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莺却拿着鸡毛当令箭,一盆水的惩戒还不够,还刻意下了个指令,“我家小姐还得梳洗一会儿,劳烦姨娘跪着等吧。” 洛雁双手抱着臂,身子被冷风摧残得如一片薄纸,摇摇晃晃。 眼皮也沉得厉害,仿佛下秒她就要昏了过去。 洛雁强撑着,抿起微微发白的唇,咬牙道:“我是来给夫人请安的,素莺姑娘连问都不问一句,就让我跪着等,是想越俎代庖?” “我对我家小姐忠心耿耿,怎么会越俎代庖!” 外面动静不小,沈思琼倚在矮榻上听得一清二楚。 她身上披了件薄氅,氅上绣了一朵红牡丹。脸上着了一层薄粉,云鬓间簪了支雕纹精细的玉牡丹花簪,不仔细瞧,亦看不出病态。 素莺冲进屋内,气冲冲道:“小姐,那女人也忒狂妄了些!您可得好好给她点惩罚!” 沈思琼放下茶盏,嗔怪道:“你还嫌闹得不够吗?” 素莺委屈地嘟嘴,“小姐,您才是主母,怎能让妾室爬到您头上!” “胡说什么!”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沈思琼心里也算有数了。 一个妾室而已,她何必大张旗鼓地针对,要是传到夫君耳中,岂不落了个容不得人的名头。 沈思琼又斜了一眼素莺,“这种话不许再说了!” 沈思琼让素莺把人请了进来。 见到洛雁稍显狼狈的模样,沈思琼忙让素喜找了件衣袍给洛雁披上,又赐凳又赐茶,好一副仁慈之态,“素莺这丫头被我惯坏了,一时没大没小,还望妹妹别怨上她,我这就让她给你道歉。” 说罢,沈思琼狠狠瞪了素莺一眼,素莺无奈地弯下膝盖,“素莺知错了,请姨娘责罚。” 洛雁微微一怔。 明明不久之前,她们主仆还变着法地消磨她,怎地突然转了性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洛雁依旧谨慎,“素莺姑娘不过性子直爽些,哪里有错?” 不管是不是她们主仆给她设的新圈套,她都得想办法化解了。 见洛雁没有追究的意思,沈思琼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 她给过洛雁罚人的机会,是她自己拒绝了,事后就算爷问起来,也怪不到她头上。 只有素莺不明所以,依旧充满怨气地看向洛雁。 她不理解小姐怎么这般忍让这妾室,不过是名外室,无名无分的,就算偷偷发卖了也没什么。 沈思琼要留洛雁用膳,“妹妹一大早起来,自是没时间准备,不如留下一起吃顿?” 与主母同桌用餐,她要守的规矩甚多,洛雁不想给自己寻麻烦,委婉拒绝,“多谢夫人念着奴婢,但是奴婢来之前已经用过一些小食了。后院还有活计等着奴婢去做,奴婢就不打扰夫人。” “行,你去吧。” 待人走后,沈思琼这才抬头看向素莺,“去把厨房的那些吃食都收一收,什么都不要留。” 明着不能太过分,但私下她有的是办法。 素莺这才反应过来,重绽笑颜,“还是小姐聪慧,奴婢这就去办。” 洛雁自是要先回屋换衣服,但她确实没有什么厚衣服了。换上干爽的衣服,一出门,便觉得浑身发寒,再加上小腹隐隐坠痛,惹得她四肢也无力绵软。 她只能给自己塞了颗补血的药丸,这还是娘亲留给自己的。 幸好有这补血的药丸,她不至于虚弱到晕倒。 可是月事本就忌讳受寒,素莺那一盆冷水浇到身上,无异于雪上加霜。 洛雁咬咬牙,打算去厨房找些吃的垫一垫。没想到她扶着墙走到厨房,发现灶台上干干净净,连锅灰都没,显然是被人刻意打扫过。 洛雁猜到了是谁,但她也没法子去责怪那人,毕竟是她亲口说用过了早膳,只能忍着罢。 她强撑着舀了两捧水灌下肚,紧接着便去干活。院里也没什么要紧的活需要她干,不过就是洗洗衣服、扫扫院子。 正当她打算去水井那打半桶水时,腹部一阵绞痛袭来,她疼得只能用手掐着腰,半蹲在水井前静缓。 怎料这时,一双大手突然拎过她手中的木桶,将她的身子掰正。 见她脸色比纸还白,洛屿泽的目光徒然凌厉,“这么想早死?” 洛雁一时没反应过来,“爷?” 洛屿泽拧眉盯了她半晌,这才开口,“回屋歇着去。” 说完,他将手中的木桶重重丢在地上,扯着她向前走了几步,洛雁惶恐,张口吸了两口冷风,忍不住咳嗽起来。 洛屿泽停下脚步,回眸凝视着她,“洛雁,你不是最爱惜你这条命吗?” 洛雁压下眸,她总不能说这活是他安排的,是他盼着她早死。 见她不语,洛屿泽冷嗤一声,“倒还学会怄气了。” 洛屿泽以为她是因为昨晚那事。 昨夜他回房后,净完手,也是心神不宁。 原本他打算给她请个大夫来瞧瞧,今日看来也没这个必要了。 都是自己作的。 洛屿泽揶揄地睨了她一眼,霎时闷了一肚子气。 待付元取了文书过来,他便走了。 洛雁依旧僵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远去。 半路,洛屿泽的情绪逐渐缓了下来,他看了一眼付元,交代道:“你待会儿去街上找一人牙子,挑几个肯干的人回来使着,再选个机灵的丫头,给洛氏留着。” 过了晌午,洛雁刚拿出针线,付元突然领着一个又瘦又小的少女进屋。 少女一进门就跪在地上,声音娇软,“小女子名叫石榴,家是渝州城下惠县人,家中原本还有一个年过六旬的老爹可以依靠,奈何这次大水冲毁了田地房屋,家里米缸见了底,爹为了让弟弟活下去,这才把我卖了,换了一袋小米。” 