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红英点了点头,“是的。我在他家中暗室里搜出来的,同这金子放在一起的,还有一些字画。我打开看了一下,看着平平无奇的,是山水画,画我拿去交任务了。” “那锭金子被我藏了起来,后来……就给了褚良辰。再后来的事情,你便知晓了。” 顾甚微眸光一动,“所以,雾伞也是张春庭的手下吗?” 马红英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褚良辰是当年的目击证人,这件事也是张大人告诉我的。” “那你可还记得那山水画是什么样的?” 马红英见顾甚微神色认真,知晓这事情绝对同案子有关且十分紧要,她腾的一下站了起身,椅子在地上摩擦着发出了刺耳的声音,“你稍等一下。” “我去旁边的屋子里取一下文房四宝给你画一下。” 她说着,不等顾甚微回答,小跑着冲了去了隔壁,又风风火火的拿着文房四宝冲了回来。 马红英拿起那笔,在纸上涂涂抹抹了好一会儿,推到了顾甚微面前,“大概就是这样的。当时张大人也问我来着,不过当时我们见面是在荒郊野外,我只能给他描述了一下。” 顾甚微一看那画,瞬间服气了! 好家伙!你这画的还不如描述呢! 鬼看了这话都要瑟瑟发抖跪地求饶,道长你这符画得简直是法力无边啊! 若非马红英提前同她说了是山水画,她根本不会联想到山水,甚至都不会联想到画这个字! 便是让小鸡爪子沾了墨随便蹦跶几下,那也比这强上百倍不是! 顾甚微心中发狂,面上却是淡然的将这画推到了马红英面前,“你再给我描述下!”
第344章 一张画卷 “左边这里是山壁,右边这些是河,哦,对了,在那山壁之上,还有一棵老松树,那松树整个都伸了出来,像是鬼招手似的。” “在这天上,还有三个黑点儿,我也分辨不清楚那是鸟儿还是船或者是什么东西。” 顾甚微看着那竖条的山壁,横条的水,像是一团乱麻的树,还有三个不小心弄脏了的污点儿…… 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师杰作! 她抿了抿唇角,看向了马红英,“那你可还记得落款是什么?画上一般会有落款还有印章。” 雍人好风雅,文人多半都有各式各样用奇石雕刻的印章,画上画之后,那还不得从那胖的瘦的圆的瘪的印石当中选出一枚盖上去?这样不够,还得给自己取一个雅名。 马红英想了想,冲着顾甚微摊了摊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就学了官字儿,还有那北朝西夏的字。” “只要看得懂军令还有截获的狗贼书信便够用了,至于旁的……有那功夫都用来练武了。那字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体,当时瞧着就不认得……原本想着回去了照葫芦画瓢一番,不过……” 马红英笑得更加抬不起头了。 顾甚微瞬间了悟,还能是啥?转头就给忘记了呗! 她能说什么?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怎么好意思打又笑还又愧疚的漂亮小姑娘! “没事,我祖父从前让我背四书五经,我也是打开书就认识,关上书就忘记了。” 马红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干枯的秧苗被人浇了水瞬间探起头又神采奕奕起来。 “对吧!我也是这样的!” “可能老天爷也想着咱们这一个凡体装不下两位神明,武神已经选中了我们,文曲星就没地方蹲了!” 顾甚微哑然失笑,虽然奇葩但好似有些道理。 她想着,将面前的酒一饮而之,站起身来,将马红英的那张“鬼画符”给叠了起来塞进了怀中,“我还有事,便先走一步了。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接下来就做你想做的事情好了。” 马红英亦是跟着站了起身,她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还是问道,“你不会觉得我是一个胆小鬼么?” 一边不敢继续追查真相,一边又不敢相信官家没有勇气再上战场,同努力了三年便是亲手将全族人送葬,将那天戳破一个洞也要洗刷父亲冤屈的顾甚微相比,她简直就是一个自惭形秽的逃兵。 顾甚微身形微顿,摇了摇头。 “我用剑,你用锤,可我们都是武神附体不是么?” 她说着,没有再多留,身形轻闪……直接从二楼翻了出去,几乎是瞬间便失去了踪影。 马红英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顾甚微用剑,剑是利器,划破一切邪佞。 她用锤,锤是钝器,守护一方安宁。 就像是年幼之时,她从剑换成了锤一样,命运或许从一开始就写好了,大约在许多年前她就尊崇了自己的内心,选择了最真实的马红英。 楼梯上传来了阵阵脚步声…… 马红英扭过头去,并不意外的瞧见了缓缓上楼的王御史夫人。 “夫人的要求我答应了,我以后便会在这武馆里坐镇。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就是那王全……我希望每月分给我的钱里,能拿出来三分之一交给王全的家人。” 不是她不想多给,她还要肩负起那些同她一齐死在乱石阵里的兄弟们。 “我不希望让他们知道是我给的,夫人以谁的名义都可以……他们不必感恩戴德,也可以心怀怨愤,我这么做只是为自己感到羞愧而已。” “夫人可以做到吧?” 马红英说着,冲着王夫人抱着拳深深的鞠了一躬。 