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帝一时没回过神来。 直到祝蘅枝再次以酥酥软软,妩媚入骨的声音唤了声:“陛下”,他才回过神来。 “发生了何事?” 祝蘅枝看了眼燕帝身后跟着的一大群宫人,欲言又止,又垂下了眼睛,矮着声音道:“并非妾不愿说,只是此事毕竟关系到妾的名声……” 楚帝略微一沉吟,挥了挥手,便让多余的宫人退下了。 楚国最重礼教,这他是清楚的,加上眼前的女人的模样又实在是惹人怜惜,他一时还真是有些心软。 “现在可以说了么?”楚帝蹲在她面前,鲜少的耐下性子。 左右以后都是他的人,先哄乖巧了,日后再说。 祝蘅枝手指微抖,将衣衫上的系带系好,又直起身子,从一旁取了给她特意准备的,但她还没有来得及换的衣衫,双手捧在燕帝面前:“陛下闻闻。” 燕帝面露疑色,但还是凑近闻了了下,不消多么可以的去嗅,那股奇异的味道便在他口鼻附近缭绕开来,不久,他便觉着头晕。 于是立刻将祝蘅枝手中捧着的衣衫甩落在一边,一手捏住她瘦削的手腕,一手捏住她白皙的脖颈,手上微微用力:“贱.人!竟然妄图谋害朕!” 祝蘅枝只觉得呼吸渐渐不畅,这样的手段,还真是和他那个好儿子秦阙如出一辙,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她眸中蓄满泪花,想要阻止燕帝的动作,但根本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只好拼命从喉咙中挤出来几个字:“陛下、陛下听我解释……” 燕帝冷笑了声:“解释?你在衣衫上给朕下迷药,还想狡辩些什么!” 祝蘅枝的脸上晕出红来,“妾死不足惜,但妾不忍陛下遭人蒙骗算计,”她极力地想呼吸,但却只能勉强吸入一口很微薄的空气,“妾、妾在此处,跑不了的,在大燕,陛下还会怕妾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么?” 燕帝并非真得想杀她,于是松开了握着她脖颈的手,她的脖颈上很清晰的一道红印。 祝蘅枝不敢去摸自己的脖颈,她看得出来,某种情况下,燕帝比秦阙要难对付的多,只是喘了两下,便道:“妾在燕国初来乍到,今日那个宫女将酒水洒在妾身上时,妾本想着息事宁人不做计较的,但奈何陛下慧眼发现,又体恤妾,开恩让妾暂时离开宴会来这后殿更衣,妾不敢辜负陛下美意,于是随着那个宫女来了后殿,但是甫一进后殿开始更衣,头脑便开始不清晰,四肢也逐渐绵软无力,这、这才知晓是衣衫上被人动了手脚……” 她说到此处,先前在眸中潋滟着的泪花适时地留了下来,一双美眸里就写着“无辜”两个字。 楚帝示意她缓口气。 她不敢多做停顿,毕竟她不知道秦阙还能在里面藏多久,若是他有任何细微的动作,都会引起燕帝的注意,到那个时候,就不是三两句话能够说清的事情了。 即使她和秦阙之间真得什么事情都没有,但她从楚国到邺州,是秦阙领着人接的,这一路从邺州到上京,也都是秦阙在身边,甚至到了上京,她的安危也都是由秦阙负责,虽说她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秦阙的嫡母,但说到底,她比秦阙还要小上个三两岁,如若真的发生些什么,根本就不在意料之外。 她深知此时要稳住燕帝,并且尽快从这后殿出去,秦阙才能脱身。 于是她再开口时,已经开始了抽泣:“妾开始喊妾随身婢女的名字,外面却无人应答,妾当时怕极了,就怕有歹人想趁此机会,污妾清白,我们大楚的女子最是注重名节,若是真得发生了些什么,妾还有何脸面活在这世上……”她说到后面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燕帝渐渐松了她的手,想要抬手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却没想到面前的女人一下子朝前倾身,环住了他的脖颈,在他耳边低低地抽泣:“还好、还好陛下来的即时。” 