许人靠近车旁?” 侍卫目光为难地在她与沈潜之间游移。 最终还是沈潜抚了抚衣摆,叹道:“故友重逢,我不在近前惹娘子的嫌就是。” 见沈潜垂眸离去,苏子游怔了怔,便将惊异的目光投向许明月:“许小姐果然奇女子,连状元郎也……” 沈潜走了,许明月便不再任苏子游误会下去,解释道:“我已离了傅家,如今改嫁沈府。方才那不是傅凭临,是我如今的夫君。” 这话中讯息不少,苏子游愣了好一会儿,终于叹一声:“真是……时过境迁,人物两非了。” 许明月将人请上车,一番交谈,方得知如今金陵城中的境况。 原本许明月还在金陵时,城中许家书铺不少,而以许明月坐店的三山街许氏书铺最为红火。 后来许明月走后,三山街的书铺便交给了曾经交游的苏子游等文士打理,也不失往日的热闹。 但数月前,许父逝世,许家不知为何派了人来,把一堆文士赶走,又将三山街的书肆关了张。 “我不知道许小姐在京城的落脚处,只能写了信给京中旧友,托他寻许小姐。昨日刚得了他消息,说寻着许小姐了,他正往金陵来。” 苏子游说罢,又轻叹了一口气:“我还说他这口信传得莫名其妙,却原来是许小姐你也回金陵来了。” 许明月思索着书铺的事,猜到许是家中的几个夫人闹事。 她顾虑着许家的情形,便没有再与苏子游叙旧,只简单又说了几句,便安排人护送他去寻京中旧友了。 沈潜差了人来,说城中府尹得知他们到金陵,派了人来接。 “主子说,若夫人往许府,他便在府尹府中暂住。若夫人往府尹府中,他便往许府。不会讨夫人的嫌。” 被差来的小厮说着,额前冒了点汗。这样的话,他光是说出来就觉得自己被牵扯进了一番了不得的争端。 果不其然,许明月轻笑了一声,凉凉道:“好,我便在许府住下。你带话回去,他若不想惹我嫌,一个人回京便是最好了。” ----
第31章 = 马车驶至许府门前停下。 见浩浩的一群侍卫护着一辆马车在自家门前停下,守门的家丁慌忙进去报告给主子。 不多时门前走出来一个花枝招展的中年女子,瞧见这不小的阵仗也先吓了一跳,目光转到车前站着的许明月,又是一顿变脸。 她脸色变了两三回,终于定下来,摆手对身旁家丁招呼了两句,便回身匆匆进府。 那家丁朝阶下看了几眼,苦着脸将大门阖上了。 清漪见状嗤笑:“侧夫人胆子大了,从前见了小姐,只敢躲进府里去。如今倒是敢关门了。” 许明月也早习惯了此情此景。 因为自小不服管教,她时常冲撞许父与府上的夫人、姨娘。 侧夫人是瞧她不惯的几人中最厌烦她的一个。从前许父还在时,便总在许父耳边说小话——她与傅凭临的婚事,一半也是这位侧夫人促成的。 她并不喜欢这位侧夫人,此番回沈府,也没有抱着和和气气归宁的期盼。 许明月侧过头,招来持剑冷脸站在一旁的侍卫长:“领几个人,想法子将这门开了。” 侍卫长点头应是。 于是一列腰间别着利剑的侍卫走近大门,光是那冷肃的视线便将守门的两个家丁吓跑在一边。 大门上了栓,几个侍卫接连撞了几回也没能将门撞开。 最后是侍卫长抽出剑上前,轻巧一下,将门栓斩断了。 断木落地,大门也应声而开。 许明月瞧了那剑一眼,剑身花纹精巧不似凡品,侍卫长恭敬解释道:“这是沈大人亲赐的宝剑。” 对了,许明月这才想起,沈潜将新带来的一批侍卫都留给了她,自己只带着李乘风那一队人马去了府尹府上。 许府大门被破开,一众守院的家丁被侧夫人支使了出来,与侍卫们对峙着。 许明月收回思绪,走到侍卫前边。 家丁们一来都认识自家小姐,二来也畏惧带着兵器的侍卫,都不敢动手。 侧夫人在后头气得满脸通红:“废物!” 她只好也走上前来,与许明月相对,尖声道:“这不是明月吗?许久不见,你威风又大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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