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父为了江山社稷,可以忍痛弑子;我不应该辜负他的心血,所以父皇,请您允许孩儿懦弱一次。” 说到最后,承琰在李裕锡和杨小满身侧跪下。 李裕锡伸出手,轻轻盖在承琰的头顶,低沉的声音在承琰上方响起:“经此一定,将来可不能后悔。” 承琰磕头,道:“孩儿绝不后悔。” 晌午过后,朱友丞刚准备小憩一会儿,人人知道朱相有这个习惯,因此不会有不长眼的人来打扰他。 小厮放下纱帐,丫鬟关好门窗,朱友丞刚沾上填充着决明子的软枕,管家便推门而入。 “老爷,宫里有动静。” 朱友丞叹了口气,太极宫那一家子都是事精儿,先圣在位二十余年,掀起的风波都没当今这位多。 “说,什么事?” 管家回话:“陛下有旨,册公主为昭华公主,位同亲王。” 朱友丞:知道陛下是个女儿奴,这圣旨下得不奇怪。 管家继续说:“另,册大皇子为荣王,着出宫建府,旨意已经公之于众。” 朱友丞从床上弹了起来,掀开纱幔露出一张大脸来:“什么!” 陛下的意思,想来没有人会领会错吧,把大皇子分封出去,独留下二皇子,这不是有意立储二皇子,又能是什么? 朱友丞只要一想到明日早朝时,太极殿上的腥风血雨,他就脑仁一疼,垂直倒在枕头上:“快去宫中替我告病,本大人犯了头疾,明日不能参朝。” 不过几个时辰,这天大的消息就在长安城里传开了,昭狱里,两个狱卒站在牢房门前也说起了这件事。 狱卒甲:“啧啧,这大皇子啊,也是倒了血霉,出门办了一趟差,回来把板上钉钉的太子宝座给弄丢了,这找谁说理去?” 狱卒乙笑着说:“这你就不知道了,有道是爹娘疼小儿,宫中那位喜欢小的那个,可不日夜吹着枕头风嘛。大皇子再好,能比得上二皇子和皇后一条心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这大皇子封荣王的事情。 在他们身后的牢房里,谢荣海颓废的倒在床上。 “祸国殃民,祸国殃民啊!”他喘息着,挣扎着起来,咬破手指,准备在这昭狱的墙上,留下自己的绝笔。 那两名狱卒听见身后的动静,互相隐晦地一笑,他们没有注意到,已有人藏身暗处,将他们的一举一动也尽收眼底。 底下人来报:“大人,昭狱那儿有动静了。” 朱全昭一个弹腿从椅子上跳起,嗅了嗅绣着兰草的香囊,道:“边走边说,情况如何了?” 属下跟在他身后禀报:“被买通的是两个欠赌坊钱财的狱卒,小六小七已经去跟着他们了。谢大人那儿也已经派了人,老头儿还想撞墙寻死,被我们的人及时阻止了。” 朱全昭点头,将香囊塞进腰间,挥手让属下跟上。 儿郎们,今夜随他捉鱼去。 陛下将谢荣海交给他,就是为了让他顺着这条线,查出长安城中,一直隐在水下作祟的那些蛇鼠。 从很早以前,陛下就发现有这么一伙人,带着恶意潜藏在城中,抓住一切机会造谣生事,剑指太极宫。 从怎么禁也断不了根的谣言,再到秦女官被掳,再到周传芳身死……朱全昭有预感,他很快就会和故人见面。 那个女人果然一直没有放弃复仇。要不是自己早就已经向陛下和盘托出,求陛下给了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恐怕他也会被这女人拖下水。 ———— 杨小满和李裕锡一道儿,把承琰送出甘露门。暮色渐起,那孩子肩膀一松,脚步轻快的走在灯笼照亮的宫道上。 杨小满鼻尖一酸,闷头进李裕锡的怀里。李裕锡单手搂着她,低头对她说:“承琰能放下枷锁,也是一件好事。” 杨小满擦着眼泪:“我知道,他这些年过得挺不容易的。” 他们这对做父母的,即把承琮的藏拙看在眼里,也把承琰的刻苦记挂在心里。 就算让世上最苛刻的夫子来看,也不得不承认承琰是个勤勉的学子。 凝云阁的灯熄得比甘露殿的晚,亮得比安仁殿的早。每日李裕锡起来去上早朝时,承琰已经温过一遍书了;他批完奏折去找皇后一起用晚膳时,承琰还在废寝忘食的读书。 这种毫无乐趣可言的日子,承琰一过就是六年。杨小满每每想到这个,心里就止不住的犯疼。 现在好了,他解脱了,杨小满由衷的为他高兴。 而在宫道的尽头处,承琰正路过太极殿。他曾经幻想过自己在这里面指点苍穹,也害怕过站在大殿上,会被一众臣子诘责进谏。 现在好了,一切的荣耀和磨难都和他没关系了。 承琰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反而觉得轻松自在极了。 他突然想起大伯父生前对他说过的一句话:隋书有云‘舟大者任重,马骏者远驰。’,倘若力有所逮,自然当仁不让;力有不逮,激流勇退不失为明智之举。 现在想来,其实大伯父也看出了他的问题,在隐晦的劝他如大伯父自己当年那样,让位于兄弟。 可惜他一开始听不进去,直到亲眼见到大伯父下令处死大堂兄,他才体悟出‘天下稳固高于一切’这个道理。 