筝瞧瞧窗外,说什么今日都要睡个痛快,任何人任何事都妄想动摇她,懒在床上的决心。 “娘子,你起床——” 可她这才刚喝了口水,准备慢慢爬回床上,浮元子却猛地推门,将冷风送了进来。冻得筝是一阵寒颤,嗖的一下就钻进了被窝。浮元子站在门前左右扫视过屋内,疑惑着,“诶?人呢?我刚才还瞧见起来了啊?” 筝躺在被子里,一脸安详。 直到浮元子走来,这才发现了床上的人。她挠挠头,想着兴许方才是自己看错了。 筝以为这样就能躲过浮元子的打扰,谁料,浮元子竟上前坐在太史筝的床边,伸手摇了摇装睡的太史筝,“娘子,娘子,起床吧,起床吧。今天伯府可热闹了。” 筝紧闭着双眼,不为所动。 可她竖起的耳朵,却不愿错过任何信息。浮元子收了手,她了解太史筝,便在床边回身坐正,一字一句为她念叨起,今早的所见所闻,“今早起二房的二少夫人,找人去开封府报了官,二夫人拦都拦不住。这衙门后来派人来抓小邹娘子,过去升堂,你知道派了谁?派的是他家那植松郎君,你说说这郎君压在自己新纳的小妾,后头跟着受伤状告的正房娘子。我的个天爷,这事我还真是前所未见。邹家那县太爷,约摸着也正往那赶呢。” “咱们这伯府啊,又得成京城的笑话喽~也不知,官家会不会责罚崔学士呢?” 什么?还有这事? 今早起怎么就给错过了呢? 筝躺在床上挤眉弄眼,抓耳挠腮。可就算泰山崩于眼前,她还是更想睡觉。 筝想着浮元子学完舌,见自己没有反应,就该起身离去。谁知道,这丫头竟忽然转身趴在了太史筝旁边,大声说道:“还有件,最最最重要的事,娘子一定想知道!就是——主君今儿叫你回家吃饭。” 筝被浮元子吓得一颤,她终于睁了眼,“爹叫我回家吃饭?这不年不节的,今日叫我作甚?不去。” “好啊,我就知道你在装睡。”浮元子爬起身,漫不经心地回,“你不去可不行,主君说,咱家大少夫人回来了。叫你今日务必回家去。行了娘子,你就别贪睡了,” “咱家大少夫人,大少夫人……咱家哪有——”筝诧异着坐起身,嘴里念念叨叨,转而想起什么便高呼了句:“啊!?是我那个跟大哥成婚好几年,未曾谋面,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叫什么的亲大嫂!” 筝听闻这般,再也不提什么腰身酸软的事了,掀开被子翻身下床。拽着浮元子的胳膊,便说:“走走,圆子回家回家。咱这就回家——”
第99章 小玉 主仆俩出门转角, 碰着仓夷领着小丫头,在前一蹦一跳地走。筝举目看去,伯侄两个和睦可亲, 有说有笑。全然没有被府中的乱世打搅。但瞧小玉那胖乎乎的小手攥着仓夷的手心, 是一刻也不肯放去。 筝见状会心一笑,拉着浮元子几步追上, 开口便问:“嫂嫂,领着小玉是打算干嘛去?” “筝。” “伯娘。” 伯侄两个循声双双回眸。 筝来到两人面前, 笑问小玉:“我们小玉今日这髻子梳得好看,是谁给你梳的啊?” 小玉当即高声应道:“大伯娘——” “哦~是大伯娘啊!” 筝一见小丫头发髻上可爱的小揪揪, 就忍不住她那乱动的手。瞧筝装作若无其事, 捻着两个手指,偷偷捏了捏。下一秒, 被小玉的可爱击中, 若不是被浮元子挡着,她非得砰的一下倒地不可。 太可爱了。 要生个这样的—— 仓夷瞧着筝的小动作, 嗤然笑起, 她接过话茬说:“我正要去福寿阁伺候老太太, 留小玉一人跟使人呆在银剑居,我不放心, 就把她一块领来了。你呢?这半上午的, 又是要往哪去?” “我?我回家,我爹叫我回家吃饭。”筝如实作答。 可当想到仓夷说要领着小玉去福寿阁, 筝又问:“嫂嫂,你这赶着去照顾老的, 又带个小的,忙得过来吗?不若……” 哪知, 不等筝将话说完,小玉似是怕筝将她送回兰春苑般,赶忙向大人们保证道:“小玉不捣乱,小玉很乖。” “小玉可以帮大伯娘照顾曾祖母!” 筝看着眼前的小人精,难过地撅起嘴巴。她抬手摸了摸小玉的脸蛋,“伯娘知道,我们小玉是最乖巧的小孩。伯娘没有别的意思,伯娘只是想问问小玉,你想不想跟伯娘一起出门去见个翁翁?那个翁翁家很大很大,还会给小玉做很多好吃的,而且翁翁家啊——还有好几只飞奴,扑棱扑棱的,可爱的很呢~” 筝步步引诱,小丫头玩心重,自是觉得比跟仓夷去福寿阁有趣。 瞧她眨着眼睛,心驰神往。 可等转头望向仓夷,小丫头又观察起了大人的颜色,拿手指扒了扒下唇。不敢应筝的声。仓夷见小玉不答,便柔声说:“小玉,想去就跟伯娘去吧。你跟三伯娘一起,大伯娘放心。” “小玉…真的可以去吗?”小玉握着仓夷的手,怯怯地问。 仓夷看出了小玉的小心翼翼,亦是心疼不已。 好在仓夷不是邹霜桐,她不会说苛责的话,不会对着小孩子撒气打骂,更不会利用小孩子骗人。 话音落去,仓夷缓缓蹲下身,平视起小玉的目光,与之语重心长地说:“小玉,从现在开始,你在伯娘和大伯身边,不要害怕。喜欢什么,想做什么,就大胆和伯娘说,知道吗?小玉自己的心意,是这世上最最重要的东西。曾祖母那里,有伯娘,有祖母,有伯祖母在,小玉不要担心。去吧,跟三伯娘去见那个翁翁吧,只是记得要有礼貌。” “嗯,小玉知道。”小玉点点头。 