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吃,每到端午,母亲便会统计各院需要的数量,吩咐厨房去做,不过那时候不怎么吃,或许是因为不是自己亲自动手的缘故,但跟将军听到说到年了便知道过年了一样,我看到粽子,才知是端午。” 一个是朝不保夕、夜以继日,记不清时间; 一个是平淡如常、索然无味,记不起时日。 季卿语又道:“不过从前在云阳,端午时候会吃艾糍,是一种用艾草做的糍粑,外祖说艾草有去毒气、避瘟疫的功效,吃到身体里,对身体好,像平安福一般……”季卿语难得有说得兴致勃勃的时候,一副顾青把豆花推荐给她,她也要把艾糍推荐给他的模样。 她说得认真,觉得艾糍稀罕,可艾糍在乡下最是常见,原因无他,艾草好养活,荒地、路河边、山坡,野外几乎随处可见,家贫,轻易吃不得荤腥,包粽子费糯米,倒是糍粑好做。 “将军可是有吃过?” “没吃过。”顾青说得认真,好似真不懂,“很好吃?” “好吃。”季卿语合掌道,“过些日我把法子告诉厨娘,让厨娘做出来,也让各院尝尝。” “行,等着吃了。” 两人正说着话呢,忽然见季卿语用手帕掩口,然后从口里拿出来什么东西,季卿语摸着形状,将东西擦干净才拿出来——是一枚铜钱。 这粽子是季卿语包的,里头有什么东西,她最是清楚,她不是镇圭,根本没想过往里头放铜钱,这是小孩子才喜欢的把戏,她猜道:“将军放的?” 顾青点头。 季卿语惊喜:“何时放的?” “绑绳子的时候。” “我怎么没看到。” “不知道才好。”顾青给她拆下一个粽子,“专程给你的,收着吧,是好福气。” 府里早上包了好些粽子,最后煮出来几大锅。 季卿语让各院都到厨房来领粽子吃。 菱书、菱角领着下人发粽子,只一列长长的队伍排到门口,每人领两个粽子和十文赏钱,算是过节的彩头,只排着排着,有个人上前,将食盒递到季卿语面前的桌案边,飞快接走了粽子,连赏钱都没要,只留了句谢谢,人就跑了。 季卿语一愣,抬头去看,竟是黎娥。 没瞧见她的正脸,只看到这姑娘一身粉色的抹胸碎花纹襦裙,藕色的绣花鞋,衣裳上的结带随着行动轻晃,如鬓边的红石榴珠花一样,调皮可爱。黎娥从前皮肤黑了些,如今养得白了许多,穿这些娇嫩颜色的衣裳,显得她性子活泼,天真烂漫。 这才是这个年纪小姑娘该有的模样。 等给下人派完粽子,季卿语才打开这食盒匣子,里头是两碟点心。 赵妈妈帮着打下手还没走,又见多识广,瞧了一眼就同季卿语道:“这是煎堆和打糕,宜州好多乡下过节都喜欢吃这个,奴婢老家也常做,只表小姐竟然会下厨?这倒是罕见。” “她从小就会下厨,舅娘偏疼儿子,黎娥又是姐姐,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帮着做家务,照顾弟弟了。”顾青看她今日兴致很高,难得有主动伸手要抱他的时候,“怎么了?” 季卿语面上尽是潮红,她就知道这人如何只可能做一回?晨起欠下的,到了夜里,那是一次一回都得握着她的腰讨要,也似乎是尝着了后头的滋味,压着人还想来,可季卿语不准,埋在人颈边不让,这人早上说了很多浑话,只是想起来都让人觉得脏……季卿语声音不稳:“她先前好像不大喜欢我。” 她但凡主动一点,顾青都舍不得强迫她,对着人捏红的手腕子搓了搓,像是在对它们道歉,却不想却搓越红:“你怎晓得她不喜欢你?” “感觉。一个人喜不喜欢你,是感觉得到的,比如今日,她对我说谢谢,还送我煎堆。” 还当真是好哄,一碟子点心就开心成这样,外头都传千金难买美人笑,其实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收买。 顾青看她心情好,忽然说:“那亲一下。” 季卿语一愣,瞧了瞧他,偏开头:“……不要。” “为什么?” “……不想,不喜欢。” 顾青凑近她,也凑进她:“我没吃酒。” “……嗯,知、知道。” 顾青的目光暗了几分:“真不让?” 季卿语已经有些迷糊了,却也听出顾青有些不高兴,哑着声音哄人:“……可以换别的。” “换什么?” 季卿语整个人小小一只,被顾青欺负得双腿发颤,她颤着手,捧住顾青的脸,说是不给亲,却亲了亲顾青的嘴角,靠近嘴唇的位置一点点,她手指按着顾青的嘴角:“换成这样可以吗?” 压着季卿语后腰的手忽然重了几分,推着她往前进,低低的闷哼响在耳边,隔了许久,攥住了季卿语往下摸的手,沿着她方才亲过的位置,在她脸上往下亲去,许久才哑着声音说:“……可以。” 这一日夜半了,顾青才抱着人去洗。 季卿语已经睡着了,顾青原想着不给人穿衣服的,但忽然听到什么,又给人穿上了,掖好被子,曲指在那都是吻痕的脖颈上刮了刮,确定人睡着后,才出去,把门带上。 连廊里,夜色都已经静下来了,鸟雀飞过树梢的听得见。 “出来吧。” 一个黑影从檐外飞下来,他说:“顾大人,好久不见。” 顾府藏在阴影处的暗卫现了身,见顾青抬了手,才退回去。 “不久前才见过,大人不必客套,有话直说。” 