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裕锡温和地谢过吕定先,跨步进去。太子见了他就笑言:“还是五弟有心,日日来看我这个大哥。” 李裕锡亲热的上前行礼,回道:“弟弟来看望的不只是大哥,还是储君殿下啊。您一日不好,朝上一日不消停,弟弟日盼夜盼,盼您大好,如此才能少听那些大人们几句唠叨。” 太子竖眉:“那群老匹夫又说什么了?” 说完他也不用李裕锡回答,自顾自的说:“哼,想也知道他们会说什么,左不过是打着关心孤的名头请父皇早做打算吧。孤还没死呢,他们就想把孤从这东宫赶出去,天下岂有这般以臣欺君的道理?” 李裕锡连忙劝说:“哥哥别动气,倒也不是所有人都如此,只是个别几位看不清形势的谏议大夫在闹腾罢了。父皇可一直是在关心您的,连私库都为您开了,令整个太医院全力医治,这样的荣宠,也只有太子哥哥您一人享受过。” 然而奇怪的是太子并没有因李裕锡的这番话而感到安慰,他反而…… 李裕锡没有错过太子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他假装低头喝茶,然后跳过这个话题,说起了瑞王:“论起对哥哥的关心,我自认是不如二哥,他听说您身体抱恙,已经亲自去护国寺给太子哥哥祈福了。我还知道二哥遣了门客上百人,去各地拜访名医,希望能请来杏林高手为哥哥您医治。” 太子已经在李裕锡面前收不住脾气了,他冷笑道:“他不过是以退为进而已,往日我与他针锋相对,父皇总是左右端水,显得双方都有输有赢。如今我倒下了,他要是再蹦跶,不用孤出手,父皇就不会允许他一家独大。倒不如使一招以退为进,即得了好名声,又将孤病重的消息散往各地,真是一招诛心毒计。” 李裕锡摸摸鼻子,好似没有听见太子对皇父和同父异母弟弟的评价。拱火拱到这个程度就差不多了,他又说起自己手上的《括地志》。 当初编纂《括地志》的差事能落到李裕锡手上,一是因为他确实使人暗中操作了,二是因为二、三、四这三位皇子纷纷强势崛起,众人入局的结果就导致了太子一派的威信一降再降。圣人为了平衡局面,就有意为太子加码。 可一本《括地志》足以成为一个帝王的政绩,圣人又不想这么轻易的就把《括地志》交到储君的手上,以免本该属于他自己的荣耀被太子分薄,于是他才点了李裕锡出来。 李裕锡刚领旨时,圣人就暗示过,他不希望太子和《括地志》扯上任何关系。 但如今太子病的蹊跷,纵使太子极力掩饰,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瞒过了太医院,但李裕锡相信不光是自己,连圣人也对太子的这个病存疑。 如果太子真的身有重疾,在不打算换掉太子的情况下,圣人有没有可能出手维护太子的地位呢?亦或者圣人会选择放弃这个从小培养的继承人? 李裕锡决定拿《括地志》赌一赌圣人的态度,正好也用来向太子表忠心。于是他说:“此书宏伟,非三、五年不能成行,但总体纲要却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本奏折递给太子:“弟弟初次办差,生怕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因此斗胆厚着脸皮想请哥哥斧正,请哥哥不吝赐教。” 太子深深的看着那本奏折,他没去接奏折,而是意味深长地对李裕锡说:“父皇的意思,五弟你是明白的,即便如此,你还要孤为你斧正吗?” 李裕锡笑得一如既往的温和:“是。弟弟记得小的时候,父皇没时间教导我们这些小皇子功课,都是请太子哥哥先过目一遍,做的不好的就打回去重做,做得好的再上呈父皇。弟弟想着,这回应也如是。” 这一回太子脸上才终于露出了笑意,他指着李裕锡连说了三个“好”,接下那份奏折按在桌上,然后对着李裕锡说:“你的心意哥哥领了,诸多兄弟中只有你老五对孤是真心的。你放心,只要孤在一日,就一定不辜负你。” 李裕锡拱手道:“太子哥哥严重了,弟弟人微言轻,能有现在的爵位也全靠哥哥举荐,哥哥但凡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弟弟愿意为哥哥赴汤蹈火。” 两兄弟越说越投机,正午时太子还留了李裕锡在东宫用膳。饭桌上,李裕锡细心的观察到太子一改从前无肉不欢的习惯,那道他曾经最喜欢的冰糖肘子更是碰都不碰了。反而他身边多出一个陌生的小太监,那太监夹什么菜,太子就吃什么菜,吃的极为清淡。
