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筝。” 崔植筠今日没有闪躲, 会心一笑朝那熟悉的身影走去。崔植筠问:“你怎么在这儿?可是特意来寻我?” 此话一出, 那埋在毛领子里的圆圆脑袋, 瞬时回眸冁然笑起。 筝甜甜唤了声:“二郎~” 筝的烦恼,被崔植筠那一声温柔的呼唤冲散。 她瞧来瞧去, 那些个无礼且自以为是的男人们, 永远也及不上崔植筠的万分之一。此时的筝,怎么瞧崔植筠都顺眼, 是眼睛也顺,鼻子也顺, 尤其是……在夜里卖力的时候,更顺。 筝心里欢喜, 张开手臂就要朝来人怀里扑去。 不成想,恰在此时,一群吵嚷打闹的学子,从身后路过。学子们先是看了眼崔植筠,没说话,准备悄悄溜走。可待到注意到太史筝,学子们忆起上次在桑家瓦子的那场相遇,他们似乎对这大方的师娘,印象还不赖,便当即高声问候了句:“师娘好——” 只是,众人大呼的一瞬。 筝被吓得慌忙收回手臂,下意识改换动作,伸手摩挲起离崔植筠最近的那扇大门来,瞧她是边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又边张口不经意地念叨说:“二郎,你瞧你们太学这个门,它这个门吧,还挺像个门的。” 这不废话吗? 门不像门那还得了? 崔植筠见她那娇憨的样子,不由嗤然。可他还是附和着点点头,应了声是。选择与之一同装傻。筝再回眸望去那些和她招呼的学子,像是刚瞧见他们般,轻声言语道:“嗯…嗯,你们好……” 学子们眼神一对,想这先生刚娶的“娘”,还真是有趣。 学子们虽是少年,却能看得出个眉眼高低。他们也不多打扰,只在和太史筝简单打了个照面后,便扬声离去,“师娘无事,我们告辞了。” “路上,慢些。”筝高兴地挥了挥手,总算能松了口气。可崔植筠却盯着少年们离去的身影,皱起了眉头。 缘何只问师娘,不问我? 明日课堂背书,这几个臭小子,应是得狠狠提问才可—— 崔植筠回过眸,瞧着太史筝趁门下无人又张开了手臂,这才缓缓舒展了眉头。崔植筠不想展露出欣喜,他想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应,却被那端传来的叫嚷声打断。 “……” 这太学好不安宁。 那人顿在门内不远处,正巧看不见门外的方向,不耐烦地嚷嚷道:“留堂,留堂。这破先生为什么总是留我的堂!?我怎么得罪他了?我不就是默了首《虫草》,大抵错了有……一十,二十……哎呀,不就是错了四五十个字——” “他至于吗!” 四五十个字? 他怎的不全错完呢? 听着此人抱怨,身边的同窗不由得生疑。 眼前这人当真上过资善堂? 该不会是吹牛来的吧? 同窗摇摇头,虽不敢得罪那人,却还是好意提醒了声:“我说夏大舍人,咱们就是说……有没有可能……先生今日让我们默的是《诗经·召南·草虫》,不是什么虫草。而且这首诗,它吧,本也就八十余字……” 此话一出,那人闻言茫然一声惊呼,瞬间僵化在原地,“啥?我这辛辛苦苦默了半日,竟连题目都默错了!” 完喽,这一日又白学了。 若是一直如此,考不上功名,他这辈子也就到头喽…… 筝在门外竖起耳朵一听,那熟悉的声音,分明就是夏老五那蠢蛋。筝一拍脑门觉得丢人,却还是求助于崔植筠,她弱弱地问:“二郎,你近日没有监督他的功课吗?他怎么能差成这个样……” 虽然夏老五一直都是这个样。 提及此处,筝不由得想起往前在资善堂,夏老五但凡是敢生病坏事上个茅房,她便会成为那丢人的最后一名。 所以,他俩人可谓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好在,太史正疆从不在意筝的功课,她只要筝吃得好,睡得好,快乐就好,毕竟啊——他家三代,除了一个圣人,就没出过半个聪明的。 偏夏老五就不一样了,同样作为簪缨世家。夏老爹却执着于望子成龙的梦,一心想叫夏老五走个文官仕途,万不能再走他们那武将常吃哑巴亏的老路。 可事实证明,夏老五…并不是那个料。筝叹了口气。 崔植筠却尴尬着,不知该如何跟媳妇交代。 他能告诉太史筝,自己是日日叫他到勤学斋背书默诵,辩论实事,几乎将毕生绝学,倾囊相授。可那些他细心交给夏老五的知识,就像是流水般,从夏老五的脑袋里淌过,哗啦啦地往外流,压根存不住半分? 夏不愚…夏不愚…… 他当改名叫做夏真是非常愚…… 崔植筠跟着叹了口气。他解释说:“小筝,这夏不愚……实非我不教,相反,我是受你之命,日日尽心监督。可自我从任教以来,就没见过他这样的学生,我实在是无计可施了。” 崔植筠甚至怀疑过是自己的问题。 可筝瞧崔植筠这个无奈相,也直替自家二郎委屈。 且瞧她伸手拍了拍崔植筠的肩,表示同情道:“二郎,莫要再说了,我心疼你。碰上夏老五这样的笨蛋,真是为难你了。不说是你,就是做过帝师的白承旨,也是一样……” “看来啊,夏老五也就这个命了,咱们就尊重他吧。” 小两口相视一眼,双双叹了口气。 只是门内却忽而传来阵阵喷嚏声,夏老五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在里面大骂:“谁啊!是谁说小爷我坏话!” 