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 “殿下想要的,偏偏就隔了这一人之下,”因着秦阙的动作,使祝蘅枝的唇只能凑到他的喉结旁,“而我,能帮你得到一切,你想要的。” 微热的气息落在他的脖颈上,秦阙地力道骤然一紧:“你当真要这样吗?”
第7章 说破 祝蘅枝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小臂的力量,但偏偏没有休止,反而继续凑了上去,问:“不要哪样?” 檀口一张,气若幽兰。 说罢眸光向上偏转,直勾勾地盯着秦阙的眼睛。 秦阙看着怀里的人,哪怕尚在病中,也一样称得上一句媚眼如丝,足够钩心摄魄。 他突然冷笑了声,松开了祝蘅枝:“你是不是真以为自己能用这样的路数引·诱得了我?” 男人颀长的身影在她面前落下了一道浓重的阴影,仿佛要将她完全笼罩在里面。 祝蘅枝将垂在胸前的青丝拨到颈后,正好露出雪白的肩颈。 这个动作似有意似无意。 祝蘅枝继续抬头看着他:“这重要吗?” 语调轻轻地,当中带了些调笑的意味。 被她这么一问,秦阙倒是一愣。 女人唇角轻轻一勾:“能不能引·诱殿下不是关键,因为,我要嫁的人从始至终都是燕帝啊,”她中间稍稍一停顿,继续说:“殿下不是在质疑我的身份么,那你说说,我那位还未曾及笄的妹妹,能不能,为了殿下,做到这个份上?” 秦阙睨了她一眼,“她不曾来,我也不曾见过,我怎知……” 他这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祝蘅枝打断了:“殿下不是派人去查我了吗?那是不是也查了我那位好妹妹?” 秦阙心底蓦然一虚,他的确派人去查过,但查到的仅仅是祝蘅枝是匆忙间从庶出变成的嫡出,至于两个公主分别是怎么样的性情,却并没有探听到多少。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被眼前榻上的女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了,于是冷哼一声:“孤每日政务繁忙,还没那么无聊,”中间一顿,又好像是想起了什么,“还有,别说是为我了这般搔首弄姿,你是为了你自己。” “哦?”祝蘅枝反问了声,“那以太子殿下在燕国朝中的处境,还需要给我身边安插棋子吗?” 秦阙的眸光一缩,而后迅速转过身来,但面上又是一副并不以为意的表情:“什么棋子?” 祝蘅枝一直关注着他,他下意识的小动作自然也被她尽收眼底,“殿下又何必这样与我打哑谜。” 秦阙没有应声。 “棠月,”祝蘅枝微微启唇,“如若我猜的不错,殿下是想让我成为你在宫内的眼睛,倘若能再帮你扳倒你那位政敌,宋淑妃,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秦阙见她悉已猜出,索性将话坦白开来说:“的确如此,果然孤看中的,”说话间又一次坐到了她的榻沿上,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就那么看着她:“意下如何?” 虽然是问句,但他的尾音落得很平,祝蘅枝明白,对秦阙这样的人,很少有让他可以用商量的语气说的话,这次对她亦是如此。 本质上并不是征询。 “我有拒绝的权利么?”祝蘅枝微微仰起头来,一双清澈的眸子中,仿佛潋滟着江南最温柔的秋水,妩媚而不做作。 秦阙喉结轻轻滑动,不经意间别开眼睛,声线中已经沾染上了些低哑:“算你识相,你这般帮我,有何想要的?” 在他说出后半句的时候,自己也是一愣。 按照他往素的习惯,怎么会这么问? 那便姑且算作是怜悯了。 身侧的人久久没有应答。 他自认已经调整好了心绪,于是将视线又落到了她那侧,补充道:“只一条,别太过分就好。” 眼前人张了张口,似乎犹豫了许久,才道:“我想活着。”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秦阙是有些讶异的,他本以为会是地位珠宝,再不济也是放她自由。 祝蘅枝一下子就看出了他心中所疑,再开口时,声音中已经添了一丝哽咽,眼眶微红,楚楚可怜,“殿下没有没有听错,活着,便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她还真是有诱人的本事。 但转念一想,大秦的后宫之凶险比前朝更甚,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想寻个庇佑,一时倒也没那么值得怀疑了。 况且以他父亲燕帝目前的状况,是不可能让这位楚国的公主有身孕的,没有子嗣,按照燕国的规矩,要么是去给燕帝守灵祈祷,从此青灯古佛,度过这下半生,要么是继续侍候新君。 这其中的哪一条,在秦阙即位后,都是他一句话的事情,难怪祝蘅枝将这个作为所求。 秦阙抬眼:“你若是能成为孤在内宫敏锐的眼睛,等他百年之后,孤自然会保你性命无虞。” 但身后的女人的回应并没有他想象中那般激动,亦或者说是感激,只是很以很平淡的声线说了句:“多谢殿下。” 空气再度陷入冷寂,秦阙目光转向挡着窗子的那两个箱子。 祝蘅枝会意,循着他的目光看去,而后道:“回头我会命人把它们撤掉的。” 