大伯父说,大堂兄的命早就应该在他逼宫造反时,就被抹了的,是父皇看在与大伯父的兄弟之情上,才允许大伯父保下大堂兄。 有大伯父在一日,大堂兄就被压制一日,被关在庄子上不能动作。 可是大伯父生怕在自己死后,大堂兄夺位之心不死,而父皇看在他身死的份上,对大堂兄多加照顾,反而助长了大堂兄的野心。 只要康王一脉还顶着前嫡支的名头,就会不断有人去煽动大堂哥,为了不让大堂哥将来做下错事,害得社稷动摇,大伯父这才决定在自己死前,把大堂哥一并带走。 为了把危险的火苗提前掐死,大伯父不惜牺牲自己唯一一个嫡子。 承琰偷偷问康王这样做值得吗? 康王奄奄一息,咳嗽着轻声回答他:“值得,用我儿的一条命,防止未来数以百计、千计的子民流血丢命,这当然值得。” 这么说的话,那他的退让也是值得的。承琰…荣王抬头挺胸,他的二弟一定会成长为爱民如子的圣明之君。
第104章 作恶之心 一过卯时, 郑维桢就习惯性的,坐在妆匣前,让哑女为她梳妆打扮。 哑女向来是娘子说什么,便做什么, 从不会过问娘子这么做的原因。即便她每日都是看着郑维桢做无用功。 描眉、点唇, 再将娘子的发髻重新纨起。哑女熟练的做好一切, 然后默默退回角落,等到更夫敲过巳时的击柝,要是公子还不来, 那就说明娘子今夜又是白等了。 迟钝如哑女,都发现公子冷了她家娘子。好在每月送银子的小厮还是会按时上门, 不然娘子不知道还能不能在这座宅子里住下去。 要是娘子被赶出去了, 她就带着自己一起走吗? 哑女漫无目的的想着,觉得自己吃的不多, 娘子应该不会把她赶走。 正这么想着,影壁那一侧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哑女打了一个激灵,抬头看了一眼漏钟,发现不知不觉自己已经站了一个多时辰, 此刻已经过了辰时三刻。 郑维桢眼睛一亮,微弯的背脊也一下子挺直了, 催促哑女道:“还不快去开门?” 哑女提着灯笼出去, 快手取下插销, 将木门半开。她抬头,见到了一张陌生的脸。 来人半张脸藏在黑夜之中,哑女只能看清他的薄唇勾起, 露出一个邪笑。 她心慌,手上想要关门, 可那人已经将刀柄抵在门边。 “怎么还磨磨蹭蹭不进来?”郑维桢扶着鬓间牡丹,踩着莲步走来。她得意,刘执终究是放不下自己。 但这份得意在见到朱全昭的脸时,化为乌有。 郑维桢心道不好,转身想逃。哑女替她抱住朱全昭的腿,给郑维桢争取逃跑的时间。 可朱全昭乃常年习武之人,哪里是哑女能够控制得住的,郑维桢还没跑进堂屋,就已经被从身后赶来的朱全昭截住了。 那柄从前任她抚拭的马刀急风骤雨一般袭来,转瞬间架在了她脖子上。 “娘子想往哪里逃?”朱全昭稳稳地提着刀,漫不经心的让刀锋从郑维桢的脖子上划过。 郑维桢稳住心神,巧笑道:“郎君说得什么逃不逃,妾是想进屋为你端一杯茶来。” 朱全昭冷笑:“娘子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你端的茶,我怕喝了丢命,还是作罢吧。” 郑维桢潸然泪下,眼泪说来就来,水珍珠滴落在朱全昭的马刀上:“你就是这么想我的?你是宜新的爹爹,我再坏,也不可能要害你性命。” 她不提女儿倒还好,这一提,朱全昭怒火中烧,马刀又前进了一分:“是吗,娘子倒是有情义的很,要是真这么在意女儿,你当初何必抛下她?” 朱全昭只觉得郑维桢虚伪,她提及女儿,不过是想借此装可怜罢了,让他不忍对女儿的生母动手。 可是在朱全昭心里,朱宜新的娘亲另有其人,跟她郑维桢没有任何关系。郑维桢越是提及女儿,他就越恶心这个女人。 “跟我走吧,郑娘子,你该去自己应该去的地方了。”朱全昭压着郑维桢,要将她带出去。 郑维桢知道要是跟着朱全昭走了,那她估计是没命回来了,因此疯狂地挣扎着,口中求饶道:“三郎,三郎,你忍心这么对我吗?你难道忘了我们从前欢爱时的日子吗?三郎,你放我走好不好,我保证躲得远远的,再不回长安了。” 朱全昭不耐烦地说:“早知今日,你何必当初?既然你不要过安生日子,就应该要预料到今日这个下场。” 郑维桢在挣扎间衣衫散开,露出肩头大片雪白的肌肤:“三郎,你是否还在记恨我当初抛下你和宜新?其实我早就已经后悔了,只是怕你不原谅我,才不敢回去找你。 不如…不如你带我回去吧,这回我就守着你好好过日子,咱们再给宜新添个弟妹可好?” “你别白费力气了,你猜我是怎么知道这处宅子的?是刘家下人带着我找来的,你与那刘公子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凭什么以为,老子还会要你?你这样的女人,配得上本将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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