洛雁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衣衫破旧,头发凌乱,脸也脏兮兮的。 付元见她没什么反应,还以为她看不上这丫头,便作揖道:“姨娘,这姑娘确实可怜,我在人牙子那瞧见她的时候,她正被那人牙吊在树上打,我实在看不下去,就把人买了。” “但是我还要伺候少爷,又不能把人带到少爷身边伺候,夫人那也不缺人,思来想去,便想着给姨娘送来,也算多个帮手。” 洛雁仔瞧了两眼,见少女外露的手臂上确实有伤痕,霎时有些心软。 再加上石榴乖巧的模样,眼眶红了红,又重重地朝她磕了两个头,哽咽道:“求姨娘收下我,我吃得不多,也能干活,绝对不会偷懒。” 第22章 我是鬼吗?把你吓成这样 “我是可以收下她,但爷那?” “姨娘不必担心,这事属下替您解决。” “那就多谢了。” 洛雁有些晃神,她没想到,自己外出一趟,竟收了个丫鬟回来, 付元前脚刚走,石榴又给她磕了三个响头,“姨娘肯留下我,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要不是姨娘,我肯定要被人牙卖到春杏楼去了。” 洛雁见她额梢都变红了,可不敢再让人磕下去,连忙将人搀起来。 见到她手臂上的鞭痕,洛雁暗下眸光,温声道:“先别高兴得太早,你跟着我,日后只怕要吃的苦头也不会少。” “我不怕。”石榴露出白齿,眨了眨大眼道:“姨娘一看便是好人,我跟着姨娘,早晚能过上好日子。” “嘘。”洛雁比了个手势,生怕这话传出去对她们主仆不利。 石榴也机灵,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刚要自己掌嘴,又被洛雁拦下,“跟我不必跟我这般拘谨,只是怕隔墙有耳而已。你记得,在这院子里,日后在宅子里,千万要谨言慎行,决不能妄议旁的主子。” “是” 洛雁同她保证,“只要你手脚勤快,对我忠心,日后有我一口吃的,我便不会饿着你。” “多谢姨娘。” 说完,洛雁去烧水,打算让她从头到脚洗干净后给身上的鞭痕上药。 她又找了身自己的衣裳让她暂时穿着,“等会儿我去街上买点棉花给这薄衣加一层,先凑合着穿,等过两日闲下来,我给你做两身衣服换着。” 石榴诚惶诚恐,“姨娘,我才是买来的奴婢,这针线活还是交给我来做吧,您歇着就成。” 洛雁淡淡一笑,“没事,我就喜欢侍弄针线。” 石榴确实勤快,这才来一下午,就将她屋里屋外收拾得规规整整。 洛雁半倚在矮榻上,盯着石榴忙碌的背影,稍微有些晃神。 从前,她还是洛府四小姐时,身边也有丫鬟伺候,一个叫柳絮,一个叫杨桃。 不过柳絮是她七岁那年老祖宗送来的,只有杨桃是陪她从小一起长大的。 柳絮沉稳,杨桃活泼,府里的日子枯燥,全靠她们二人为她排忧解闷。 但后来,一个因为她冒险偷了半块馒头被大娘子打死,一个因为护着她娘,被丢进湖里淹死。 她却因为年幼无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一个被打得血肉模糊,一个浑身被绑满石头沉湖。 从那之后,再没收过丫鬟。 留下石榴,她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几分杨桃的影子。 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她们。 洛雁摸了摸手腕上的那道浅红色的伤疤,那是她为了捞杨桃,被她指甲划破的位置。 她闭上眼,一行清泪从眼角溢出,顺着脸颊滴在手背。 石榴忙完,累了一头汗。 待她进屋,洛雁递给她帕子擦脸,碎发撩起时,可见一副美人样。 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肤嫩眸澈,很是讨喜。 石榴请洛雁为她赐个新名,洛雁却摇摇头道:“浓绿万枝红一点,动人春色不须多,石榴这名衬你很合适。” 石榴虽然听不太懂,但觉得洛雁能出口成章,很是不简单,“姨娘,您读过书吗?” “读过一点。” “那姨娘的娘家是读书人吗?” 洛雁仔细想了想,点头,“算是吧,怎么了?” “我阿爹说过,读书人最是值得尊敬,倘若家中有钱的话,他也是要送我弟弟去读书的。姨娘能读书,想必在娘家一定很得宠吧!” 石榴一开口,小嘴巴巴个不停,跟杨桃当初一样。 一想到自己屋里多了个人,她也不打算凑合着吃了。 她塞给石榴两块碎银,让她上街买点青菜,再买点肉和鸡蛋。 石榴太瘦了,她想给她补补。另外,她还打算在自己屋外面的空地上起一个小灶,做饭也方便。 用完晚饭,洛雁正打算给石榴量量身子,打算动工给她做件厚实的衣服。 洛雁没想到石榴真瘦得跟竹竿一样,就连她的旧衣,她都撑不起来。 不过石榴毕竟是买来的下人,她自然不能在她的衣服上大费周折地绣花。 只要针脚细密,穿得舒适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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