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并排坐着十个学生。 先是自报家门。 “学生范铮,年五岁,家父是冀州提领,家母徐州王氏……” “学生刘子棋,年四岁……” 珂儿也按照在家祖母教好的,一字一句背着:“学生程珂,年四岁,家父东昌侯,生母白茶镇白氏……” 以珂儿的天资,能如此顺溜地说完这段话,想必是背了不下百十遍。 轮到琮儿。 他站起身,小手抱拳作揖,行礼,恭恭敬敬道:“学生海琮,年四岁,家父早亡,家母宛平海氏……” “你撒谎!”一旁的珂儿突然站起身,指着琮儿说道:“你不知道你爹是谁,你是个野孩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有人窃窃私语,有人在偷笑。 琮儿小小的一只站在院子中央,被众人指指点点。 海云舒噌地站起身,手中的帕子紧紧攥着,心都揪到了嗓子眼儿。 一旁坐着的程老太太不由掩面而笑:“云舒,你急什么?珂儿也是童言无忌,你可别放心上啊。” 海云舒:“是你教他这么说的吧!” 第196章 求学 “还用我教吗?这难道不是人尽皆知的事?” 程老夫人得意地笑:“只有琮儿,被你蒙在鼓里,还以为他爹是个什么了不起的大英雄呢。” 珂儿当众揭了琮儿的短,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出糗,心里也有了一丝痛快。 自打记事起,侯府所有人都只喜欢琮儿,而他就是无人问津的野花野草,高兴了踩两脚,不高兴了恨不得连根拔了。 祖母、爹爹、小娘,没一个心疼他的。 唯一照顾他的大娘子,也只是做做样子,要保她爱惜庶子的名声。真跟程家闹翻后,就带着自己的宝贝儿子走了,把他扔在这火坑里不管不顾。 现在不同了。 祖母说他是侯府唯一的孙儿,以后什么好吃的、好穿的,都是他的。 他不用跟小狗抢点心,跟小猫睡柴房。 他再也不用羡慕琮儿了! 珂儿脸上也浮现出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坏笑。 原本以为琮儿受了这么大的侮辱,就退缩了。谁知他面对嘲讽毫不畏惧,挺起胸膛。 不卑不亢道:“古有陈平,父母早亡,受兄嫂之恩,苦读诗书,终为人相;鬼谷先生自幼无父,其母食谷而怀胎,潜心修学,一样名垂青史。英雄不问出处,人的学问高低,原不在有没有父亲,而是在于自己是否用功。” “琮儿……”海云舒也没想到,琮儿小小年纪竟会有如此见识。 莺歌攥紧了主子的手,激动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这一番话说得珂儿云里雾里,只能悻悻地坐回去。程老夫人更是哑口无言,心生嫉妒却不好发作。 沈夫子坐于上席,捋着花白的胡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学生们自报家门后,沈夫子就开始出这场的考题。 只见他步履缓缓,手指向天,问:“你们认为燕云十六州与太阳,哪个离我们远啊?” 燕云十六州是大魏曾经丢失的疆土。 被敌国攻占后,历经三代君王,几十年也没有收复成功。 所以大魏不少文人骚客,都喜欢描绘燕云十六州的壮丽河山,以表国家收复疆土的期盼之情。 已有学生脱口而出:“肯定是太阳离我们远!” “为何?” 另一个学生抢着答:“燕云十六州距京都不过数百里,策马三五日便可抵达,而太阳远在天边,自然遥不可及。” 沈夫子轻轻点头,转身问:“程珂,你说呢?” “我……我……” 珂儿支支吾吾,在家里祖母可没教他这一题怎么回答啊。 他回头偷偷看着祖母,见她嘴型张张合合说了一串话,他却一个字也听不明白。 “程珂?”夫子喊他。 “是。” “做学问最重要的是专心,老夫问你的话,可想好怎么答了?” “学生认为……学生认为太阳离得近。” “哦?”夫子顿时来了兴趣:“为什么?” 呀。他给说错了,他本想跟着大家说太阳离得远来着,怎么一张嘴,又说错话了。 夫子见他迟迟不开口,又问:“怎么?说不出理由吗?” 珂儿心里慌得要命,额头上冒汗,腿也跟着打颤。 只能用眼神求助旁边的琮儿。 琮儿见他抖得厉害,就起身解围:“夫子,学生知道其中的缘由。” “那好,你来说。” 琮儿慢斯条理道:“百姓抬头便可见日,驱车千里却无法踏进燕云十六州的故土。所谓举目见日,却不见燕云,所以,日近而燕云远也。” 夫子称赞:“小小年纪能有此见识,不简单啊。平日都谁教过你念书?” 琮儿:“是娘亲教的,还有江舅舅。” 夫子点头,看不出是喜是怒:“好,你坐下吧。” …… 虽然只考试了半个时辰,可小婵在益学堂外等得度日如年。 一见大门打开,便冲了上去。 “主子,琮儿表现的怎么样?” 海云舒摸着琮儿的头:“还不错。” “我就说嘛,主子的学问好,教得咱们琮哥儿肯定也不差的。” 海云舒:“明日才放榜,咱们去吃些好吃的,听说御香楼来了个做糕点的新师傅,要不要去尝尝?” 琮儿举手:“要!” 说着,主仆几人欢欢喜喜地走了。 