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萧笉整袍肃衣,以额抵地,跪伏殿上,以示感念父皇恩泽。 计议已定,在众目睽睽下,他由陛下身边的常德公公亲自扶着自地面站起,又端坐于一边轮椅之上,行止之间,俱是狼狈。 “多谢常公公,”低眉垂目间,察觉到众大臣付诸在自己身上的各色目光,他置于袖中的手背上隐有青筋凸起,然唇角含笑,勉力维持着天家贵子形象。 第82章 凶猛 天元帝到底为老五悬着心。 待得下了朝,他固定得往郝贵妃那边用饭。至于陈贵妃,因着娘家侄子不争气,便是连帝王的宠爱都跟着少了些。 郝贵妃性子淡薄,膝下只一个玉和公主,年方十七,生得花容月貌,很得天元帝喜爱。 因着这份宠爱,不独是郝贵妃,便是天元帝,也想多留女儿两年。天家女儿不愁嫁,是以玉和公主的亲事,并不着急。 郝贵妃正与女儿剪花样子,瞧见天元帝一脸烦思得进了屋,不由得和女儿一道给他行了礼。 待得扶了天元帝于贵妃榻上坐了,又命丫鬟素心点了茶来,她这才眉眼温和得拿干净帕子垫着手剥着只精巧玲珑的橘。不独橘皮,便是里面细细的脉络,也都一一分拣干净,“陛下这是怎的了?瞧着竟是被谁气着了。” 天元帝接过她递过来的橘瓣,掺白的胡子跟着颤了颤,“还不是老五,一心想去南阳府赈灾。他那般身子,哪有两个兄长康健?” 只是敕命已下,便是连皇帝也难更改。 玉和公主听自家父皇这般烦扰,不由得心直口快笑道,“这有何难?父皇既担忧他,不若让缇骑司的人暗中护着便好。” 郝贵妃听得自家女儿这般大胆妄为的话,心中惊悸了下,不由怒目而叱,“放肆!怎可在你父皇面前指手画脚!” 玉和却是没有母亲的谨小慎微,只吐了吐舌头,揪着天元帝龙袍的袖子撒娇,“父皇~您瞧,您还在这儿呢,母后就凶我~” 天元帝最爱玉和撒娇。帝王便是曲高和寡的孤家寡人,人人惧他、怕他,于他面前谨小慎微得猜测天家心思,唯独一个玉和,敢在他面前显露真性情,这叫帝王如何不喜? 当下笑着拍了拍玉和公主的手笑道,“囡囡乖!有父皇在这里,孤瞧瞧谁那般大的胆子敢欺负囡囡!” . 因着南边遭灾,不过数日,便是连颢京城的粮米菜蔬俱都价格飞涨。 时锦想起司棋提及二爷米粮铺子囤货,不由得感叹一句时也运也。纵然二爷不能袭侯,亦不是她们这般奴仆能企及的。 南阳府到底离京尚远,时锦只感叹一句,便将此事抛诸脑后。 待得戌时过半,二爷尚未归家。她又做了一刻绣活儿,实在撑不住了,便将那细面绷子收拢到罗箧中,这才拢了里衣与棉被,躺在脚踏上入睡。 许是睡得太晚,她整个人都困倦得厉害。就在她意识沉沉时,二爷那双微凉的手探了过来。她眉头轻皱了下,下意识得一把抓了那作乱的手便要甩将出去。 刚将手甩出去,时锦突得后脊一冷,意识回笼,整个人便跟着清醒了几分。 正欲睁开眼去,忽的后颈一痛,她整个人又昏了过去…… . 待得倦意沉沉得睁了眼,时锦脑中有一瞬的空白。 后脖颈隐隐带着些酸痛,便是连身子也如置身汪洋中,一颤一颤漂得厉害。 白日的阳光有些刺眼,透过马车一侧车窗的缝隙透进来,恰好洒在她的脸上。 “可清醒了?”二爷的声音有些居高临下,自她头顶偏后的位置传来。 时锦愣了下,重又聚拢精神打量一下四周。暗青绸顶的马车棚顶四周缀着同色流苏,随着车身晃荡有节律得摆动着。 她的目光向后转,便瞧见二爷正拿着本书,目光却施舍般落在她身上,带着些九月末的微凉。 时锦瞬间清醒了,一轱辘爬了起来,跪在了二爷身前。 然更让她窘迫的是,伴着她的动作,锦被自她肩头滑落,她依然穿着昨儿个夜里那件雪白的里衣。 时锦下意识得将锦被披在自己身上,两手捏着被角,掩住里衣。她沉默了一瞬,仰头瞧二爷,“二爷,这是去哪?” 目光中有忐忑,却不多。 齐二爷的目光从她还算镇定的面上划过,落在她因着睡觉而散乱的发梢,“南阳府。” 时锦隐隐觉着这个名字耳熟,自脑中搜刮一遍,突得想起,那受灾的三座城池,不就隶属南阳府? 她当即檀口微张,目光略略迟滞得望向风轻云淡的二爷。 谁都知道南阳府不太平,二爷这是疯了吗?居然往那边凑去! 况且去便去了,大半夜的掳她一个小丫鬟也跟着奔波,作何道理?! 时锦敢怒不敢言,趁着二爷低头瞧书,直拿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偷偷瞪了二爷一眼。然刚刚转醒的眸因蕴着水汽,那一眼倒不似埋怨,反倒带着一抹让人心魂震荡的嗔怪。 二爷不等她在那边胡思乱想,只两手捧书,一副手不释卷的勤奋模样。然手中间隙露出来的字却齐齐整整,正对着时锦方向。 时锦尚未从一觉醒来,便远离侯府的消息中回过神来,一仰头便瞧见二爷指缝露出来的几个字,明晃晃得扎着她的眼——《大邺史记》。 她的心倏忽一跳,一件丢到爪哇国的事儿便被她从脑海里捞了出来。 她的手颤颤,整个人都抖得不行,因为想起前些日子下雨,她于慌忙间将一本《三字经》的薄册塞入《大邺史记》的荒唐事儿。现下二爷手中的《大邺史记》应不是书房那本吧? 