这样的场面,燕帝在太多女人身上见过了,无论是秦国官宦出身的入宫侍奉他的女子,还是现在宫中烟花柳巷出身的宋淑妃,于是很轻车熟路地抚上祝蘅枝背后如瀑般的青丝,顺着她的话道:“没事了,朕在此处。” 祝蘅枝松开了燕帝,忍着恶心,继续嗔道:“还望陛下赐衣。” 燕帝看向角落里的那个内宦。 不过多久,他便捧着一套崭新的衣衫进来了,然后恭敬地放在祝蘅枝面前。 “陛下可否回避一番,容妾更衣,此时衣冠不整,实在难以侍奉君王。”她说罢别过头去。 燕帝只以为她是娇羞,便起了身,道:“好,朕在宴上等你。” 祝蘅枝没再说话,只是垂着头。 待燕帝的步子逐渐远去,秦阙才从屏风里出来,勾了勾唇:“你以为他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第11章 赐婚 此时祝蘅枝已经系好了中衣的系带,一边当着秦阙的面穿外衫,一边回头,饶有兴味地轻笑了声:“哦?太子殿下,这是在担心我?” 秦阙转过身去,没有看她,冷笑了声:“还真是荒谬,孤担心的,是孤自己。” 这话其实没错。 燕帝表面上认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但他秦阙半途中离开宴席是明明白白的事,所有人都看得到,若是说有什么其它的事,那便更是僭越。 除夕宫宴,燕帝都能放下政事,可他一个储君,能有什么大事需要处理,竟然能不顾尊卑君臣,擅自离开晚宴。 而巧的是,由他护送的和亲公主也在同一时间出了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后殿,见到的是衣衫不整的祝蘅枝。 她身份特殊,事关两国体面,又是燕国未来的皇后,燕帝必然要彻查。 而一旦彻查,背后推波助澜之人可能只是损失一个“无关紧要”的宫女,但秦阙将会被推上风口浪尖。 而这事若是再被有心人故意抹上几笔,燕帝在世,太子竟敢觊觎未来皇后,其心可诛。 祝蘅枝猜到了他内心顾虑,但仍维持着面上的冷静:“依殿下的英明,想必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吧?” 话音刚落,殿门被突然推开。 谁也没想到燕帝会杀一个回马枪。 燕帝没有看祝蘅枝,因为他在意的,本就不是这个所谓的和亲公主,而是威望和能力,已经日渐超过他的儿子。 又或者说,早在楚国提出和亲,并将祝蘅枝的画像送到燕国来时,燕帝就已经默认了她是自己的所有物,而如今,这个“所有物”被别人染指,他必然是要龙颜震怒的。 秦阙没有朝燕帝跪下,只是躬身,但他已经能想到后面可能会发生什么了。 但此事他本就是被诬陷的,他若此时下跪,便显得是自己心虚。 燕帝虽然身量不如他高,但毕竟有帝王之威,他立在秦阙面前,上下将他扫了一眼:“对未来皇后存非分之想并与其私通,你好大的胆子。” 秦阙立即接上他的话,“臣冤枉。” 燕帝的胡须微微颤动:“冤枉?你怎么有脸与朕提这两个字?” 秦阙回答地不卑不亢:“臣是否为奸人所害,想必陛下您心中有数。” 燕帝背过手去,在秦阙身边环走了一圈,冷冷开口:“越来越会信口雌黄了,这屋子里,不是一直都只有你与楚国那个和亲公主两人吗?哪里来的奸人?” 闻言,秦阙一愣。 燕帝还真是一点台阶都不想给自己下,堂堂一国之君,竟然会说出这么荒谬的话来。 但他此时的情绪必须稳定下来,若是此时和燕帝就这么撕破了脸,那这件事情,就再无回圜之地了。 他匀出一息来:“若是真有奸人插手,也不会留在这殿中坐以待毙。” 言外之意便是,作为燕帝,他此时应当是封锁消息,以免此事不胫而走,而后秘密派人捉拿查找所谓的“奸人”,而不是在这里为难秦阙与祝蘅枝,使得两人名声同时毁于一旦。 