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臣一时沉默,问道:“陵督公愿助本使面见银侧妃?条件呢?” 侍卫:“南楚如何内斗,我家督公管不着也懒得理会,只要你等退去,不再攀扯嘉恪殿下即可。” 使臣思忖了一阵,说道:“就这样?” 侍卫一笑:“南楚与大烨边境通商所需一应文牒,还望使臣行个方便。” 使臣不解:“通商一直正常进行,这是何意?”见侍卫笑而不语就反应过来,“是指……只给陵督公一人行方便?” 侍卫笑着默认,使臣想了想,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果然不用使臣多言,金殿上对于此事的议论此起彼伏了一阵,澹台璟涛不耐烦地说道:“一切等皇姐醒来再做定夺!” 使臣立即上前顺水推舟:“明公子不顾两国大义擅自行动,本使定会亲自将他绑来由陛下处置!” 澹台璟涛怒哼一声,拂袖而去。 入夜,嘉恪坐在榻上吃着琥珀暗中端来的吃食,不满道:“陵狗到底会不会办事?孤已经躺了四五天了,怎么事情还是没个定论?再这样躺下去孤浑身都僵了。” 琥珀安慰道:“陵督公也没闲着,这几日一直在审那些刺客。还有这些吃食,都是他命人精心准备又暗暗送过来的。” 嘉恪轻嗤:“他当然得把孤伺候好,孤多躺一日,他不知道从南楚使臣那边捞了多少好处。” 琥珀:“听闻陵督公就是这样一个人,得到的必须百倍于付出。” 嘉恪正在嚼动的嘴微微停了停,继而笑着说道:“正常,谁会不求回报地付出呢?”她放下了还没吃完的木耳槐花馅儿饺子,“撤了吧。” 琥珀:“殿下没用多少,再进些吧?” 嘉恪:“没胃口,天天躺着能吃下去什么?撤了。” 琥珀只得将吃食收拾撤下,提着食盒从后门而出打算悄悄扔掉,没走几步就见前方立着一个人,像是等了很久。 正是陵渊。 琥珀上前见礼,陵渊请她起身,看了一眼她提着的食盒,问道:“殿下用得如何?” 琥珀:“用得不多,说是躺久了身子僵硬,也没什么胃口。” 陵渊点头表示明白,说道:“殿下若有什么想吃的,你尽管报来。” 琥珀见他似是要走,问道:“陵督公不进去看看?” 陵渊:“不了,缉事司还有事。” 琥珀也不会多留他,行了一礼便走开了。 陵渊在原地站了一阵,转身向着缉事司的方向走去,半途遇见匆匆而来的沈放,行礼后立即说道:“督公,安意别苑走水了!” 陵渊眉目未动,问道:“严重?” 沈放哭丧着脸:“房梁断塌了两根,毁坏得有些严重,现在火还没完全扑灭。” 陵渊“嗯”了一声,转向往景妃宫而去。 沈放知道他这是要去向皇帝禀告此事,见陵渊一脸镇定便心里稍稍安定,心想这次的马屁是拍对了地方!
第25章 景妃看着陵渊向皇上低声禀报,虽然隔着几步听不清,但“别苑”二字她还是清晰地听见了。她有些怨毒地看着皇上和陵渊,也不知道陵渊说了些什么,皇上看向她的眼神之中似乎带了两分猜疑,令她有些坐立不安。 陵渊很快告退,澹台璟涛盯着景妃看了一阵,说道:“北戎使臣团也要到了,先遣使者的拜国文书已送到朕的案前。看他们的意思,是想求娶皇姐。” 景妃不明白皇上说这个的意思,顺着接话道:“长公主掌握着枢节之秘,北戎一向忌惮南楚的机关兽,这真是闻风而动啊。” 澹台璟涛:“待皇姐将机关兽之术教授给机关府,就将她嫁往北戎,你觉得可好?” 