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内室灯火尽暗,不远处的廊下方才显出一道身影来。 那身影极暗,一身墨色长衣几欲将他融入浓浓夜色当中。 齐墨璟眼眸下垂,一双捏着剑柄的手指节泛起惨淡的白来,强忍着长剑出鞘的冲动,他踱着细微的步子进了内室。 青色纱帐阻不住他的目光,剑尖轻挑,恰可见时锦一张素净白皙的脸于暗夜中生出些光辉来。 她便是顶着这张无辜纯良的脸,与他朝夕相对,说着最动听的情话,偏偏干着最无情的事儿。 长指勾起,虚虚于半空中做了个摩挲的动作,仿若他掌中捏着的,便是她那截欺霜赛雪的脖颈,只需轻轻一挫,便能了却所有牵绊。 他的目色痴迷又癫狂,那一瞬,他的心中有个声音一直鼓噪着,让他贴上去,贴上那羸弱的脖颈,然后…… 然而,他的掌越贴越近之时,时锦一声儿嘤咛,打断了他所有繁杂思绪。 她仿若无意识般捏了他的掌,贴在自己温热的脸旁,近乎满足得喟叹一声儿,方才继续酣眠。 一时间,齐墨璟的手犹如火烧。 他近乎狼狈得抽回手来,不可置信得瞧着那只几欲断送她性命的掌,步伐不稳得匆匆逃离。 院中似是什么物件儿被踢翻的声儿响起,倏忽一瞬,又归于静寂。 时锦被惊醒,目光放空,盯着头顶床帐,有一瞬怔忪…… . 扣上那张银白无脸面具,他便是范程。 昨儿个凌氏于香居楼放了口信儿,言明太子与二皇子联合起来,齐墨璟不置可否得笑笑。 上一世,二皇子多挣扎了三年,才被太子一党诛了首,这一世,有他作伐,二皇子这般快便不行了? 只那味蛊药,却让他不得不防。 上一世,便是因着二皇子死后,那蛊药绝了踪迹,诸如康仕诚一流,因着蛊药控制便铤而走险,于颢京城中搅起腥风血雨。 这一世,他绝不会再走上那条老路。 想罢,他将自京中暗桩处缴出的几颗冷白药丸递于侍墨,“这药,尽快送与五皇子那边,让贺神医无论如何,将解药配出来。” 侍墨小心拿袖子拢了那药,生恐里面的虫卵钻入自己的身体。 “爷,此事尽可放一放,眼下太子并二皇子来者不善,怕是要把您给生吞活剥了啊……”侍墨急得团团转。 然则二爷只目色狠戾,显见得胸腔的怒意无处发泄。 “哦?既如此,那便一起来送死罢。”他轻笑了声儿,唇角轻轻一舔,血色红唇显出几分瑰丽妖冶来。 双眸几不可见得微微一眯,他的声儿转了些凉薄,“那李氏,可有交代什么?” 提及此事,侍墨面上又犯了难,“那女人只咬死要见您,若是您不去,她便只字不言。” 齐墨璟似是有些意外,面具掩了他所有情绪,只声音带了丝玩味,“哦?确定见我?” 侍墨也觉着这女人有病,若是他来讯问,尚可顾及分寸,若是自家二爷出手,这女人怕是活不长了。 从未见过这般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之人…… 第155章 异姓王 二皇子侧妃李氏被拘押在一栋单独小院里。 为了照看她起居,侍墨甚至指派了个有武功的女武官在她身边。 眼下李氏头发散乱,正将那粗瓷茶碗狠狠掼在地面上。 冷凉的茶水泼洒一地,然那女武官只眼也不眨一下,守在原地,不理会这疯了般的女人。 “我说了!我要见你们主子!”她一边生气,一边站在女武官身前,恶狠狠瞧着她。 “我们主子,岂是你想见便见的?”女武官虽则面无表情,眼中却显出一丝对这女人的不屑。 这李氏竟是仍未瞧清楚自己的现状,她以为,仅凭几声儿哭闹,便有人纵着她么? “你!”李氏扬手,正要往女武官脸上打过去,恰恰听得门口传来一道清冷的声线,“你要见我?” 李氏眼中倏忽一喜,转头往门口瞧去,正见一个戴着面具的小厮打开帘笼,继而让入一道清癯挺拔的身影。 那人依然如上回般遮着面,只唇色更显鲜红,唇角微微上挑,残忍却又蛊惑。 她的眼中现出一些痴迷来,又自惭形秽般转过身,拿手将散乱的发一点点捋顺,这才满面含羞般望过来。 能被二皇子选中,李氏的姿色自然不俗,然配上这矫揉造作的模样,便分外倒人胃口。 只见她莲步轻移,似是急切般往前行了几步,又惶然立于男人面前,仰了头,目中含了水色,“你终于肯来瞧我了。” 齐墨璟的唇角笑纹扬得更深,显得更加妖冶。偏侍墨冷汗涔涔,他却知,主子的心情很是不好。 “哦?”二爷扬了扬声儿,话儿中带了些散漫,又勾着些痴缠,“你想让爷来瞧你?” 李氏见他那双被掩去大半的眸子不错目般望向自己,唇畔的笑格外引人遐思,不由得身子软了半边,面上亦染了薄红,“你救我出来,难道不是喜欢我?” 说这话儿时,她双手绞着腰间的丝带,一副小女儿痴情般的模样。 齐墨璟自在桌畔的宽大扶手椅中坐了,一手摩挲着指上玉戒,懒散瞧她,“喜欢谈不上,不过各取所需而已。说说罢,你的夫君——二皇子,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秘密?” 李氏却大胆,往他跟前凑了一步,“他早已不是我的夫君。他既无情,我便无意。我确然知晓他的一些秘密,只,你能拿什么来换?” 一边说着,她的目光又自二爷那张面具上逡巡一遭儿,仿若想把他的面容深刻于脑海,模样说不出的痴迷。 “那得看,你的情报,值什么价码。”二爷不答反回。 李氏早已探出了指,指尖在那张面具上轻轻摩挲而过,仿若在摸索情郎的面庞。她的眼闪着志在必得的光,口中的话儿带着几分张扬,“我的叔父李延广,常年戍边,手握精兵二十万,你若是肯纳我,便能得整个李氏家族支持。” 她很知自己的长处是什么。 然那指尖快游移至男人那蛊惑人心的唇畔时,他那带着薄茧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灼热,力气又大,李氏那纤弱的手腕被握得生生发疼。 然而,她却与他隔着面具相望,唇角微挑,笑得不怀好意,“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二十万精兵,若是不为所动,那么……” 她另一只手点了点他胸膛,“不若你抱抱我,说不得,我能记起更多的事儿来。” 侍墨已经吓得直打摆子了。 这娘们儿真虎啊!觊觎二爷的女人坟头草都长老高了! 见齐墨璟未说话,她径直坐在了他的腿上,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在他宛若吃人般的目光中又开了口,“大人可知,萧楚为何豢养私兵?” 他的目光有一瞬冷凝。 然而,不待他说话,李氏又径直往下言道,“……那私兵,不全是萧楚的,还有大邺第一异姓王的手笔。钱粮、兵器,两两相帮,又互为犄角,大人觉着,这条消息,分量可足?” 她的眼中闪出些细碎的光来,右手上移,想要揭开那层让她朝思暮想的面罩。 可男人在听得她的话后,倏然起身,伴着他的动作,李氏一不小心骨碌碌摔在了地面上。 她正要生气,便听得男人冷然宛若碎冰乍裂般的清冷嗓音,带着嗜血的残忍,轻轻与身边的女武官道,“挑了她的手筋和脚筋,活着就行。” 女武官应了声儿喏,正欲行刑,便听得李氏那惊惧不可置信的声儿响起,“不、不,你不能这般待我!我还知晓更多有关二皇子的秘密……” 齐墨璟的目光又自她狼狈的身形上扫过,宛若在瞧一团令人作呕的垃圾。那目光有若实质,仿若将她从头到尾剐了一遍,“爷不喜被人碰着,刚刚便是这只手作怪了罢?” 他的声音不可谓不温柔,然这温柔的声儿却让李氏头皮发炸,整个人蜷成一团。 他的指却温柔且坚定,一点点掰开她握成拳的掌心,锋利的刃当着她的面将那五根手指齐齐且缓慢得斩断。 “啊……!!!”李氏既惊且惧,眼睁睁瞧着鲜血淋漓的断掌,两眼翻白,径直晕了过去。 侍墨大气不敢出一声儿,随着自家二爷一道儿出了院子。 待得将爷送上马车,又与他净了手、重换了衣裳,侍墨这才呼出一口气来,“爷若肯出卖色相,怕是能拿得更多的消息。” 照他来看,李氏长得不差,又明显觊觎爷的美色,反正抱都抱了,再说几句甜话儿,便能哄得她什么都招了,何乐而不为呢? 齐墨璟却是把擦手的帕子丢在地面上,随口一个字,“脏。” 若不是留着尚且有用,他能当场把她给剐了。 侍墨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心道,这若是时锦勾搭二爷,怕是早便反客为主、没羞没臊了! 甭以为那日时锦生辰,他不知二爷如何禽兽的。 青天白日的,爷若是没存着心思,能把一群人驱着不准靠近那片草地? 啧啧,还真是双标得紧呐~ 正自思量间,却见二爷目露些沉思模样。 异姓王闻人信川,难道亦有异动? 可叹他上一世死的太早,竟是未能瞧见异姓王的狼子野心。 不过…… 他指尖微动,一切,都尤未晚矣…… 第185章 过端午 五月端午,天朗气清的好日子。 今日时年不用去学堂,一早儿便起来帮时锦收拾屋子。 因着这宅子经了年岁,角落泛着些潮湿。姐弟二人一人一把艾蒿,直将正房并偏房熏了一遍。 为着过节,时锦特特编了好几个五色丝线的带子,一并帮时年戴在手腕并脚腕上,又拿掺了中药益智仁的“益智粽”与时年吃了,讨个博学益智的好彩头。 “今儿个城外韶光渡那边有赛龙舟,时年可愿意去瞧瞧?”时锦将一个五毒香囊与时年系上,替他整整新衣衣角,特特问他。 时年却绷着一张小脸,“齐叔叔不去么?” 时锦手一顿,“他应是在忙着,怕是不得空。” 虽则这般说,时年还是牵了她的手,面上带了些小孩子不常见的担忧,“齐叔叔会不会抛下我们?” 这话儿他原不该问,只这些日子的暖心让他有些诚惶诚恐,生怕又落入惯常与阿姊分别的日子里。 时锦却笑着揉了揉他的头,“混想什么呢!他不是这般人,便算他抛下我们,阿姊的医术已然精进不少,也能养活你我二人。” “阿姊放心,等时年大些,也能养着阿姊。”时年仰了仰头,与她道。 两人商议好了一道儿出去看赛龙舟,便带了凉舟和花楹出了门。 端午节的街头甚是喧闹。姐弟两个头一回这般自在得逛街,时锦更是买了个彩纸做的风车,递到时年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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