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斗胆,恳求祖母能请宫内的太医来,为郎君瞧一瞧,也为母亲瞧一瞧。” 此话一出,王氏拍了桌子,怒指着她,“杨三娘,休要在这信口雌黄,若非是你蛊惑献之弃了学业,平白丢了□□,如何又会生这场病。” 猛然蹦出的封建糟粕让杨灵籁露出惊诧,病了,不祈求平安,反倒说是丢了什么劳什子□□,离谱也过了些。 她仰头去看冯氏,眼神里满是笃定。 “祖母,三娘觉着仅仅是太医还不够,不如也请了驱鬼的神婆来,母亲身上定时染上了什么脏东西,要不怎得在此胡言乱语。” 原本只是想百无聊赖看场好戏的老太太,也是为杨灵籁这口出狂言的态度错愕半晌,随即见王氏在一旁气的跳脚,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老鼠,只差到处乱窜。 这一场闹剧,实在是出乎预料的好看。 “你…!杨氏,你今日就给我滚回杨家,我、我国公府没你这个媳妇。”王氏深喘着气,被身旁的侍女紧紧拉着,才不至于当场失态。 “祖母,三娘回府事小,可母亲的病耽误不得啊!”杨灵籁扭头对着冯氏就是哭诉,“郎君生了这般大病,怕也是被母亲身上的脏东西给染上了,若是再给咱们国公府添了霉运母亲,岂非,岂非背了大罪。” 王氏这次是彻底炸了,扯开侍女的手,随手抄起桌上的茶盏就要往杨灵籁那处扔,可人躲开了,那架子上价值千金的瓷瓶,碎了。 瓶身断裂的声音异常刺耳,一堆的碎片,掺杂着茶水将地上染的一团乱麻。 “老身的松竹梅纹青釉瓶!” 冯氏声音拔高,面不改色的神态裂了。 料到一切的杨灵籁,也有些肉疼,这东西换了金元宝不知有多少锭,就这样没了,灰飞烟灭。 “王氏,你是真的疯了!” 原本就想搓一搓二房锐气的冯氏,如今是连点面子都不给了,给人按了个极为晦气的名头。 “此乃绝物,是当年老定王妃亲赠,碎了它,你是不要命了。” 原本杀疯了眼的王氏终于醒神,生出几分惧意,当年老国公是定王亲自从吕氏一门内提拔的,当年的定王如日中天,是先帝最为信任的亲弟,打了不知多少胜仗,可却在不惑之年死在了战场。 可以说老国公如今的荣耀,是老定王亲自带着打下来的,老定王妃更是待吕氏一族如亲眷,这瓶子,可不仅是金银可以换来之物。 “不是,是杨氏,是杨氏故意站于瓷瓶前,我才失手。” “事到如今,你竟还在此推卸责任,瓷瓶到底为何所碎,难不成不是因为你的贪欲。”婢女在冯氏身后顺着背,可却依旧挡不住起伏的胸口,气声极粗。 “少年之才,也要被你这不知好歹的性子磨没了,平日与你说了多少次,过犹不及,过犹不及……”冯氏捶胸顿足,“你,你是魔怔了。” “杨氏说得对,我看你是日思夜想地病了,奉先,带她回静鹿园,待太医来了,再行定夺!” 冯氏缓了许久,地上的碎瓷片早已被收起来,可心却是揪着疼,为了一个王静姝,当真是不值当! 她瞅了眼下首的吕献之,嘴角拉成一条直线。 明明是母子之事,可他全程竟是连眉都不皱一次仿佛只是不关痛痒之人,果真凉薄至极。 二房一家子,除了二儿子还算个正经人,这其余的皆是不通之人。 待视线移到杨灵籁身上,愤然道。 “今日之事,无论如何,顶撞长辈,便是错,打了这瓶,你也脱不了干系,不要将旁人都当傻子来算计,你回去闭门思过,禁足半月,你与王氏月钱全部充公,待何时还清了这瓷瓶,何时再领!” 前几句杨灵籁都能忍,可这充公一条绝不可行,她做着最后挣扎。 “祖母,三娘手里贫瘠,可否能宽容些,一半,扣一半如何,您看郎君如今病了,婆母也病了,是处处都要用银子,真是不能再少了。” “再多说一句,小九的月钱也不要留了!” 杨灵籁闭了嘴,失魂落魄地出了荣褐堂的门,一路都不曾说话。 一旁的吕献之忍着咳嗽,有些无错说道,“拿了我的月钱抵了你的,也可。” “可什么可,你的本来就是我的。” 什么意思?他的月钱何时就成旁人的了。 “郎君当初可是亲口应了三娘,日后衣食住行样样将三娘全包,你不过负责吃喝玩乐就可,哦,还有看书,这银子自然是交由三娘支配,合情合理!” “就是祖母,可真是不要脸,小辈的银子都要占……” “她都这般老了,挤占了旁人的东西又带不走,棺材等着被旁人挖,还不如多给小辈们添些舒坦。” 絮絮叨叨很小声的话,没逃过吕献之的耳朵,他默默离远了几步,想让自己心无杂念。 可,她说的也没错。 可,大逆不道! 杨灵籁可不是瞎说的,她是真气疯了,冯氏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在她的雷点蹦跶,到底是如何想才能办出这么狠毒的事,当初费力博的好感全错了。 日后,她与荣褐堂,势不两立! 原本扳倒王氏一局的好心情,与金子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她定是要搞了孙氏,也要让老太太尝一尝什么叫做穷的痛,不知他人苦,便叫人吃苦,杀千刀! “郎君,可能需叫你陪三娘吃一吃苦头了,不过你放心,吃得苦中苦,方才当过人,这苦不白吃!” 被算盘珠子崩的脸疼的吕献之,捏了捏不通气的鼻子,更难受了,“账面上还有银两,不需如此节俭,日后克制些足够应付。” “哦,郎君还不知晓,那银子已然花完了,是真没得银钱了。” 杨灵籁摆摆手。 “没了?”他满脸不信,“是父亲应酬支走了,还是母亲参宴送去了什么礼?” “都不是,就是三娘给花了。” “你,全,花了?” “是啊,全花了,一个铜板都没了。”