王夫人轻叹了一口气,她的声音听上去带着几分威严,一看便同寻常内宅夫人格外的不同。 “你这是何苦?官家已经让你将功抵过,赦免了你,你那时候为了取信齐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若非有你皇城司的张大人又岂能料事如神,将齐王的一切动向尽在掌握之中呢?” “更何况他是我王家人,为了我王家而死,我自是会护着他一家人周全。” 马红英摇了摇头,“我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官家并不信任我,所以才用了替身。” “那飞雀杀手们,也不是我杀的,乃是顾甚微同魏长命的功劳。” 马红英说着顿了顿,坚定的道,“就算我起了万分之一的作用,官家赦免了我,我也没有办法赦免我自己。” “夫人就当我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为了安慰自己吧。” 王夫人点了点头,从身后跟着的一位年轻女婢手中接过了一张纸,递给了马红英。 “欣赏归欣赏,生意归生意,这里是一纸契约,你看着若是没有问题便签了,日后这武馆便交给你了。” 马红英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接了过来。 她朝着窗外的看了过去,蔚蓝的天空中飘着洁白的云彩,门前那株大树枝丫横生了过来,一大一小的两只麻雀蹲在上头,叽叽喳喳的叫唤着。 金戈铁马已是前程旧事,平凡新生才是心之向往。 马红英想着,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在那张纸上轻轻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 花开两朵,各表一只。 韩时宴看了一眼大理寺门前那株老槐树上蹲着的麻雀,这棵树不知是有什么特殊风水,上头竟是长满了鸟窝。 叽叽喳喳的说教个不停,活脱脱像是小时候的韩敬彦。 方才他去了袁惑府上,意料之中的一无所获。 没有找到绿翊口中装着胎毛还有护身符的荷包,也没有找到任何特殊之物。袁家人哭晕了头,他离开的时候已经挂在了白灯笼。 韩时宴收回了视线,径直地迈进了门槛儿。 “韩御史!怎么来了大理寺?我横想竖想左想又想,也想不出我身上有可参之处!我明明就是兢兢业业,克己守礼,一不喝花酒,二不贪钱财,三不……” 说话那人名叫崔以行,祖上那是望族名门,虽然到了大雍朝不复从前荣光,但族中亦是家风良好多有少才。 崔以行少年进士,一路高升如今乃是大理寺少卿。 从前大理寺卿年迈不理事,大理寺都是崔以行代行职责,韩时宴从前没少同他打交道。从前二人在国子学,也算是说得上话的同窗。 “三不正经么?”韩时宴淡淡地回了一句。
第345章 问韩敬彦 崔以行听着,轻笑出声。 “许久未见,我听闻了你在北朝王都大杀八方之事,当真是心生敬佩,畅快无比。我那长子后日满月,你若是有空且来让他蹭蹭福气可好?” 韩时宴一脸震惊的看向了他,“你都有孩儿了?” “像我们这个年纪,多数都成亲生子了。当年我还给你送了喜帖,长观还来送了一对玉如意,我家娘子到现在日日放在床头边辟邪呢!” 辟邪…… 韩时宴哑然,他眼神微动,看向了崔以行,“你同嫂夫人是如何相识的?” 崔以行一愣,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韩时宴,眼神中闪过了一丝诧异,随即又了然于心,“你有心悦的姑娘了?这是好事呀!不过我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生得娇小玲珑的,被家中养得十分娇气,原本我其实不怎么中意她。” “成亲头一年,那家中也是闹得鸡飞狗跳险些和离。不过好在我幡然醒悟,哄了大半年如今总算是琴瑟和鸣。” 崔以行注意到韩时宴询问的眼神,轻笑出声。 他摸了摸自己并不存在的胡子,摇头晃脑的装了一回夫子,“我倒是没有想到,我还有给韩时宴做夫子的这一日。从前在国子学,可只有你教我的份。” 崔以行说着,竖起了一根手指头,“没有旁的,直接告诉她你心悦她!” 谨记着他又竖起了第二根手指头,“还得脸皮厚,她生气捶你就让她捶,她若想跑你就拉住她……” 韩时宴认真的表情立即变成了怀疑,他嫌弃的看了一眼崔以行,生硬地说道,“我去寻韩敬彦,已经到了。孩子满月我会送贺礼的。” 顾甚微生气捶他就让她捶? 顾甚微想跑他去拉住她? 崔以行这分明就是想要他死! 这厮大约没有见过一拳将人捶出脑浆子的姑娘! 韩时宴想着,冲着那崔以行摆了摆手,毫不客气的朝着大理寺卿的院落行去。 崔以行瞧着他的背影简直是一头雾水,他摇了摇头小声嘀咕道,“这韩时宴,怎么跟小孩儿一般,说翻脸就翻脸。” 他说着,小跑着跟了上去,凑到了韩时宴的身边压低了声音,“你堂兄怎么突然来大理寺了,我还以为他回京叙职之后会去枢密院。” 韩时宴脚步一顿,蹙了蹙眉头,“不知,官家自有安排。可是有什么不妥当?” 崔以行摇了摇头,他并没有因为韩敬彦是韩时宴的堂兄而觉得有什么是不能议论的,他同韩时宴认识这么多年,太了解他的为人了。 他想着,压低了声音道,“也不是不妥,就是吧谁都没有想到。韩敬彦不是一心想要做实事么?我以为他会在地方上成了一方大员,然后再回汴京直接入枢密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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