他边说着边往门外跨。待到不经意抬眼瞧见太史筝那张严肃的脸,夏老五霎时喜出望外,直呼:“筝,筝!你怎么在这儿呢?你是想我了?还是来找我玩啊?” 夏老五仍是那样的自作多情。 他抬手就习惯性地去揽,他那亲爱挚友的脖子。谁料,却被高出他一头的崔植筠强行横在了中央,崔植筠看着夏老五,心想自己今日历经两难都还没抱上,怎能叫这货在他眼前得逞? 夏老五懵头懵脑望着如一堵墙般,立在他与太史筝之间的崔植筠,撇嘴道:“崔崔,你让开,你挡着筝了——” 崔植筠却阴着脸,回复说:“有什么事,就这么说吧。” “?” 夏老五不明所以。 筝躲在崔植筠身后偷笑,她见二人僵持,顺势挽起崔植筠的手臂,与夏老五说:“玩玩玩,你就知道玩。八十余字,默错四五十个,你个笨货!我是你先生,非得气晕不可。就你这态度怎么考取功名!你现在抬脚,不许拐弯,给我回家好好温书去!” “走,二郎,这货考不上功名,我就不理他。咱们归家。”筝说罢,哼了夏老五一下,转头带着崔植筠抽身而去。 “诶?不对!” 夏老五却指着离去的小两口,转了个圈,似是恍然大悟了声:“太史筝,你别装!刚才就是你俩说我坏话呢吧——” - 携手远去几十丈,再不见身后太学。筝忽然掩着酸痛的腰身停下,崔植筠拉着她的手臂,关怀相问:“这是怎的?” 筝如是说:“腰疼,腿也疼。” 她今日接连奔波,从早起到现在,是一刻也未曾休整。之前她没顾上,这会儿终是得着空闲,筝这才发觉自己这腿啊,腰啊,竟有些不听使唤。 崔植筠不懂,他疑惑道:“是走路累的?你今儿是走着来寻我的?” 筝摇摇头,她羞于启口。 崔植筠更是疑惑,“那你这是怎么回事?用不用寻个医馆瞧瞧?” 筝抿嘴说不用,她怕崔植筠真的为她寻个医馆,到时候场面难堪,便趴去他的耳畔,悄悄说了句:“其实……是你昨晚上弄得太狠了些。叫我从今早起就这样,瞧着应该休息休息就好。” 筝说罢赶忙离开崔植筠身侧,红透了整张脸。 崔植筠听后更是一惊,瞧他张口时变得结结巴巴,“那,那我这就去赁个车,咱们回家……亦或者,你今日有什么想吃的酒家,我叫车将咱拉去,我们吃过饭……再回家也行。” 崔植筠瞧着是想赔个不是。可夫妻之间,哪有那么多你你我我。 这睡都睡了,还要这么客气吗? 筝摸着腰身故意贴去了崔植筠身上,她开口应了句:“改日吧,今日不合适。老太太病了,已请了郎中瞧过,似是不大好。我今日来就是想叫你早些回去,到老太太那瞧瞧。” “祖母病了?” 崔植筠拢起太史筝的肩,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后,便没有再多感情。 “那咱们回吧。” 后来归家的马车晃晃,斑驳的斜阳映在崔植筠望向太史筝的眼,他忽而开口唤了声:“小筝……“ “嗯。”筝举目看他。 崔植筠竟万分认真地与她说:”我下次轻些搬你。” “……” 这呆子半晌不吭声,怎么还在想这事……筝闻言缓缓将眼眸偏开他,尴尬望向窗外那越来越近的归家之路,轻轻应了句:“你,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第96章 怒了 小两口迎着落日归家。 崔植筠先太史筝一步下了马车, 安然立在光影之中,他转眸仔细着帘下人探出头,伸手默默等待。 筝下车前看他擎等着, 便轻轻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腕。可崔植筠却稍稍向后, 将太史筝的手让了开。筝被崔植筠的动作弄得一愣,看着自己莫名被他抛去悬空的手臂, 噘嘴抱怨了句:“你干嘛?不想扶我,为何还伸手?” 崔植筠瞧她一眼, 没去解释。 他只沉默着伸出手臂,不与车上人商量分毫, 便肆无忌惮揽起她的腰身, 将人抱了下来。 筝轻轻起身,又飘然落地。车架很高, 筝扒着崔植筠的肩膀, 惊魂未定。 她气崔植筠的不言,便耍起了小脾气, 抬手一把将人推了去。筝只道:“崔二郎, 你吓我一跳。下回想抱我, 能不能直说?偷偷摸摸,一声不响, 实非君子所为——” 崔植筠瞧眼前人气呼呼的模样, 忍不住发笑。 筝瞪着他,心想这人最近是怎的?原先逗他笑都不笑。弄得自己还以为, 这人就不会笑呢! 黄昏已至,飞禽向南。 小两口互相盯着对方看, 谁也不先开口说话。 可崔植筠个大男人,跟谁较劲, 也不能跟自家媳妇较劲。于是乎,瞧那向来不愿低头求饶的崔二郎,最先牵起太史筝的手,温柔应了声:“夫人的话,某自当铭记。走吧,去看祖母了。” 筝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走吧。” 小两口牵着手,这就要往府里去。谁知,远处剧烈的马蹄声却在此时哒哒作响。 筝的耳朵最灵。 她一转头,便瞧见长街上尘土飞扬,漫漫尘烟里,恍惚出现了个身着朱漆山文甲,腰挎环首直刀的威武甲士,瞧那人策马扬鞭,饶有破军之势,一路奔袭而来。惹得路人纷纷退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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