这女人还真是善于察言观色,秦阙以很低的气音笑了声:“你不是怕我监视你,才用这两个箱子,欲盖弥彰的么?” 祝蘅枝挑了挑眉,拥着被衾回应:“殿下既然今日选择与我坦诚相见,那我自当以盟友之间坦诚的态度来对待殿下,这样,我以后在你们燕国后宫里做殿下的眼睛,殿下才能对我放心不是?” 嘴上是这么说着,但她一向小心谨慎,许多事情,连时春也不曾说过,而且,在邺城磋磨了这几日,已经快到年关了,即使在除夕夜之前不能回到上京,也不能拖太久,风雪又有了渐小之势,她估摸着,从邺州出发往上京,就是这一两日的事情了,也不会出什么大岔子。 果然不出她所料,秦阙往前走了几步,将要推门,又回过头来,对她说:“叫你的婢女早些安排,明日晨起若是风雪没有加大,便启程,前往上京。” 祝蘅枝垂首,唇角扬起一丝弧度:“悉听尊便。” 翌日,风雪比起前一日更小了些,按照秦阙的计划,自然是要启程的。 虽说邺州到上京,不过两三百里,但眼下毕竟是深冬,道滑艰险,赶到上京,十二日的时间,是捉襟见肘。 燕帝并没有给她准备多少嫁妆,更多的是给燕国求和的赔礼,她此时收拾起来倒也没废多少心思。 时春甫一推开房门,便看见秦阙领着人站在院子外面。 她当即吓了一跳,瑟缩着侧过身子,不敢多看秦阙一眼。 祝蘅枝也是一惊,院子里站着人都是燕国的甲胄之士,她说不害怕是假的,但还是得强稳住心神:“殿下这是做什么?” 秦阙没有回答她,抬了下手,身后的士兵便悉数进了她的房间。 时春下意识地想要去阻止拦截,但必然是徒劳无功。 不过多久,那些士兵便搬着她房里放着地箱子出来了。 秦阙这才道:“你的嫁妆,不要了?” 祝蘅枝未曾去看那些箱子,因为里面什么都没有,唇角漾起一丝苦涩,但并没有说穿,只是朝秦阙欠身:“多谢殿下。” 她才台阶上提着裙角下来,秦阙走在她的身侧,看了眼她身上披着的白色大氅,探出手握着她的手腕,一片冰凉。 “穿这么少?” 祝蘅枝被这么一问,倒是一怔。 连秦阙这个“外人”都能看得出她穿的少,但楚帝却完全没有想到燕国的冬天会有多冷,她的常服是否足够她度过燕国寒冷而又漫长的冬天。 于是眼底滑过一丝嘲弄:“楚国冬天稍暖和一些。” 下一刻秦阙却解下了自己身上披着的裘衣,为她披在肩上。 她背后突然一暖,心头轻颤,看向秦阙的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秦阙摸了摸鼻尖,道:“你们楚国的女人,向来身娇体贵的,我父皇的意思是,迎亲的队伍必须在除夕前抵达上京,你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在驿馆歇息上个两三天,可就赶不回去了。” 祝蘅枝闻言,也不知为何,心中忽而滑过一丝失落。 迎亲的队伍顺着覆盖着厚雪的官道行了整整七日,可以说是星夜兼程,但毕竟仪仗太大,不单单有楚国来的陪嫁,也有燕国护送的士兵,很难推进行程。 越来越往北,祝蘅枝才真正体会到前人诗句里所说的“北风卷地白草折”,这是她在金陵,从来都未曾见过的风光,也是在金陵从未遭受过的严寒。 她轻轻挑开帘子,看着狂风卷起漫天的沙和雪,马车却渐渐停了下来。 随之,她听到了秦阙微微带着愠怒的声音。 “前面怎么回事?” 那人恭顺地应答:“回殿下,前去探路的斥候来报,永定河,今年只结了一层薄冰。” 祝蘅枝虽然对于燕国的地理环境并不清楚,但她明白,河水只结了一层薄冰,意味着不能依靠冰面同行。 那会不会,这是去上京的必经之路。 她继续听着车外的动静。 “鸣雁谷呢?”是秦阙的声音。 “今年气候反常,鸣雁谷那边,却落了很大的雪。” 秦阙的语气已经渐渐开始不耐烦:“别废话。” 那人的声音立刻跟上:“能走是能走,但,不能负重太多……” 祝蘅枝听完,掀开帘子,声音清亮:“丢箱子吧。”
第8章 嫁妆 秦阙侧身看了她一眼,抿着唇没说话。 他面前的那个小卒看了看这位楚国来的公主,又将小心窥探着他们太子殿下的脸色,一时陷入了犹豫。 祝蘅枝藏在衣袖里的拳紧紧攥着,匀出一口气:“殿下不是要在除夕夜前抵达上京么?不必要的箱子,岂不是徒增负担?” 时春坐在她身旁,大吃一惊,悄悄地扯着她宽大的衣袖,低声道:“殿下,你疯了?那些都是您的嫁妆!” 祝蘅枝侧首,握住时春拉着她衣袖的手,看着她一脸担忧的神色,露出一抹颇是自嘲的笑来:“到底有没有嫁妆,嫁妆有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这般自欺欺人呢?” 时春还欲争辩:“可是……” 却被祝蘅枝噤声的动作拦住了。 她知道时春想说什么。 虽然那些箱子里空无一物,但燕国的人是不知道的,那些“嫁妆箱子”在,还能给她充充排面,也不至于嫁到异乡后平平遭人轻视欺负,但如果就这么在半途自己把自己台拆了,那依照楚帝给她准备的那点子嫁妆,她在燕国,又怎会有半分立足之地? 但是现在没有任何办法。 她和秦阙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秦阙不能按时将她的和亲车驾送到上京,到时候被斥责降罪的人就是他,祝蘅枝若还想保住这个盟友,便只有这一条路可以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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