这边,程老夫人拉着珂儿站在学堂门口,珂儿看着琮儿和他娘亲高兴的样子,心里酸酸的。 “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珂儿忙收回目光。 程老夫人蹲下身,扶着他的肩膀:“珂儿,你要记住,你是侯府的长孙,咱们程家的希望,事事都不能落了人后,明白吗?” “祖母……” 虽然珂儿也不太明白,不过几天的光景,他就从无人无津的野孩子变成了程家的希望。 可祖母这么说了,应该也有她的道理。 “祖母,珂儿刚才在夫子面前出糗了,他是不是不会要我了。” “那你告诉祖母,你想在沈夫子门下读书吗?” “想!” 程老夫人摸他的头:“放心,只要珂儿想要的,祖母就是拼了性命,也一定帮琮儿拿到手。” * 翌日,益学堂放榜。 小婵一早就跑去看榜了,直到快晌午才回来。 一进家门就是垂头丧气的模样。 莺歌忙问:“怎么样?第几名?” “我……” “支支吾吾的做什么?说啊。” 满屋子的人都在等小婵说消息。 “嗨,要我说这沈家学堂有什么好?夫子老得牙都掉完了,满脸皱巴皮,跟个酸黄瓜似得,不去也罢……” 莺歌皱眉:“你说这干什么?” 海云舒放下手里的账本,问:“小婵,是不是琮儿落榜了。” 小婵低着头,半晌才“嗯”了一声。 莺歌不敢相信:“怎么可能?满院子的学生,只咱们琮哥儿对答如流,怎么会落榜呢?” 小婵撇嘴:“我哪知道啊,我对着榜单看的眼珠子都要出来了,确实没有。” 海云舒想着是沈夫子对学生的要求高:“应试的学生那么多,咱们只见了一组人,想必,是别人更优秀吧。” 小婵这下再也忍不住了,直截了当:“什么优秀啊!我都在榜上看见珂哥儿的名字了。” 第197章 江成璟惹得祸 “什么?!” 简直让人不可思议。 别人她们不了解也就罢了,就珂哥儿昨天的拉垮的表现,还能被选进益学堂? 这是个什么标准?优汰劣胜? 滑天下之大稽。 小婵揪着帕子,愤愤道:“你们是没看程家人小人得志的样子,就差拿着炮仗在我面前噼里啪啦地放了,还有那老婆子,说咱们琮哥儿……” “她说什么?” “说琮哥儿是私生子,父不养,母不教,不配拜到夫子门下,亵渎孔圣。” 莺歌呸道:“欺人太甚!” 海云舒骨节握得发白,脸上旋出狠厉的笑:“就她一个血债累累的毒妇,也配妄议圣贤,谈论孔孟?” 小婵推测:“琮哥儿落榜,肯定是这老婆子搞得鬼,她跟沈家可熟着呢。” 这倒是真的。 当年,海云舒刚怀上孩子的时候,老夫人就念叨着,将来一定要送孙子去沈家学堂读书。 海云舒直说沈家门槛高,若孩子天资不好,人家也未必肯收。 老夫人就拍着胸脯打包票,说程老爷子救过沈家人的命,别说生个笨孩子,就是生个猪崽,沈家也得卖她这个面子。 小婵想起刚才受的侮辱就来气:“要我说,这破学堂不上也罢,连程珂那样的蠢货都收,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莺歌叫她少说两句:“主子自有打算,你别头脑一热就瞎出主意。” 人无害虎意,虎有害人心。 海云舒:“她挡我的道儿,我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挡琮儿的……” “娘亲……琮儿是不是落榜了?” 她们主仆几人只顾着说话,没注意琮儿正站在了屋门口。 他小小的手扒在门框上,只探了半个头。 “琮哥儿?你什么时候来了?”莺歌连忙将他拉进屋:“说了多少回,别站在门当口,风大,快过来。” 琮儿怯怯地走到海云舒面前,拽着她的袖口,奶声道:“娘亲,是不是琮儿太笨了,不讨夫子喜欢?” 海云舒连忙把他抱进怀里:“谁说的,娘亲的琮儿最棒了。” “那琮儿为什么不能去学堂呢?” 海云舒安慰他:“没说琮儿不能去啊,只不过,娘亲要先去一趟,见见夫子。娘亲去过了,琮儿再去,好不好?” “嗯!”琮儿眨着杏仁般的眼睛,猛点头。 事情总得有个说法,才算对得起孩子,不能这么糊里糊涂地就过去了。 海云舒让人备了些薄礼和点心,准备上门拜访下沈夫子,就算求学不成,也要问清缘由,不让孩子吃这哑巴亏。 * 下午的日头大了些,麻雀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惹得人头晕。 路上,莺歌也抛出了疑问:“主子,就像小婵说的,你何必执着于沈家学堂呢?别家的不好吗,咱们琮哥儿是金子,在哪儿都能发光。” 海云舒放下车帘:“俗话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沈夫子是名门出身,精通百家学术,年轻时是连中三元的奇才,又在太学教过书,是不少皇子和进士的启蒙师父。 “咱们已经自立门户,琮儿若不能科举出仕,只怕还是脱不了商贾之名。如果他能够投到沈夫子门下,得他启蒙指点,日后也好奔个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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