应着话声,来人掀了兜帽,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如果季卿语在,定然能认出来,这便是前几日到顾家宣旨的那位钦差大人。 “顾大人向来聪明,那在下便直言了。”那人低声道,“皇上想让您,帮忙寻一幅画。” 顾青抬起眼:“你们天子剑何时这般无用了?” 那人听到这句话也不恼:“天子剑乃皇上亲卫,贴身保护皇上才是要则,宜州远在千里,天子剑也有为难的时候。” 就如这人话里说的那般,天子剑的职责便是贴身保护皇上,几乎寸步不离,而这些人武功高强,大多是大内层层选拔出来的高手。 能让他们这样的人离开皇上身边,甚至不远千里到宜州来,想来所求这画,不寻常。 “大人不必紧张,不过是一副仕女图而已。” 顾青站在光线里,这人站在阴暗中,两人隔着一条线,相互打量也相互试探。 那人笑了一声,随风散在夜里:“圣上说了,只要大人帮办成此事,回京之日指日可待,大人从前对圣上说过的话,也可一笔勾销。” 夜色很长,也很短,稍纵即逝,夜来香的馥郁如蜻蜓划过水面般,散去无痕。 翌日起来,顾青便听说,孝康太后被软禁慈宁宫中。
第43章 雨前惊雷 此消息一出, 朝野震动。 元德帝尚未登基前,魏家便是煊赫一方的世家大族,当年太子失踪, 皇后娘娘病逝,五皇子背后若非有魏家支持,不可能从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 更不可能顺利登基。 南梁世家林立,以魏家为首的世家派系,和以宰辅王相为首的文人一派,分庭抗礼,直到元德帝登基, 魏家开始在南梁一家独大, 如今正是如火如荼的时候。孝康太后被软禁的消息一出,犹如一记惊雷,乍响在雨季到来之前, 像是序章,又像预告…… 顾青听说这个消息时,刚好站在廊下,开始下雨了, 南方漫长的雨季要来了。 坊市上行人匆匆,尽是趁着端午佳兴出行游玩的人,只他们兴致勃勃地来,却没想到骤雨倏然, 只能快快跑起来,免得被大雨沾湿。步履匆匆, 水洼被人们踩溅起一簇一簇的水花,宫里的消息也如这水花一般, 一点一滴地从京城传到宜州。 听宫里管事的太监说,因为太后被囚遽然,大少大臣上疏去见,雪花般的奏折已经把御案给淹了,可皇上翻都不翻,直接把他们全扫到了地上—— 魏国公是一行人中最着急求见皇上的那位,他步履匆匆,官袍在快步下翻飞出花来,听宫女说,因为太着急,上玉阶时还险些被绊倒,只脾气甚大的国公爷难得没生气,心里密密麻麻皆是思绪——因着窦和墓案,魏家最近谨小慎微,根本不敢有触怒龙颜之举,分明前些日皇上已有消怒迹象,这一记软禁,当真打得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连绥王都亲自到御书房去劝了,没想到这位自幼最疼他的皇叔,也被皇上赶了回来,甚至有传闻,绥王殿下还被皇上刺了一剑,可元德帝却连御医都不让传…… 消息虚虚实实,雨季已经过半,也不知究竟过了多少时日,又是经手了几回的消息,官署里,季云安断断续续听了不少,担忧是没有的,甚至可以说心念大动—— 连这般显赫的魏家也有始料未及、失去帝心的时候,不由得让人们感叹圣心难测,可季云安却觉得时来运转!常言道:“乐极生悲,否极泰来”,他搁置在通判之位九载,苦心赈济却徒遭贬责,已算否极,所谓物极必反,否极便是泰来之兆。 季云安在小窗之前踱步,忽然想到那日醉饮,覃晟同他说过的话:“岳父缺的不是人和,而是时运。” 季云安轻轻念着:“……池上居,居池上,可知事在人为耳,天半云标自有渊①。” 这场大雨一连下到了黄梅时节的尾月。 这几日,顾青都在文平县,恩水乡西岸的堤坝已经重新修,可今年的雨尤其大,顾青不大放心,想着左右也无事,便去看看。 水利司派下的监察使、总管,还有巡检刚好也在,顾青顶着雨过去,这日雨大,江边雾气蒙蒙的,连路都看不大清,走近了瞧,才发现这三个人眉头紧锁。 “三位大人为何事发愁?” 三人看着他,面面相觑,直到镇玉介绍了顾青的身份,那三人才松了一口气,可开口的第一句话,便叫顾青皱了眉:“不成啊,将军,这堤坝不成啊。” “不知大人是何意?” 水利监察使一手抚着堤坝墙,抹了把脸上的雨:“根据恩水乡的地势和水量,该用石条和石板燕尾榫紧扣的石制堤坝,可将军仔细来看,这里头哪是石头?分明是麦草!” 顾青神色凛然,看了镇玉一眼。 镇玉立刻上前查看,可查看了好几处,确实如水利监察使说的那般,这些大石里头确实夹的尽是麦草! 先前恩水乡这堤坝毁得倏然,堤坝的口子是断断续续补上的,顾青心疑会不会是补修时间紧急,材料不够,才出此应急之策,可他把当时负责修建堤坝的人找来问话后,才发现这堤坝真就是用的石板夹草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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