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是上天在“保佑”我们能长长久久。 但这句话在秦阙喉中上上下下许多次,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因为他太清楚这个上上签的来历了,当时只是信手抽了一支,等到了祝蘅枝面前,却好似被扼住了咽喉。 他只是看着那支签,抬眼看着祝蘅枝,说:“蘅枝,慈恩寺里有株求姻缘的树,听说夫妻同时挂上一条红绸,便可以得到菩萨保佑,”他稍稍顿了顿,复道:“你,我们要不要改天去一趟?” 他的尾音收得很轻,眼前人像是一支短暂栖歇的蝴蝶,但凡他稍稍用点力,她便会扑动翅翼飞走,从此自己再抓不住。 祝蘅枝下意识地想说“不”,但转念一想,自己已经许久未曾出过宫了,那批应该送到西域诸国但被秦阙命人拦住的丝绸到底怎么样了,自己在洛阳的宅邸又如何了?之前被秦阙打乱的一切,她如今一概不知。 话到嘴边,又转成了“好。” 秦阙眉间明显地沾染了一些笑意,似乎也忘了之前祝蘅枝对他的冷脸相待,以及那支被剪断的莲花。 他从一边的八仙桌上提过那个红木匣子,搁在自己的膝头,而后一壁将匣子打开一壁说:“今日出去路过香满楼,买了你素日在上京时喜欢的桂花牛乳糕,尝尝看,哦对,香满楼的厨子是上京来的,应当还是从前的味道,”他将那碟子做的精致的桂花牛乳糕,推到祝蘅枝的面前。 眼神中隐隐藏着几分期冀。 祝蘅枝看着碟子中摆得整齐的那碟子糕点,是她熟悉的样子,莹白的糕点上点缀着细细碎碎的桂花碎屑,上面还包着一层浅浅的桂花糖浆。 只是低首轻轻一嗅,便能闻到那股撩人脾胃的味道。 上京也有香满楼,难道秦阙刚迁都到洛阳,那香满楼的老板就能在洛阳找到地方,开起一座新的香满楼? 连厨子也是一起带来的。 秦阙现在尚且还沉浸在祝蘅枝答应和他一起去慈恩寺的欣喜中,并没有留意到祝蘅枝有些出神的表情。 “你尝尝,若是喜欢的话,我便将香满楼的厨子召入宫中,天天变着花样给你做。” 祝蘅枝即使刚来洛阳,但是也知晓,香满楼与慈恩寺根本不在一条路上,甚至两家隔了大半个洛阳城,谈何顺路? 分明是秦阙有意为之。 若是换做从前,她或许会因为这份用心和温存心头一软,但现在她只觉得,自己好像更看清了秦阙一些。 他后面那句,若是喜欢便把香满楼的厨子召入宫中,便让她觉得她更看清他了些。 秦阙这人就是这样,喜欢什么,就会不惜一切手段不顾一切的将它带到身边,寸步不离,直到自己腻烦为止。 人和物都是如此。 她看着碟子里的那盘桂花糕,突然觉得上面淋着的糖浆,就像是夺人性命的剧毒一般。 一股凉意突然就顺着她的脊背爬了上来,让她有些毛骨悚然。 秦阙见她有些怔愣,低首观察着她的神色,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需不需要传太医?” 祝蘅枝错开他的目光,探出手将那个碟子推开了些:“陛下记错了,我并不喜欢桂花糕。” 闻言,秦阙一愣,说:“可是你从前……” 他这句话没说完,祝蘅枝便出言拦住了他:“现在不喜欢了。” 现在不喜欢了,是连着人一起的。 秦阙眼神中闪过一丝黯然之色,但很快被他藏了起来,顺带着将那碟子桂花糕也收了回去:“你不喜欢香满楼?那便算了。” 祝蘅枝隐隐猜出了他这句话的言外之意,问了句:“你要做什么?” 秦阙掸了掸自己的衣衫,说:“蘅枝不喜欢,它也不必在洛阳呆下去了。” 祝蘅枝轻轻勾了勾唇角,“陛下还真是薄情。” 这句话中的嘲讽之意几乎要扑到秦阙脸上了,他本想以为祝蘅枝应当不会看着香满楼无端被自己迁怒,会收下这碟子桂花糕。 却没想到祝蘅枝回了他这么一句。 有那么一瞬,他像是回到当时的澧州,他在祝蘅枝的门外,祝蘅枝说他“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他急忙找补,却无话可说。 祝蘅枝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说:“陛下日理万机,不应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这是在赶人了。 秦阙心底一沉,手微微攥紧,又松了开来,心中纠结了无数遍,还是起身说:“那我走了,你好好歇息,我晚上再来看你。” 都要起身了,又将那支被祝蘅枝从并蒂上剪下来的莲花握在手里,一起带走了。 祝蘅枝回眸看了他手里的莲花一眼,淡声道:“陛下若是也觉得碍眼,叫下人扔了便是。” 说完背过去身去,没有再理会他。 秦阙心头一堵,手中的那支莲花似乎有千斤重,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才抬腿迈出撷月殿。 他在战场上被劲敌围在中间九死一生的时候,都没有现在绝望。 