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筝却执意要往银剑居去,“不行,我都跟大嫂嫂说好了,不能叫人等着。很快的,我大抵赶在开饭前就能回来。郎君好人做到底,只差几步路,你就把我送去呗?” “可你的腿…”崔植筠有些担忧。 可太史筝又撒了撒娇,道了句:“求你,郎君。” 他便再难拒绝她的请求,转头就将太史筝送去了银剑居外。待到将人缓缓搁在台阶上,崔植筠嘱咐说:“再有什么事,记得叫人回来告诉我。” 太史筝闻言负手望去阶下的人,认真地应道:“记住了,下次一定告诉郎君。我绝不叫郎君在银竹雅堂坐立难安,为我操心!然后迫不得已,出门苦苦把妻寻——” 筝一语道破崔植筠,崔植筠面色一变转头就要离去。 “这就走了?那郎君慢走——” 筝在廊下挥了挥手,不等人走远,转头就欢喜地跑进了银剑居。彼时,崔植筠回眸看去她跑开的身影,眯了眯眼睛暗道:无耻登徒女,欺人太甚,她这腿根本就没有问题…… 那头太史筝好好走进银剑居,刚想出声寻人,仓夷却正好从卧房推门走来。 妯娌俩碰上面,相视一笑。 筝先开口说了句:“大嫂嫂,我从银杏阁回来了,事儿应是解决了。我眼下无事,您可有空呢?不若陪我到二房那边送礼去吧~” “这时候?”仓夷有些惊讶,太史筝竟这么快便回了来。瞧她是望了望几近晌午的光,又看了看满脸期待的太史筝,几番思量,才轻轻应了声,“好,我领你去。”
第32章 县主 仓夷说罢转头进屋收拾着早起太史筝搁在她这儿的首饰, 与之交谈道:“筝,你这里头是不是还有要赠予明月的东西?你瞧瞧,咱们可要一并给她送去?还是说……” 筝隔着银剑居的门自外向内望。 她瞧着屋内陈设简单, 甚无华物。仿若与锦绣的伯府, 隔着两重天。偏就是这样与主人相衬的淳朴卧房,才更像是一个温暖的家。原这就是大嫂嫂与大哥哥平日生活的地方? 陡然想起崔植简, 筝却在记忆深处难以找寻他的痕迹,听说是个武夫?似是那日新妇拜堂, 他因在宫中值夜未归的缘故,并未露面。 以至于, 时至今日, 筝也没能跟他好好打个照面。 心绪拉扯回屋前,太史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这几日还是不要与植筹媳妇碰头了, 我俩可能八字不合,有点犯冲。但这礼该送还是得送, 不能说因为起了矛盾就厚此薄彼, 往后也总要碰面不是?但弟媳能不能劳烦嫂嫂您帮我将这东西捎给她?大嫂嫂常与人和睦, 想必您去,植筹媳妇应是不会拒绝。” 仓夷闻言笑偷笑, 想这府中总算是有人能对付得住能说会道的老三媳妇。 她转眸指了指那几盒首饰, 应了太史筝的请求,“什么劳烦不劳烦的。不过是举手之劳, 那你来瞧瞧,哪盒是要送去银杏阁的?我们就不带上了, 待我得空便给她送去。” “嗯……就中间那盒吧。”太史筝说着随手一指。 可其实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那盒中装的是为何物?筝只特意给仓夷选了套贵而不华的玉饰相赠。至于其他,皆是些寻常的金器首饰, 所以送去银杏阁的礼物,也不必纠结。全都一个样。 “得嘞。”仓夷听了太史筝的话,将中间那盒搁去一边,端起其他的便往门外走去。 筝见状乖巧接去她手中木盒,甜甜唤了声:“大嫂嫂,东西我来拿,您请带路吧——” 如此,妯娌二人总算是出了银剑居。 等二人走上通往东院与西院,大房与二房之间必经的小花园。 太史筝忍不住朝今早歇脚的苍云亭看去。 只是不看不打紧,一看竟瞧见邹霜桐一改往日的威风,眉目低微站在亭中为他人削梨,筝再想仔细看看邹霜桐身后坐着的人,却发现怎么也看不清那人的脸。 而彼时的亭外,成群的女使婆子更是将亭子绕了里三层外三层。 嚯,这二房这么大的阵仗? 筝见此场景不由纳闷,她问大嫂嫂,“这不是植松媳妇?瞧这阵势……难不成是二叔母在那?可不就是来这儿赏个景,用得着这么多使人吗?” 仓夷回过头,为筝停下了脚步。 可不用仓夷仔细分辨,她便知在伯府用得着,也配得起这么大阵仗的人,只有一个。 仓夷告诉筝,“跟植松媳妇一块的,不是二叔母。应是二房的长媳灵山县主齐以君,然这些使人都是郡王府的家臣,不是咱们家的家奴。” “灵山县主?是她。可大嫂嫂,我真想问问,咱们伯府能装得下这么些人吗?”太史筝不免惊讶。 仓夷听筝这语气,开口回了句:“自然是装不下,你现在瞧见的这些人,都是郡王妃派来的。她们是白日里在这儿伺候,到了晚上便又会回到郡王府去。只是筝,你认得县主?” 这郡王府还真是财大气粗……可既然适应不了伯府的生活,偏要嫁到这儿作甚? 太史筝思量起,自己已不是第一次见过齐以君。 往前的时候,她们总会在宫宴上碰面,却也是仅此而已。筝对此人的印象,只有拒人千里四个字。齐以君总是喜欢以高傲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而离去时也依旧是不动声色。 所以,东京城的贵女们,鲜少与她往来。 甚至多骂她古怪。 