景妃一惊,不明白澹台璟涛这是试探还是有别的深意,谨慎地说道:“长公主已为大烨嫁往异国两次了,若还远嫁异国,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吧……” 澹台璟涛冷笑:“那皇姐带回的枢节到底有多重要,北戎人是怎么知晓的?不是你父泄露出去的?” 景妃大惊失色:“怎、怎会是我父亲?我父远在寒城,哪里知道宫里的事?皇上切勿听信小人谗言!” 寒城是大烨与北戎交界处的一座城镇,景妃的父亲常年驻守在那里。 澹台璟涛:“你给你父递话,他在递去北戎,轻易得很。”他不等景妃辩驳,威压地盯着她,“景妃,你一直想要个孩子吧。” 景妃不知道这话头又是从何而起,但还是承认道:“是,臣妾一直想诞育和皇上的孩儿。” 澹台璟涛看着她:“只要你不再打皇姐的主意,朕会让你有个孩子。” 景妃一急:“皇上?这是什么话?臣妾何时打了长公主的主意?又怎敢打她的主意?” 澹台璟涛看着她,像看着一尊冰冷美丽的雕花玉器:“别苑的事,这宫里除了替朕办差的陵渊,就只有你知道。而就在刚才,别苑走水,火势甚大,到现在还没扑灭。”他直避望进景妃的眼睛,“别跟朕说你毫不知情!再多辩驳一个字,立时拖出去打死!” 景妃惊得一个字都不敢再说,跪下了。她深知这位皇帝的脾性,喜怒无常之间将人拖出去打死是等闲之事,半点都不会犹豫。 澹台璟涛见她不言语,更加笃定陵渊所推测皆真——安意别苑走水与景妃脱不了干系!虽然立时就想弄死眼前这个女人,但她的父兄皆对朝廷有用,一时动她不得,澹台璟涛压了怒气,想起陵渊的话:“景妃娘娘若有个一男半女,就不会在意旁的事了。”于是澹台璟涛应允了她此事,只望她好自为之,不再与皇姐为难。 “起来。”澹台璟涛缓和了语气,“你是这后宫里最了解朕的人,朕有什么苦楚只能对你一人说,朕的那些心思也只有你知道……你对于朕来说,是不同的。你当知晓,只要你安分守己,朕不会薄待你。” 安分守己。 皇上要求自己的妃子不要在意他深爱着自己的皇姐,而不会真心对待后宫中任何一个女子,这叫安分守己。 这叫安分守己吗?! 景妃满心都是狂躁的呐喊,面上却不能显露一点,只缓缓站起身行了一礼,低柔地说道:“臣妾明白,多谢皇上宽宥。” 一切辩驳都是无用的,皇上一个字都不会信。 澹台璟涛轻叹了一声,离开了她的宫殿。 景妃愤恨地看着皇上的背影走远,吩咐宫人:“去查,陵督公明日在宫中的行踪!本宫必须要见到他!” 一日后,南楚使臣将明公子扭送缉事司。又一日后,明公子在缉事司濒死之际交待:要不论死活地夺回银侧妃,是因为她身体里有二皇子暗中放进去的重要枢节,连银侧妃只也不知晓。 此事上报给皇帝没多久,明公子便不堪伤重而死。使臣对此事只说了“咎由自取”四字,表示代表南楚不予追究。澹台璟涛命陵渊隐瞒关于嘉恪长公主身体里有重要枢节之事,不然恐怕众臣要将她拆开细看方可罢休,陵渊领命,奉旨前往风华无双宫向已经“能醒来说几句话”的嘉恪长公主殿下禀报此事。 风华无双宫内,嘉恪靠坐在窗边的软塌里,看着琥珀为自己添了一碗泛着热气的汤,皱眉道:“近来这些汤里是不是加了肉?怎么闻起来都是这么让人恶心的味道?” 琥珀闻了闻,说道:“奴婢闻着是花香,没什么怪味儿啊?” 