燕帝眯了眯眼:“你在教朕做事?” 秦阙垂着头不敢去接这句,只能回了句:“臣不敢,臣只是……” 燕帝立刻打断了他,语气急促:“你有什么不敢的?只是什么,只是想着什么时候朕才能死了好给你让位置?又或者是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发动兵变,一剑捅死你老子?” 秦阙低着头,唇角牵起一丝苦笑来,此时,他算是终于体会到那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滋味了。 这边的状况一度僵持,祝蘅枝一直找不到说话的机会,虽然此时她最好的选择就是保持沉默什么也不说,因为燕国天家父子之间的恩怨矛盾,不是她一个无论在楚国还是燕国都没有什么话语权的人开口的机会。 更准确得来说,如果只是单纯的作为一个要嫁到燕国的和亲公主,秦阙的死活和她没有半分的关系,毕竟就目前而言,她要嫁的人还是燕帝,她的一切荣宠都来自于燕帝,顺着燕帝的心思,让他高兴才是自己应该做的。 她若只顾一时,不看以后,缄口不言的确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但事实并非如此,燕帝已经年近不惑,不知何时两眼一闭就再也睁不开了,而她这一生,都将在这座冰冷残酷的宫闱里度过,她若想以后的路走得顺畅,便不能没有秦阙这个盟友,而且还要尽己所能地在这一次算计中保下秦阙,才可图来日。 她往前走了两步,柔软的腰肢弯下,盈盈一拜,声音娇妩:“此事,陛下若想降罪,还望宽恕妾。” 燕帝一愣,目光看向她。 祝蘅枝微微仰着头,延颈秀项,一双杏眸里蓄满了泪花,就好像是刚经历了一番风雨摧折后的花,称得上是风情万种。 燕帝心弦一颤,欲抬起手扶她起来:“此事你也是被人算计,何罪之有?” 若是一般女子,此时早该顺着燕帝的心意起来,而后讨好着一笑,自己身上的污名,也算是洗清了。 但祝蘅枝很清楚自己这么做的目的本就不是单单为了洗刷自己的冤屈,于是没有起身,而是张了张檀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燕帝耐着心思,温声道:“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朕在此处,自然会为你做主,不会让你受一分一毫的委屈。” 祝蘅枝闻言,没有半分动容,反而觉得有些可笑。 她敛去眸中的泪光,轻声道:“其实,其实今日,本是妾命人请太子殿下过来的。” 秦阙瞳孔一震,他万万没想到祝蘅枝会在此时开口,这个女人,还真是会给自己找麻烦。 在燕帝转头看他神色的一瞬间,他立刻收起了眸中的震惊,换成了一脸的平静无波。 燕帝发现并没有从他的神色中看到半分自己想要看到的震惊,隐隐有些失望地将头又转了回去,“为何要命人请他?” 祝蘅枝便将已经思虑很久的措辞托盘而出:“妾出来大燕,从邺州到上京,认识且接触过的人也就只有太子殿下和他身边的侍从,仅此而已,这也就是今日妾的衣裳湿了却不曾第一时间提出换衣服的缘故,但承蒙陛下厚爱,准许妾换身衣裳,妾怕不慎在宫中迷了方向,出了什么意外,又不敢烦扰陛下,想着妾这一路都是由太子殿下护送,一时没多想,便遣人请了太子殿下,殿下想来也不敢渎职,于是前来,”她说到此处,稍稍放缓了语速,抬眼看了下燕帝,发现对方神色无异,又继续道:“殿下才来,便看见中了迷香的妾,妾顾及着清白名声,故而不曾让殿下靠近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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