可筝却不愿意这般评判齐以君,谁愿意什么样,就什么样,总也轮不到别人来说教。 她便只道了句:“不熟。” 可转过头,太史筝回看仓夷,又言:“不过大嫂嫂,咱们碰见她们岂不正好?如此就不用再跑去二房一个个叨扰。在这儿送完礼,咱们也能早些归去。您是不知道,我家那个根本离不开我,一见我出门时间长,就该急着满院子乱找。粘人——” 筝故意念叨,叫远在银竹雅堂读书的崔植筠一阵脊背发凉。 仓夷听着小两口关系如此亲密,不由得艳羡道:“二郎体贴牢靠,筝你也温柔善良。你二人如此合拍,往后的日子想必是愈来愈好。那咱们快些走,我这就领你去跟她们打个招呼。好叫你早点回去。” “嗯,大嫂嫂您人真好。”太史筝应了声。 仓夷抬了脚,可临起步前,她又不放心地交代道:“但是筝,我还是得跟你嘱咐两句。我知你娘家也不是寻常的小门小户,有些事有些人,亦是无所惧的。但亭里那个毕竟也是皇亲,且是有爵的县主,咱们说话办事都得按她们那规矩来。你可明白?但也不必过于害怕,植林媳妇身份尊贵,一般也不会与咱们计较。” 她是皇亲? 她还是国戚呢…… 仓夷总是这般周全小心,活得如履薄冰,叫筝看了还真是心疼不已。只是大嫂一片好心提醒,筝便得顺她的话说了下去,“大嫂嫂放心,我啊,一定按她们的规矩来——” 听见太史筝这么多说,仓夷虽点点头,可仍旧放不下心。 几步路让她走的是战战兢兢。 - 而后到了苍云亭前,那些郡王府的家臣瞧见是大房的少夫人们来了,非但没有问好,反倒是一副不屑姿态。太史筝简直没眼看,瞧着他们是仗势欺人,仗的太久,都忘了如何与人为善了。 仓夷再不济也是伯府长房明媒正娶的少夫人,可不是什么没名没分的偏房。 如此对待,只会叫别人非议县主治下无方。 但齐以君却并不这么认为,她甚至都没抬眼看去亭外来人。可仓夷虽是比齐以君年长,乃其堂嫂同辈最长,却还是礼貌地与之行了公礼,“妾身见过县主,问县主安。” 齐以君没搭理。 邹霜桐站在一旁削梨的手根本没停,只瞧她手中那长长的梨皮一直延伸向了桌案。 惹得筝注目,不禁感叹她这高超的手艺。 只是削梨也管不住邹霜桐那爱说风凉话的嘴,她跟齐以君呆在一起,好似得了狐虎之威。这就趁着县主的威风,弄舌头道:“稀罕啊,堂嫂。往日你见了我们可都是绕着边走,叫我瞧瞧,今日的太阳是打哪边出来的?堂嫂今儿怎有勇气上来打招呼了?” 邹霜桐挖苦完仓夷,又将目光投向太史筝。 而齐以君呢?却仍未抬眼说话,她只捻着手中书卷翻了个页。 邹霜桐这边两眼一眯,没憋好屁,瞧着是要报那日在泠雨轩里的仇,“啊——原来筠哥媳妇也在。这才几日,你们妯娌俩竟都凑在一起了?瞧着是关系处的不错。看来,堂嫂是有的撑腰了,底气足了。只是筠哥媳妇这半晌不出声,见了我们县主也不行礼?是不是也太没规矩?” 筝抬眼一瞥亭下仗势的狐,以及放任助长的虎,换做一脸无辜道:“好没规矩?植松媳妇话可不兴这么说。我可提醒你,你这么说,可就是在说县主没规矩。” 邹霜桐被太史筝这话弄得云里雾里,她当即驳斥了句:“筠哥媳妇,你大白日说什么胡话?你自己不识趣,怎么还敢反赖到我们县主身上?” “你急什么?在你们县主面前,我敢胡说什么?” 太史筝依旧平和地笑着,她站在一群家臣充满压迫感的眼神中,游刃有余道:“我呢,可是按着你们的规矩办事。我不说话,不过是在等着你们县主跟我行礼。可你偏要挑刺,说我没规矩,那反过来打得岂不是你们县主的脸?” 太史筝如此大胆,真叫仓夷替她捏了把汗。仓夷也搞不懂筝到底此话何意……如此,就算她有意相帮,却也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便只能干着急。 彼时,邹霜桐却像是拿住了天大的令箭,要将筝置于死地。 她站在上风,刚想张口教训。 筝便提裙斥开家臣,进到亭中,坐在了齐以君的对面。 可齐以君的书似乎还没看完,她仍没打算抬眼。邹霜桐便当做这是她的默许,将梨搁下,把刀拍在了桌案,“筠哥媳妇,你好生放肆。叫我瞧瞧到底是谁没规矩?县主可还未命你上前,更未叫你坐下!” “嘁,我坐不坐下,哪里用得着她同意?” 筝那张笑脸就没停, 她只觉跟眼前人逗逗乐,还蛮有趣。 “啊,可能植松媳妇不知道。若真按辈分算,我可是你们县主的长辈呢!” “什么你不信?那你听我给你算算啊,你们县主的祖父与先帝是兄弟,县主的父亲与今上便是堂兄弟,那今上就是县主的堂叔,而我呢?又与今上是表亲戚,这么看来,我和县主之间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但怎么说也差着辈。所以你说,哪有长辈给晚辈行礼的道理?” 太史筝这一通自说自话地掰扯下来,叫那自以为仗势的邹霜桐,狠狠从上风掉进下风来。她只能寄希望于县主能硬气些,好好给眼前人些教训,如此才能不丢了二房的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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