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首刀入鞘的那刻,乌云四散,崔植简已不打算与他们再去追究,因为没有意义。只是,他又在离开前,抬脚走向太史筝,带着平和摸了摸小玉的头。 小玉趴在太史筝怀里,咬着指头轻轻地抽泣。 她怯怯地望崔植简,直到察觉眼前人没有恶意,才为他转过了头。崔植简与那双晶莹的眼眸相对,不做犹豫,开口问了声:“小玉,跟大伯回家好吗?大伯娘做的兔儿包,小玉不是最喜欢?” 筝讶然于崔植简的反应,她从未见过大哥这样温柔过。 “小玉可以日日都吃兔儿包吗?”小丫头的喜怒全在脸上,她吐出被自己咬的通红的手指,问起崔植简来。她喜欢大伯娘,她喜欢兔儿包。 崔植简应声说:“可以。” 小丫头便伸手摸了摸他肩头的兽首,以示亲近。崔植简见状,二话不说从太史筝怀中接过小玉,转身带着孩子离开。可直到路过,那闹得反目成仇的夫妻两身旁时,也无人去阻拦他分毫。 崔植简停下脚步,漠然看向他们,直言道:“小玉我带走了。今日我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才选择饶了你。等你们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悔过了,知道怎么做父母了,怎么做好一个人了。随时来接,我无二话。不若,你们真的不配拥有一个这么好的闺女。” 说罢去到仓夷身边,崔植简牵起了她的手,扬声说:“媳妇走,今日不归营了,咱们蒸兔儿包去。”仓夷一时难以理清状况,可她望着躲在崔植简怀里的小丫头,还是应了声:“好。” 如此,夫妻两个就这么领着小玉,离开了这场是非。彼时,褚芳华掩着心口无法言语,崔植林那怯懦之人,自是也不敢去阻拦崔植简带小玉离去。 崔植简来时匆匆,走时忙忙。晃了一圈,出了口气,还给自己白捡了丫头。 随着他们的离去,院中又陷进一片死寂,陶凤琴也不知在何时离开,崔植筠转眸去拉了太史筝的掌心。既是大哥走了,他们这本就不打算多管闲事的人,是该离场。小两口相识一眼,跨出了兰春苑。 可就是在光影变换的一瞬,身后院中却传来了邹霜桐愤怒的嘶吼。 筝就着微弱的烛火向后看。 邹霜桐忍痛起身,朝邹霜桥步步紧逼。邹霜桥在她的动作之中,下意识举起了手中的剪刀,可她的手却是颤抖的,她其实根本没有勇气,将受到的伤害讨回来。 长姐,是她逃不出的噩梦。 邹霜桥屏住呼吸,连开口都带着颤动,“邹霜桐,你别以为我…不敢……” 邹霜桐却不以为意。 她将离心脏不远不近的肩头,抵在邹霜桥的那把剪刀上,复说起那句:“把一切都毁掉的人到底是我?” “还是你。” 事到如今,自她们心中生起邪念起,就注定了结局。以至于现在,她们之间也只剩下了互相指责。 没有半分情意。 邹霜桥握紧了剪刀,如鲠在喉。那声长姐压在心底,再也唤不出一句。邹霜桐却似成疯成魔,她仿佛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能舍弃。她今日要的,只是拉着眼前人一块下“地狱”。 冲破肌肤的阻隔,不深不浅的距离。难以致命。 邹霜桐猛然向那把锋利的剪刀撞去,鲜血浸湿她的衣衫,她依旧有力气看着邹霜桥那双惊恐的眼睛。她告诉邹霜桥:“妻对妾略施责罚,那叫惩治严教。妾对妻以下犯上,那是罪无可恕。邹霜桥,你知道的,没有人……能贪恋属于我的东西。我不杀你,不发卖你,我要状告你。你……就烂在开封府的大牢吧。” 邹霜桥松手退后,十六年的相处揣摩,她依旧是斗不过一个邹霜桐。 邹霜桐倒了地,她意识清醒,望着院中来去奔走的人,以及邹霜桥失魂落魄的神情,肆意笑起。 可她笑着笑着,却忘记了自己。 崔植松捂着受伤的身体,来到邹霜桐面前,抛下一句绝情的话,“疯女人,我们的缘分尽了。从今日起,我要休了你。” 两败俱伤。 这是齐以君预言过的结局。 慌乱已至,使人的惊呼四起。褚芳华的咒骂与对自己莫名的指责,跟着嗡鸣在脑海里。这时的崔植林立在廊下看着乌烟瘴气的“家”,第一次选择袖手旁观,没有上前去。一直以来的信念崩塌。 在这一瞬,他忽而觉得齐以君或许是对的……
第98章 在乎 回去的路上, 烛火昏昏。 崔植筠眼眸低垂,太史筝自他身侧望去,他的那张脸上写满黯然。筝握紧了他的掌心, 可今日不知为何……自己温热的掌心, 却怎么也暖不了他。 以至于,筝噎在喉间的那声二郎, 到了银竹雅堂外也没唤出口来。 抬脚跨门,去到廊下有风无月。 吴婶与浮元子早就在转角的小屋歇下, 打扰不到院中人。四下寂静,崔植筠转眸看向太史筝, 带着疲惫与之轻声说:“小筝, 陪我在这儿坐坐好吗?” 筝应声道:“当然可以。” 她微微翘起嘴角,这才唤了声:“二郎。” 两只手交叠搁在廊下, 筝察觉到崔植筠压着她手背的掌心, 有些许回暖,再抬头, 他却还是一言不发。筝便用另一只手抚摸起崔植筠的手臂, 悄悄朝他靠近, 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在彼此的脸颊。 许久,许久之后, 当崔植筠眼中的阴云被风吹散, 他忽而张口说了句:“对不起,小筝。” 