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那悠长的雨声儿太过助眠,她只略翻了翻身,困顿一拥而上,整个人便昏昏欲睡起来。 这一觉睡得极沉、极好。只晚间的风太凉,不知怎的,那股子凉意透过青面床帐一点点渗过薄被,时锦由是又埋头往被中钻了钻。 齐二爷夜半带着一身凉意回来,就瞧见原该等自己回来的小侍女正自睡得香甜。 许是他身上的凉意浸染了她,女子秀挺的眉轻皱,整个下巴也缩回了被褥中。 二爷偏不如她的意,一双凉浸浸的掌掀起她棉被一角,探了进去。 女子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冰凉的指尖,他的指尖轻蜷了下,又顺着她略略敞开的里衣下滑。冰浸浸的掌贴着软热热的绵,时锦于睡梦中打了个哆嗦,猛地睁开了眼。 外间桌面上的烛火不知何时早已熄灭,周遭昏黑一片。 时锦只依稀瞧见一个暗黑的轮廓俯在自己身前,当下吓得差点惊叫出声儿。 然二爷的动作更迅速,只拿了冰凉的掌捂了她的口,声音若雨夜一般泛着寒,“噤声。” 时锦的心砰砰跳得厉害,可在听得二爷声音儿那一瞬,几欲跳出胸口的心又回了原位。 待得她平复了些,二爷这才再次开口,“可冷静下来了?” 时锦赶忙点了点头,唇角因着动作在二爷掌心划过,留下一串细微的酥麻。 二爷收了掌,将那只手背至身后,眼睫微微下垂,似是从眼缝中瞧着她,“你倒是一觉好眠。” 听得二爷这般说,时锦赶忙起身跪在脚踏上,微垂了头,声音中带着些愧,“奴婢不敢……奴婢以为二爷还跟昨夜一样……” 白色的里衣略显凌乱得贴在她身上,领口微开,二爷的呼吸忽的一滞。 他的目力极好,便是最暗沉的夜,也能瞧见隐约轮廓。眼前的女子恐是因着黑,没注意自己的衣衫不整,只垂着头,略略懊丧得跪在原地。 再开口,他的嗓音带了些哑,“无碍。” 又顿了下,“可有暖床?” 时锦一时没反应过来二爷话中的意思,便被他探手一托,丢到了床面上,“现在也可。” 下一瞬,床面上的锦被被他探手一扬,将她遮了个严严实实。 时锦:…… 认命得在心里叹口气,她只睁了一双眼,瞧着黑漆漆的床顶。 二爷并未要热水,只转至屏风后将那一身半湿的油布衣裳脱去,又简单拿冷水洗了下,这才回至榻前。 眼瞧着时锦乖顺得躺在床面上,他心中欢愉,当下长腿一迈,踏上脚踏,又翻身上床。 原本就被雨水寒凉浸透,又擦了冷水澡,时锦只觉着身边仿若贴了个冰柱子,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哆嗦。 偏偏那人存着一腔坏心思,不容置疑般扳了她肩膀过来,拢于怀中。 他的气息清冷冷的,声音也一如往常,只脱口而出的话儿带着些不怀好意的慨叹,“真暖!” 时锦浑身僵了下,蓦得想起刚刚脚踏上,二爷探手入怀的尴尬,脸上不由得染了些红,浑身更加灼烫起来。 她想扯开些两人间的距离,却被他锢住腰,紧贴着他。 他的下颌抵在她的头顶,清冷若仙的人儿说出来的话却让时锦恨不得撕了他的嘴,“旧疾犯了,何不疗之?” …… . 时锦发现,自己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 心里明明气得咬牙切齿,但在二爷那黑沉沉一双眸子下,到底怂了个彻底。 