他哪里是要将那支莲花带走,分明是祝蘅枝当着自己的面撕下的他的尊严。 可他无话可说,因为从始至终,都是他对不住祝蘅枝。 回了勤政殿后,秦阙找了个和祝蘅枝殿中相差不大的瓷瓶,将那枚残荷插在里面,就放在自己平日批阅奏章的桌子上,于是他每天都可以看得到。 但从池塘中剪下来的花本就不能存放太久,毕竟失去了根茎,如今这朵,又是生生地从并蒂地根茎上剪下来的,自然更是短命。 没过多久,那朵莲花便显示出衰颓之像。 他身边伺候的内侍不知道这支残荷的由头,看着花瓣已经要枯萎了,便想着扔掉往里面重新换一支,但他还没有碰到那支莲花时,便被秦阙呵斥住了。 “谁让你动的?” 内侍慌忙地跪在地上,说:“陛下恕罪。” 对于旁人,可能还会让他辩驳两句,但眼前的,是当朝天子,听闻只对撷月殿那位皇后娘娘有过好脸色。 秦阙压住眉目间的烦躁,挥了挥手,“从今天起便不用在御前伺候了。” 内侍连滚带爬地出了殿门。 秦阙看着那株枯荷,任凭它继续衰败,到最后,将花瓣系数折下,收进了祝蘅枝曾经给他绣的一个香囊里。 这样便好像是祝蘅枝一直在他身边一样。 时间一擦,便到了祝蘅枝的生辰。 他还没有认认真真地给祝蘅枝过过一次生辰。 但他还是没想到自己辛苦维持的平衡,碎了一地。
第68章 068 祝蘅枝本想趁着秦阙与她一起出宫去慈恩寺上香求签的时候,去看一下她在洛阳的宅邸,但终究还是没有去成。 今载大燕晋中大旱,几乎颗粒无收,闹了饥荒,晋北常年被北边小族环伺,稍有差池,便是战火连天的境况。 秦阙忙于处理这些事情,也就无暇顾及了。 她想了想,选择直接去问秦阙那批被他截下来的锦缎的去向。 秦阙说自己祝蘅枝主动来找他的时候,他便将那批货放了,又派了官兵一路护送,是完整到达西域的,她这才松了口气。 当晚心情意外的好,还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小菜,秦阙来“蹭饭”的时候,她也没有如往常一样冷冰冰地拦了。 秦阙和她说,陈听澜过几日就要回来了,应当赶得上她的生辰。 晋中大旱的事情才报上来,秦阙便就近让时任陕西巡抚的陈听澜去处理了。 毕竟陈听澜跟了他这许多年,也的确值得信任。 秦阙瞧着祝蘅枝这段时间也没有再说过要离开的话了,以为她是想通了,便寻思着这次把陈听澜也召回来,再升半阶,做左都御史,入内阁,统领都察院。 虽然没有明着说,但所有人都知道陈听澜已经是次辅了,而首辅早已年迈,时常告假不朝,这么一来,陈听澜相当于总领了内阁。 但对于这个决策,没有人敢说什么。 “蘅枝有什么想要的生辰礼吗?”秦阙侧首看着她,笑问道。 毕竟这是他和祝蘅枝之间难得的温存,在此之前,不是冷脸相对就是剑拔弩张。 上次有人问她这个问题是什么时候了? 祝蘅枝筷子在空中悬停了下,认真想了想,但记不太清了,记忆模糊得很。 于是摇了摇头,说:“我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陛下安排便是。” 话说完,她方才想要夹的那筷子青葵,已经到了她的碗中。 她有些惊愕地看了秦阙一眼,因为心情舒畅的缘故,破天荒地和他说了一声“谢谢”。 夜风送来丝丝凉意,让周遭也添了些桂花的浅淡香味。 秦阙听了她的回答,鲜少地弯着眼睛一笑,应了声“好,知道了。” 但第二日,她才知晓,秦阙对于自己的生辰礼,其实早就准备好了,昨夜不过是想着试探她罢了。 她见到了陈听澜,和秦宜宁。 两人是一起来得。 祝蘅枝眸中闪过一丝惊诧,看着自己面前坐着的两人。 按说不应该啊,秦宜宁是宗室女,即使陈听澜是祝蘅枝的兄长,那于秦宜宁而言,也算是外男,两人同时出现,不会这么巧,而且,向来心思缜密的秦阙,怎么会出这样的纰漏? 秦宜宁只是有些不自然地捏着衣角,还是三四年前的样子,但情绪,总是有差别的。 也没有叫她“嫂嫂”。 陈听澜的反应也不如以往那般从容。 若说看不出些什么,那祝蘅枝算是白活了这么些年。 “哥哥,你和宁宁?”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问陈听澜,毕竟秦宜宁一贯脸皮薄陈听澜的表情有些局促,方抬起头来,便被秦宜宁抢了先。 “我在晋北的时候,顺道,帮了陈大人,此次入宫,也是在宫门口碰上了。”她说这话的时候几个字一顿,言语算不上连贯,对于与陈听澜一道出现在撷月殿的事情的解释,倒是显得有几分刻意。 祝蘅枝将目光对上陈听澜,恰好捕捉到了他面上一闪而过的失落。 但他毕竟辅佐秦阙许多年,如今又是左都御史,自然很快藏住了情绪,顺着秦宜宁的话,将话题带了过去:“是这样,我当时在雁落山迷了路,恰好碰见了秦娘子,皎皎近来,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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