筝茫然起身, 她凝视着他的眉眼。 为什么道歉? 筝不明,却没急着去追问。 她想听崔植筠亲口告诉她为什么……可崔植筠的答案却是, “让你凭白卷进这些复杂的事来。” 崔植筠语气诚恳,眸色淡淡。 他抱歉着今晚的事带给太史筝的困扰与伤害, 尽管这就是伯府一直以来的状态。可在崔植筠看来,太史筝若非是因为嫁给自己,本不用掺和进这些糟心的事来。这是他曾深陷过,又无力摆脱的泥潭。所以,打崔植筠心底里,便觉得太史筝的日子,理应是和从前一样温暖明亮,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被这些事纠缠。 她不该为他而改变。 可崔植筠为何这样忧虑?若非在意,用心思量,人缘何会有愧?那个从不与人换心的二郎去哪了? 他连自己都没察觉。 筝怔在崔植筠身边沉默,她缓缓抽离了,被他压着的手背。崔植筠以为她是生气了,恼怒了。可他觉得也没什么好为自己辩驳,便只回眸看着筝站起身,跨出了廊前。 谁料,他方唤了声小筝,还没问出那句去哪。 筝却也从他背后忽而拥来。 崔植筠猛然一愣,紧接着便感觉到那张软绵绵,暖和和的脸蛋贴上了自己的脖弯。筝似是撒娇般在他脖子里蹭了蹭,她贪恋着崔植筠的身上味道,依旧很香很香。 崔植筠想象中的嗔怪没有如期而至。 筝在停顿后,趴在他耳边沉声说:“二郎,日子繁杂,这么多年,你一定过得很辛苦吧。可事情闹成这样,又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抱歉?能遇见的是你,我很开心。你不要道歉。以后有我在,有什么事,咱一起扛。” “以及,谢谢你,在乎我的感受。” 筝趴在崔植筠的背后,凝眸远望。她想往前伯府的日子,如今朝一样嚷乱,崔植筠还是一样拖着疲惫归来,只是那时的他,只能关上门,独自一人咽下那些苦难。可现在这里有她。他不必再忍受孤独,也不必再去一个人承担。 他们是夫妻,是扶持携手的人。谁也不能只一味贪求一方的好。 筝的声音轻轻柔柔落在耳畔。 伯府二十年,父母一味的要求和期盼,与兄弟姐妹的自顾不暇,叫崔植筠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温暖,同样,也从未有人在乎他的感受。所以这一刻,与太史筝相贴,崔植筠开始贪恋她的明朗,贪恋她的温暖。 他答曰:“小筝,我也要谢谢你。” 两声浅笑,化解今夜的烦闷。这大抵就是夫妻的含义,昏因的意义。 互相牵肠,互相挂肚。 在尝遍日子的酸甜苦辣后,依旧能在对方身上汲取力量。 筝见气氛缓和,崔植筠心里的芥蒂渐渐放下。她便伸手自他胸前摸索,命令道:“崔二郎,你转过来。” 崔植筠望着身前那双不怀好意的手,不明所以,却还是识相地转过身来。 只瞧他刚转身坐稳,筝便跨坐在了他的腿上面。 筝伸出手臂,环起崔植筠修长的颈脖。崔植筠生怕人从腿上掉落,便也伸手护住了她那纤细的腰身,看着眼前人动作暧昧,眼神直勾勾,崔植筠忍不住相问:“小筝,你要作甚?” 筝不答,她只用小手在崔植筠的后颈搓了搓,张口问了句:“她今日可有弄伤你?” “没有,别担心。”崔植筠的回答简短直白。 筝得了答案,总算松下口气来。 她收回手臂,又捧起了崔植筠的脸。她望着崔植筠,崔植筠也望她。夫妻两个就这么对看。筝只叹:这真是张令人兴奋,令人沉沦,令人生不起气来的脸。筝不信崔植筠从前没有招惹过别家的小娘子,可瞧着崔植筠平日里那纯情呆板的模样,筝又有几分存疑。 二郎啊,二郎,该拿你怎么办好呢? 筝拿指腹一遍遍描摹起他的眉目,道是:“你今日真勇敢。所以,你问我,我要作甚?”筝忽而压低声音,与崔植筠故意说起那夫妻间的荤话,“我试试,今晚若是想犒劳你,这个姿态是否可行?” 筝是越来越放肆,可她啊,也就嘴上功夫厉害。荤话说得畅快。 若是真到了帐下办事,还得看崔植筠的。 这俩人当真互补。 话音落去,崔植筠呛咳一声,他本是打算今夜放过她的。可这下压制住的欲望,被她生生勾起。崔植筠便顺水推舟,默默将头抵上太史筝肩头,沉声应了句:“可行。” 此话一出,筝忽而觉得裙下一阵灼热,她不敢置信地向下垂眸。 顶!顶着她了…… 筝大惊失色,推着崔植筠的胸膛想要逃脱,她怂了,“崔二郎,你的反应,用不着这么快吧——我还没想好呢!” 崔植筠却猛地将人抱起,踹开屋门,厉声相告:“晚了,现在可由不得你了。” - 等太史筝从一夜的折腾里醒来,已是第二日。 她只记得早起,崔植筠早起离开前,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她那会儿迷迷糊糊。也不知道那会儿是几时。现下再睁眼,天已大亮,她口渴得紧,摸索着下床找水。身子却一阵发软。筝扶在桌案边,忽而忆起昨晚进屋后,崔植筠抱着她坐在床边,不断变换姿势的强硬模样,只想大骂。 说好了轻些搬的。 崔植筠,你个禽兽,我真是上了你的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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