仓夷站起身,拉着小丫头的手,朝太史筝递去,“给,我把小玉交给三伯娘了。可要照顾我们。小玉,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就跟你三伯娘说,你三伯娘啊——” “你三伯娘,有钱!” 筝开口接腔,妯娌俩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交换过掌心,筝和浮元子一人牵着一只小手和仓夷作别。 仓夷微微一笑,挥手道是:“去吧,路上慢些。” - 年关将近,汴京热闹。 街上购置年货的百姓,络绎不绝,将御街前头那条通往怀庆坊的大道,堵的水泄不通。筝抱着小玉,坐在行驶缓慢的马车上,将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头顶,跟一旁掀帘而望的浮元子抱怨道:“这么堵着,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不知道。” 浮元子摇摇头,瞧着窗外人来人往嘟囔起来。 “不是我说,这官家开放市集的时候,能不能叫街道司好好管管这占道的啊,都快摆到路中间了,娘子你瞧,都堵成这样了,前边还有吵架的——啧啧,这么下去,咱怕是晚饭也吃不上。” 浮元子漫不经心…… 吵架?! 主仆二人默契得很,当即眼神一对,互道了声:“走,走,走。咱走着出去。” - 汴京诱惑良多,筝抱着香软的小玉才刚在车前站稳,一个身扛草靶子,叫卖冰糖葫芦的老翁便打三人眼前路过。小的贪吃,抬着手指嚷嚷着:“伯娘,糖球,糖球。好香!” 大的更嘴馋,巴巴看着诱人的冰糖葫芦与浮元子说:“圆子去,三串糖球——拿下。” “唉,给钱。”浮元子伸手。 筝撇撇嘴,边抱怨,边掏钱,“浮元子,前儿刚给了你那么多零用钱,你都花光了?这怎么连请我们吃个糖球都不愿?也太小气了。” “哎呀娘子,别说了,拿来吧你。”浮元子夺过筝手里的铜板,小跑过去,赶忙拦着那老翁,跟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转头将冰糖葫芦,欢喜递给身后馋的口水直流的俩人,浮元子最先咬了一口。 原她才是嘴馋的那个。 筝却不急着吃,她细心地将小玉的那支,掐去了尖尖的竹签头,以免人潮拥挤把小玉扎伤。 “喏,玉宝,小心哦。”筝温柔笑起。 小玉举着比自己脸长出好多的冰糖葫芦,乖乖点头,照着仓夷要懂礼貌的嘱咐,道了声谢。才张着小嘴啃起来。 这可把筝稀罕得不得了。 她是恨不得将这条街上的糖葫芦,全都包场。 再抬眸,筝单手抱着小玉,艰难地刚咬伤一口酸甜的冰糖葫芦,浮元子那边已经将干净地竹签丢去了道旁安置的竹篓子里。筝咬着糖葫芦,不可思议地看向浮元子,“圆子,你属蚂蚱的!?你吃出味了吗?” “吃出来了啊,酸酸甜甜的。” 浮元子不以为意,砸吧砸吧余味,伸手在小玉面前拍了拍,“来把玉姐儿,我来抱你吧。” 小玉歪着头,舔了舔糖衣。 她对浮元子还不太熟悉,只敢盯着眼前人观察,不敢轻举妄动。筝见状故作委屈道:“哎呀,小玉。伯娘的手臂好酸,你就让圆子姐姐抱你一会儿好吗?” 小玉听见太史筝这么说,立刻朝浮元子伸出了手臂。 这一刻,得到小玉的偏爱,筝的心都快化了。她竟有些不舍得松手,可她确实有些抱不动了。浮元子接过小玉,跟筝抛了媚眼,转头抱着小玉欢快地闲逛。 筝跟在后头,这才总算吃上了心心念念的冰糖葫芦。 如此,两大一小,从马车下来行了不过几十丈的距离,竟乱七八糟买了一堆东西。什么竹编的蚂蚱,小鸟的泥哨,罐子装的果脯……凡是小玉看过一眼的,太史筝皆是不由分说地拿下。 但瞧三人逛得是不亦乐乎,忘乎所以。 最后,站在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看吵架的人群外,筝与浮元子又开始评判起这里的事来。 “娘子,我分析那个男的,跟那个女的有事。”浮元子对着人群指指点点。筝摇摇头,否定了她的想法,“不不不,我瞧着是这个女的,跟那个男的有事。” 主仆俩大胆开腔。 惹得周遭的路人忍不住反驳说:“你俩别猜了……是这个男的,跟那个女的有事,结果发现旁边那个女的吧,跟那边那个男的有事,然后又牵扯到这个男的。这不四个人,就吵起来了。这么简单都看不明白。” “啊?!” 筝与浮元子相视一眼,陷入沉默。 后来,若不是街道司前来疏通处理,她俩人还不知归呢…… 走出最拥堵的路段,浮元子垂眸瞧着小玉手中的糖葫芦还有小半截,便眯眼笑说:“玉姐儿的糖球,能给我吃吗?” 小玉这会儿赖在浮元子怀里,跟她总算熟悉起来。 小玉默默伸出小手,将糖葫芦递到了浮元子面前。可浮元子这大人却不地道,瞧她张开大嘴,一口气将小玉手中的竹签撸了个精光,叫小丫头体验了,什么叫做江湖险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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