第15章 恭孝瑾亲王 要说瑞王如今最讨厌谁,太子自然首当其冲,这第二个嘛,自然就是把《括地志》这么大的功劳按在太子头上的李裕锡了。 他恨啊,前脚他去了护国寺刷名声,后脚李裕锡就把《括地志》献出去了,结果皇父大喜,不但为太子赐下“文敬”的封号,还大赞李裕锡,也为他赐下“恭孝”二字封号。 如今太子是文孝太子了,瑾王是恭孝瑾亲王了,而他瑞王还在原地踏步,连后出头的弟弟都比不过了,这叫他如何不恨。 手下问他现在要怎么办,他哪儿知道去。太子都身体大好,能够理事《括地志》了,他这个为太子祈福的瑞王就别丢人现眼了,打道回府吧。 回王府后,瑞王自然就不需要像在护国寺里那样静心斋戒了,他心里又有气,回来就钻进了宠妾的房里,一通宣泄后,当晚他正搂着爱妾入眠呢,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他骤然从床上跳起来,一扫白日的心烦意乱,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道:“哈哈哈哈,就是这样,老爷子都出手了,可见死胖子病得不轻。哈哈哈哈,好啊,老天有眼!文敬,呵,是封号还是懿号且说不定呢,本王不跟一个将死之人争。” 想通这一点后,瑞王浑身舒坦,呼呼大睡去了。另一边本该风光的李裕锡却睡不着了。 杨小满起来揉揉眼睛,柔声问:“爷还不睡吗?” 李裕锡坐在桌前,哄道:“睡不着,小乖先睡吧。” 杨小满于是坐起身来,裹着棉被,踏踏踏踢着绣鞋蹦到李裕锡怀里,甜甜的说:“那我陪你。” 李裕锡给她把被子裹紧,将她锁进怀里,闻着她头发上的香味说:“让我抱一会儿。” 杨小满乖乖让抱着,过了一会儿她觉得脖子不舒服,微微动了动,于是把沉静在自己思绪里的李裕锡惊醒。 “回去睡吧,天渐冷了,仔细别冻着。”李裕锡想把杨小满推起,谁料小孺人勾他的脖子勾得越来越顺手了,转瞬间就挂在了他身上。 “不要,没有爷,被窝里都冷了。” 李裕锡气笑:“本王堂堂一个亲王,竟成了给你暖床的了?要是冷就叫奴婢拿个汤婆子,你指望我是指望不上了。” 杨小满把他的头掰到和自己一个水平线,面对面望着他,仿佛要一眼望到他心里去。 “爷在烦恼什么呢?” 少女的话似乎有某种神力,让李裕锡不自觉打开心扉。他轻声问:“如果你的父亲还在世,你又惹了他生气,生了很大很大的气,你该怎么办呢?” “啊?”杨小满想了想:“我爹去得早,所以我不知道要是惹了他生气该怎么办。但我惹过我哥生气,想来应该是一样的,每次他生了很大很大的气后,就寻竹条子想揍我,我就装可怜,对他哭一哭求一求,他的气就消了大半了。” 李裕锡失笑:“装可怜是吗,确实是个好主意。” 他把杨小满抱起,一路抱到床上,被窝确实太冷了,于是他从善如流的抱着小孺人贴在了一起。 因为太子的强势归来,朝堂之上再无争议,连圣人都对太子和颜悦色了很多,就好像储君地位从未出现过动摇一样。 信王和益王倒还想一争,虽然暂避太子锋芒,可还是时不时会搞出些事情。反而曾经大势的瑞王沉寂下来,许久不曾见他有什么动静,安静的好像那个闭关著书的恭孝瑾亲王一样。 多么奇怪的事情啊,两个亲王安静如鸡,两个郡王却上蹿下跳的,让朝臣一时也看不懂该不该站队。 如此这样又过了月余,便又到了年关时分。按往年惯例,除夕夜李裕锡应该携家眷入宫参加国宴。寒衣节时,陈怡被李裕锡扣在家里,这回是她自“养病”后第一次在外亮相,如她这等人自然要好生打扮。 但李裕锡是无心欣赏王妃的美的,应该说进宫路上他怀有心事,与陈怡两个人相顾无言。 随着马车轻微的颠簸,陈怡看了看身边的男人,率先开口道:“这几日王爷也不来找我,妾有好久不曾与您说说话了。” 李裕锡回声:“王妃有什么想说的?” 陈怡轻笑:“妾心里有几个疑问,一直苦于无解,十分想向王爷请教。” “是吗,王妃倒是说说看是什么疑问。” 陈怡直勾勾看着李裕锡:“妾想问王爷是否有青云之志,是否甘愿为他人走狗!一条狗要是被训久了,就会产生屈从的心里,这样以后就算主人重伤再也没办法辖制它,它也不敢对着主人吼。王爷这条狗做的,连到手的肉骨头都能让出去,真让妾佩服,只是妾想问王爷想做这条狗做到什么时候?” 她声音不重,谈话间似乎没了陈氏女骄纵的戾气,但她讲的内容,却一字一句无不显示着她还是那个锋芒毕露的她。 李裕锡在心里叹气,他早知道这个女人的温顺都是假装的,一旦自己显出弱势,她就会扑上来咬一口。用训狗比喻的话,陈怡就是一条训失败的狗。 李裕锡无意与陈怡争辩,也不觉得有必要把自己的打算掰开揉碎讲给陈怡听,于是他只回了一句:“王妃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又是一拳打在棉花上,陈怡想要尖叫,但她忍住了,她实在想看看李裕锡那藏在无害面孔下的到底是怎样一副心机,可惜这个男人总是让她无从下手。 两人各有心思,机械的做着属于自己份内的应酬。席上最出风头的自然是文敬太子,但即便文敬太子几次想将李裕锡引到话题中间来,可参宴的皇子、朝臣们,都还是敏锐的感觉到圣人不喜瑾亲王,因此大家都下意识的冷待这位新出炉的恭孝瑾亲王。 李裕锡始终泰然处之,就算皇父都没喝下他敬的酒;他也依然没事人一样。太子看不下去几次想来拉他,都被他给阻了,如此这般后太子便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赐了好几道自己桌上的御菜给李裕锡送去,以视东宫对瑾亲王的亲近,让别人不敢慢怠李裕锡。 席上种种热闹暂不累述,只说酒阑人散后,圣人喝得有几分醉意,也不幸后妃了,去了尚元宫歇息。此时御内总管大太监张如会来禀:“圣人,恭孝瑾亲王贵在门外求见。” 圣人发怒,把刚脱下的靴子扔出去老远,怒道:“让他跪着,什么时候参透了‘恭孝’二字,什么时候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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