她垂着眸,面无表情的将手洗了又洗,直至指腹上的皮肤跟着皱了起来,这才停了手。 今儿个一早,雨便停了。只是那天空阴沉沉的,往日里令人焦灼的烈日也无比令人怀念起来。 院中蓄了积水,打着漩涡儿往低处流去,顺着墙边的一溜儿水渠排将出去。 清风院还好,院中假山众多,便是连走道处也铺了青石板,瞧着倒还可行。 若是庄户人家的田野小路,怕是泥泞若汪泽,断然不能走动。 时锦原以为二爷会趁着积水未干,在家歇上一歇。然二爷一早便出了门,临行前还莫名其妙问了她,“可想去外面瞧瞧?” 外面有甚好瞧的? 时锦摇摇头,不想去看路上的积水。 二爷也未为难她,只意味深长瞧了她一眼,“总有机会出去走走的。” 送走神神叨叨的二爷,时锦将那两个吊坠儿塞给翠儿,让翠儿帮忙跑一趟漪澜院,把昨儿个新得的两个吊坠儿与二公子送去。 翠儿领了命,欢欢喜喜去了。 趁着一时雨停,二爷院子里的丫鬟并小厮一道将院中积水疏通,又将那惯常容易存水的地方清扫干净,闲了两日,一个个倒也勤谨。 另一边,翠儿把两个吊坠儿送与二公子,便瞧见素日里好脾性的公子捏着那两个吊坠儿眯眼瞧了瞧。 “她嘱你送吊坠儿时,可有说什么?”二公子开口问道。 翠儿愣了下,只摇了摇头,“时锦姑娘并未说什么。” “好,很好。”齐二公子捏紧了那个竹报平安的吊坠儿,冷笑了声儿。 往日里用的上时便殷勤得很,便是连坠子都做的比之旁人精巧些。现下一个丫鬟,竟是也来敷衍他,当他好脾性儿,不惯计较? 现下心虚得连面都不敢露,还真是…… 第81章 河涝 又两日,太阳终于散出光来,云收雨霁,难得的好天气。 只是阳光终是凉了些,便是晌午刚过,空气中亦泛着一丝凉气儿,不复以往的热燥。 鸢儿又有时间来寻时锦,悄悄趴在她耳边,炫耀二公子给的赏。 时锦眉眼舒展,一边给阿弟做鞋子,一边听鸢儿絮叨。 话题轮转,鸢儿突得想起一件事儿,“时锦姐姐,你可知道威远将军府的凌尧凌将军?” 她一提起这个名字,时锦愣了下,眼中突得显出一个光着膀子挥汗如雨的武将形象。当下针线一顿,侧目瞧了鸢儿一眼,“知道。” “听闻那凌小将军昨儿个向姚府下了聘,求取子娴表小姐。听闻那聘礼足足有六十四抬,可是惊了不少人的眼呢!” 时锦不由得惊叹于凌府的效率,又想及九月初九凌小将军与子娴小姐一道爬山,怕是那个时候便有了些纠葛。 她只抿了唇笑,“倒是门好亲。” 亲是好亲,只凌小将军尚且急着归边,若是成了亲,聚少离多不说,这万一战场上有损耗,怕是不妙。 “可不是嘛~”鸢儿深以为然,悄声儿道,“我听闻,那凌小将军宽肩窄腰,长得又好,甚得京中闺阁女儿欢喜。没成想,还是表小姐争气!” 时锦也替姚姑娘欢喜,然她对齐三小姐和齐四小姐的婚事更为上心。当下便打听起这二位的婚事来。 “大夫人这两日可是寻了好些画像来,让三小姐挑选。只四小姐,最近鲜少出院子,连带着孙姨娘也低调了不少,也不知这二人是不是转了性儿。”鸢儿答道。 转不转性儿时锦不知道,四小姐的心思她却能猜到一些。 自打上次遇到康仕诚,怕是四小姐也烙下心结,不敢轻易外出了。 她眉眼垂垂,忽的一笑,唇畔笑意如春风拂暖,带着些温温柔柔的弧度,“主子的事儿,听听罢了,总比咱们这些下人过得好。” 送走鸢儿,时锦又趁着好天,把内室的东西拿出来晾晒晾晒。再随着司棋练习了半日烹茶、点茶,这才有闲心往后腰上了些药膏。 