忽又见二爷长指一翻,捻起书页翻过,眉间微蹙,轻轻咦了一声儿,似是瞧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她下意识得便觉着二爷翻着了那本《三字经》,当下顾不得细想,身子比之脑子还要快得往二爷扑去,一双手更是要把二爷手中的书抢过来般,气势如虹! 二爷不妨时锦这般“凶猛”,手中的书被她瞬间打落在地,而他却趁势一揽,将个主动投怀送抱的丫鬟揽在腰上。 时锦刚要松口气,不想身子一僵,整个人动弹不得。 实在是两人姿势太过暧昧,她一双腿跨坐在二爷腰间,被他一双手圈揽着,只眉眼染了些隐忍的红,低声与她道,“便这般急?也不是不……” 他话未说完,时锦慌得捂了他的嘴,一双眼羞愤欲死,声音却带着些慌与恼,“你别说!” 仿佛那话儿出口,她便要自戕于世般羞愤难当。 齐二爷将她捂着自己口鼻的手搁下,凉凉扫了她一眼,又抱着她弯身俯地,捏起一本薄薄的册子来。 时锦垂眸瞧见那本敞开于地的画册,脑中轰隆一声,只一个念头飘了出来——完了! 第83章 穴位 二爷却极冷静自持,一手锢着她,一手举起那本《三字经》,眯着眼一一品鉴,仿若那上面交叠的图画与平日品读的艰涩文字并无二致。 “这便是风池穴?”他瞧了眼时锦的批注,锢着她的那只手上移,修长的食指埋在她那乌压压的发中,最后按于她后脖颈靠上一点位置,目色认真得比对了一下位置,又低头去瞧旁边的注解,“袪风解表,清头明目,通脑活络。唔,学会了。” “翳风穴”,倏忽那指前移,于她耳垂后一点摩挲了下,又读道,“耳聋、耳鸣、牙痛,俱有奇效。” “膻中穴”,他瞧得认真,又想以指作笔,于她身上圈点,可打眼从她前身掠过,终是无处下手,不由轻咳一声儿,继续往下看。 时锦被他这番作为搅扰得面上红一阵白一阵,身体也不受控般挣扎起来。 奈何二爷只锢着她,声音轻轻儿的,仿若羽毛,“……你想让外面的听见?” 时锦浑身一震,到底不敢出声儿,只拿一双水汪汪的眼瞧他,仿若他便是那十恶不赦的坏人,专欺无辜纯良的少女。 被她那蓄着泪的眼一瞧,齐二爷心中的火一点点被拱了起来。 没什么比欺负一个克制的人更有趣的事儿了。 二爷自在她身上圈点那些或熟识或陌生的穴位,间或问她一句该穴位的功效,模样极清冷认真,除却那硌得人恨不得就此晕过去的病患之处。 时锦的牙咬得极紧,却又半分声儿也不敢出。她的下颌紧紧绷着,实在忍耐不住,到底拽过他那只拿书的手,于虎口上狠狠留下一圈齐整牙印。 二爷不妨她这般性烈,停了动作,只低头淡淡瞧着她使力在他腕子上咬。 那模样,显是发了狠,然二爷神情淡然,仿佛腕上的疼于他丝毫无碍,只在时锦几近脱力时,凉凉道,“我这人,恩怨分明,有仇必报。你伤了我,不还点回去,总是说不过去,是不是?” 他一副很好商量的温吞模样,那双如狼的眸子却只在她雪白的颈间打转。 时锦双颊酸得厉害,只得停了口。然听得二爷这般说,她心中又升腾起一股子一往无前的气势来。 大不了鱼死网破! 她怒瞪着一双眼,狠狠瞧着他,问出的话也带着凉,“这样戏耍奴婢,很有意思吗?!” “确实有意思。”二爷懒懒散散靠在身后的锦枕上,目光一成未变得盯着她,道。 他真的算好脾性了。两人间隔着仇,前世她背叛了他。他本该怨恨她、折磨她,可他也渴求着她,精神上是,身体上更是。 只要她肯乖乖呆在他身边,他想,或许以前的恩怨,他都可以忽略不计。 偏偏她比之他还要没心没肺。他冷着她,她便与他人亲近,甚至妄图逃离他;他宠着她,她又如磐石一般岿然不动;他强迫她,她又这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可他素了两世,只得她一个,还不够吗? 真当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和尚不成?! 想及此,二爷的目光越发肆无忌惮,仿若那层薄薄的里衣亦隔不断他窥视的目光。 瞧着跌落在地的时锦,他耐心有限得朝她伸出手,声音沉沉含着压迫,“过来~” 时锦睫上泪珠微垂,雾气潮潮的眼亦恶狠狠得盯着他,仿若瞧着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两人正自僵持间,侍墨的声儿扬进了车内,“二爷,可要用些午饭?” 这一声儿天籁之音入耳,时锦的气一下便泄了下去。 二爷捡起一旁的锦被,与她披上,将她遮了个严严实实,这才往外应了一声儿。 南阳府距颢京足足十二日的路程,星夜兼程的话,亦需得七八日方可。 侍墨听得二爷回应,便就近把马车停在一处客店外,自去买了饭菜,送入车内。 便是用饭时间,马车也没耽搁上路。二爷只将侍墨买来的酒菜摆于固定小几上,拿眼瞧时锦,“可要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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