第55章 受病鸳鸯 吕献之的面上涌出一瞬间的空白, 他好像有些听不懂杨灵籁的话,到底是怎么才能一人花了这整房月用的银两,到底是如何才会将这话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到底他该做什么才能不显得那么痴傻。 “你……果真……” 话未尽, 却已停。因为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事情已无转圜余地,让人将吃到嘴里的东西再吐出来, 怕是刀架在她的脖子上都做不到。 杨灵籁见他有些灰败的神色, 难得没有促狭,“郎君病了, 也是莫要思虑过多,虽三娘说是吃苦, 可好歹还有郎君的两百两,养活一家两口,不成问题。” “至于母亲那, 她这么些年存的银两,怎么也不会少了顿肉吃。” 吕献之听明白了, 这个家里只会有两个人吃土, 那就是他和她, 因为除了月钱,这人是什么都不会再多花的。 见人以一种近乎无奈放弃的眼神瞅她,又犹如鬼魂一般荡到前面,走的飞快, 落在后面的杨灵籁耸了耸肩。 这也不能怪她, 要怪也只能怪抠搜且偏心的冯氏。 * 冯氏说要去请太医, 可必是会真的付诸行动,毕竟走露消息到宫里才是真的笑话, 也是按杨灵籁的猜想,做做样子,着了荣褐堂的亲信医师去看。 这诊脉便是随便诊一诊,怎么也得说出点病来。 更何况,杨灵籁觉得王氏是真的有病。 从小磋磨自己亲儿子,便是望子成龙也不是这种玩人的模样,吕献之能安然无虞长成如今岁数,可也多亏了本性能忍,换做她,早就闹的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静鹿园 王氏被奉先带人看着门,只得坐在堂屋里,心情已不是不好便能说清的,只要想到杨灵籁,她是恨不得掐死她。 恰逢挂在廊下笼中的画眉不知是否是为生人惊到,整不歇的叫唤,从前喜爱时,王氏当这是报喜,如今看着是皱着一张脸,气都不顺。 “当真是晦气的东西!” “还在站着做什么,赶紧将这畜牲处理了,莫要在这污了人的耳朵。” 侍女被吼的心思发愣,只顾着手脚快些,再快些,越听着那鸟叫的厉害,心中就越抖。 今日正是她在屋里轮值,可算是倒了霉。 耳边静了,可王氏却没得消火,瞥见一旁小桌上的兽纹八瓣银杯,袖子下意识就要甩过去,可半路想起自己在死老太太那吃的苦头,却又硬生生地止住了。 竟是被一个小小杨氏算计了,气煞也。 荣褐堂的医士来的快,手艺也精湛,随手备好了东西,抖着胡子给人把脉,也是实在不敢慢,他怕是再晚些恐就要被盯出洞来。 话也不敢直接与王氏说,反倒回头找了一旁只等结果的奉先。 “夫人肝火太旺,平日怕是太过激进,情绪上来的也快,日后需稍加控制……万事三思后行,切不可过度强求,否则害人也害己啊。” “啪”的一声,银杯终是没保住落地的命运。 “你这庸医在说什么,本夫人每半月都请一次平安脉,何曾有人说过有疾,你如此年纪竟敢在这瞎编乱造,国公府给你脸了,叫你如此忘本!” “恐是平日也曾是这般欺瞒老太太吧,奉先,此人绝不可再留!” 王氏瞪着眼,头上的步摇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而缠成一团,浑身都弥漫着燥意。 医师被这可怖的模样有些吓破了胆,抱着药箱退后几步,“……夫人是躁郁之症已然根深入骨,奉先姑姑,不如也劝一劝夫人,实在是……实在……哎” 奉先不愧是跟在老太太身旁的老人,对于王氏口口声声的污蔑及争辩,继续无动于衷,屈膝告退。 “夫人在院内好生歇息,待奴婢将病症回禀了老太太,便会寻人送来方子。” 可她人走了,只带了医师,却没带走守在门口的人,继续看着王氏的一举一动。 “贱人!” “都是贱人!” 翌日 依旧是昏黑的帐子里,睡的餍足的杨灵籁迷迷瞪瞪地睁了眼,手往旁边一搭,温温热热的触感叫人手心也连带着升了温,可胳膊肘却觉得有些硌,来回动了几下,没能得到解脱,反而被捉住了难以动弹。 惊的她立马回头去瞧,原本该向往常一样空荡荡的地方竟是躺着一个人,微微急促的呼吸声能听得出对方并不太舒服,睡梦里都含着难受的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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