二公子送来的药膏清清凉凉的,带着些莹碧,揉入腰间,又带了些热,很是受用。 她腰上的伤可算大好了,只是不能长时间弯身俯就,不然总会显出些酸涩来。 . 九月廿七。 南边嘉陵江因连日连绵阴雨原因,河岸开了口子,原本生活在两岸的村落俱都遭了灾。河水倒灌,淹没了就近三座城池。 现在秋汛正急,瞧着竟是比之往年都要凶猛些。若是不采取相应措施,怕是有更多的城池要遭殃。 南阳府那边八百里加急,递了奏章入京,请求开仓放粮,安抚灾民。天元帝瞧了奏折,亦是忧虑重重,满朝文武,斟酌不定该遣哪个南巡。 按照天元帝的思量,乱则生变,虽说此事乃是天灾,但若一个处置不当,便是激起民愤的由头。 加之天气转凉,若是入冬之前没有妥善安置这批灾民,怕是要饿殍遍野、冻伤无数。 一条条、一桩桩,俱都压在天元帝心头,不得不慎重以待。 因此,这灾不仅要赈,还要遣了皇子亲自去赈。 然近些时日来,太子闭府疗伤,二皇子亦卷入大理寺审判当中,俱都疲于朝堂争斗,不敢有大幅动作。 其余皇子,要么年纪尚幼,要么不堪大用,竟是无一拿得出手。 就在天元帝举棋不定间,五皇子萧笉毛遂自荐,踏足朝堂之上。 “儿臣听闻南阳府周遭骤逢天灾巨变,百姓流离、民生多艰,故特请父皇准许儿臣前往南阳府,弘我大邺恩威、救百姓于水火。”他面色赤诚,一拜到底,声音中也透着忧国忧民的凝重。 天元帝面色复杂得望向自己这个第五子。不得不说,老五性情淡薄,但却胸怀天下百姓,又以仁义扬名。除却…… 帝王的目光自萧笉那双受伤的腿上扫过,眼中流露出一丝惋叹。 “凉州、青堰、云州三城,水势最急,孤知老五心系百姓,但凡事量力而行,方为稳妥。”天元帝开口道。 他这第五子不良于行,若是其他差事,倒也使得,但若是于洪涝中救人,只怕人没救着,先把自己舍进去。 “父皇,眼下南阳府危矣!儿臣既自请而去,便是为天下计,亦会将此事妥善处置。还请父皇下令,儿臣早一日到南阳府,便早一日救黎民于水火!” 朝堂之上的大臣大抵可分三类:其一,纯臣,只专心朝政,不结党营私;其二,与太子亲厚者;其三:与二皇子亲厚者。 这三者关系错综复杂,又俱都立于江山社稷之上。往日里为着各色朝政纠纷各执一言,互不相容。 但五皇子,是个例外。 世人皆知,唯有身体健全之人方能立于庙堂之巅。自五皇子十五岁那年摔断腿,他便与那个位置无缘。 瞧着五皇子与天元帝于赈灾一事争论不休,太子太师姚知章第一个站了出来,“陛下,五皇子才德兼备,又心系天下,微臣以为,堪当此任!” 姚知章一站出来,便有与他亲厚的官吏并列而出,一个个俱都附和他的话。 再有谏臣胡苗和与姚府那隔了一层的姻亲关系,因也自金銮殿上出列,力挺姚知章。 其余或与太子亲厚、或与二皇子亲厚者对于五皇子赈灾一事俱都没有异议。 另有二皇子一派,尚且想着替二皇子揽下此差事,不想天元帝却是拊掌而笑,“好!老五虽身体有恙,却心系天下苍生,当为我大邺之幸。常德,宣孤旨意,即命五皇子萧笉出发南阳府,负责督办嘉陵江赈灾事宜。另着户部拨银一百万两,用于此次赈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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