其实陵渊早已将董承的话告知了琥珀,嘉恪的膳食里加了些许调理用的肉糜和其他辅料,因为董承认为温补必须吃些肉食。可嘉恪不吃肉食已有多年,只能让御厨细细料理得完全看不出来,再用花香遮盖肉味。 嘉恪见琥珀已将汤端到了她嘴边,也就喝了两口,仍然皱眉道:“换个别的来吃吧。” 琥珀又夹了个混合了鱼肉的花馅儿包子给她,她倒是没多言什么,小口小口地吃完了一个。琥珀看她吃完又给她夹了其他菜品,都有些调理功用。 一顿午膳用了小半个时辰,嘉恪今日的胃口似乎不错,每样菜都尝了一两口。琥珀很是高兴,撤下膳桌之后就想递个话给沈放让他转告督公,走出殿外就见陵渊已然来了,边上跟着沈放,后面还有四个大力太监搬着两口大箱。 琥珀上前见礼,问道:“陵督公刚来还是有一会儿了?这么大日头,进去吧。” 陵渊点头,沈放有眼色地让大力太监把箱子直接搬去风华无双宫的库房。琥珀问道:“是什么呀?” 沈放笑道:“衣衫首饰之类出行所需一应俱全,都是督公亲自挑的。” 陵渊横过来一眼,沈放连忙闭嘴,见陵渊往殿内走去,又低声对琥珀说道:“还有一盒上等的东西,”他拍拍自己手里抱着的一个匣子,“督公要亲自送呢。” 琥珀低声:“又有什么生意上的事要麻烦我家主人了?” 沈放:“看姑娘这话说的,我家督公跟你家主人就不能有些人情往来啦?别什么事儿都跟利益扯上嘛。” 琥珀不在意地说道:“没有利益就不会有好处,少蒙我。” 沈放一噎,琥珀又道:“今日主人用膳用得不错,还是谢谢你家督公。” 沈放连忙笑道:“哎不用不用,殿下喜欢就好。” 陵渊进得内殿就见嘉恪正在逗弄鱼缸里的鱼,走过去行礼问安,含笑说道:“殿下喜欢鱼?有什么偏好?微臣为殿下再进几尾更好看的来。” 嘉恪笑道:“孤不喜欢鱼,也不喜欢鸟,猫啊狗啊也不爱,都是些关起来锁起来供人玩乐的玩意儿罢了,有什么快活?孤喂喂鱼,让这玩意儿做个饱死鬼,免得跟孤一样,吃了些不知道是谁弄的什么东西,哪天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陵渊听出来了,一旁的琥珀和沈放也听出来了,紧张地对望了一眼。 陵渊上前半步,放软语气诚恳道:“殿下恕罪,膳食上的改动是微臣擅自做主,微臣向殿下赔罪。但太医院首座董承向微臣表示殿下的身子虚寒,必得进补,微臣也是怕殿下不愿才出此下策……” “孤说了不愿吗?”嘉恪凝视着他,“你问过孤的意思?” 陵渊:“……确实没有,是微臣考虑不周。” 嘉恪呵笑:“孤讨厌被骗,陵督公真是会往孤最不喜欢的地方戳呢。” “微臣日后必不会再犯,此次还望殿下海涵。”陵渊观嘉恪神色,似乎也不是真的很生气,便道,“殿下,微臣斗胆进言,这调理的膳食和汤药,还是听从董承的安排较为妥当。” 嘉恪瞟他一眼,朝鱼缸里丢下些鱼食,“嗯”了一声。 陵渊以为她又有一番话要嘲讽,没想到只听到一个“嗯”,一时有些诧异地看向她。一旁的沈放和琥珀也奇怪地望着她。 “怎么,孤看起来是听不进去好话的人?”嘉恪扫了他们一眼,轻哼,“对孤身体有益,为何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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