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有你,明明牵扯其中,却还坐得住。” “我到希望鲁家人咬得紧些,他们咬得越死,案子就会查得更彻底,到时候看谁脸上挂不住。” 少阳神秘道:“那夜,国公夫人去了小太后宫里,不知说了些什么,回来鲁若沁的尸体就不见了,你不觉得蹊跷吗?” 涉及命案,尤其是王公贵女,往往死后要验尸,且这种人在府衙有专门停尸的地方,专人负责看管。 尸体是还原案情最有效的东西,鲁国公若真想将凶手绳之以法,就该配合府衙验尸。 而不是一拖再拖。 结果拖到现在,尸体也不见了。 海云舒忽然间有个毛骨悚然的想法:“少阳,我现在怀疑鲁国公该是在利用鲁若沁的死,跟小太后谈什么条件。” 少阳忽然被点醒:“也是,鲁国公府子嗣繁多,鲁若沁不过是一个盲女,真有外界传的那么受宠吗?” 国公府里,向来不缺能人才女,鲁若沁兄弟姐妹各个出挑,她何德何能会得到如此重视? 有些事,表面越是完美,内里问题越大。 海云舒分析:“即便鲁若沁真受宠,就像你说的,她的死已经成为了不可逆的事实,鲁国公明知道小太后是主谋,要么就认怂忍了,要么就以此事为筹码和小太后联手,要点实惠,最后把脏锅甩给别人。” 如今看来,很可能是第二种情况。 一场合作,价码很重要,更何况这场交易还是狗咬狗。 “鲁国公用女儿的命,向小太后讨了个不可告人的便宜,他们之间达成了某种共识,各取所需。” “下一步自然是要掩盖真相,毁尸灭迹。” 如此一来,鲁若沁的尸体不翼而飞,也就说得通了。 一入侯门深似海,上到垂暮老人,下到黄口小儿,不过都是家族兴衰中的一颗棋子,有没有分量,全看执棋者怎么落子。 鲁若沁再得宠,也不过是个棋子。 少阳对海云舒说:“你还好,江成璟算是把你摘出来了。他的面子,任谁都要给个八九分。鲁家不敢动你的。 “不然,你可要成冤大头,被砍成肉泥了。” 小太后碍于江成璟眼下不会为难海云舒,这样一来,她恐怕已经跟鲁家达成了某种默契,要让那些打手顶罪了。 当初那帮歹人是领了上面的命,拿了上面的钱,才对鲁若沁下手,不然一群乡野盗匪,哪敢对国公之女动歪念头。 如今出了事,谁还顾得上谁啊。 海云舒有点替杨岗山的那位二当家担忧。 说白了,他也只是个打手,虽说下手狠了些,可她亲妹妹被鲁若沁剜了眼睛,生生折磨害死,任谁也没办法保持理智。 听说,杨岗山众人已经被诏安,当初的二当家——谢坤也已经任职冀州兵马都总管,如今正领兵在淮南剿匪。 该不该把消息透漏给他呢? 海云舒颇为纠结。 “云舒?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 “要说鲁若沁的尸体没了,到让我想起一件事来。” “何事?” 少阳讲着一桩奇闻轶事:“你知道吗,南瀛流传着一种古老的说法,说凡人有三百六十节、九窍、五脏六腑,人死后,要脏器俱全,才可投胎。” “南瀛?” 小时候听人讲过,高祖皇帝亲征南瀛,收复河山。那里可是蛮荒之地,异族妖术盛行,步步沼泽瘴气,神秘复杂的很。 “我也是听先帝偶然提过一次,说鲁国公的祖上是从南瀛过来的。” 海云舒推测:“所以,即使海云舒死了,他们还是会找眼睛给自己女儿补在上,让她早些往生?” “我想是的。” 鲁若沁身前身后,都对眼睛这么执着,恐怕这也是很重要的原因之一。 海云舒知道仅凭自己一面之词不足以和鲁家抗衡,更不足以揭露鲁国公父女的恶行。 “要是能再多些人证就好了。” 少阳拉着她:“云舒,你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 “燕子楼。” 海云舒与少阳乘马车一起来到城郊。 这是京城最大的教坊,里面全是被抄家查封的犯官之女。 在此沦落为官妓,供皇亲官员们享乐赏玩。 第115章 人证 为了方便,不引人注目,海云舒她们是女扮男装过去的。 少阳打量着她,直摇头:“不行,你这扮相太清秀了,来,给你增加点沧桑的男人味。” 说着,她把一缕假胡子给海云舒贴上。 海云舒觉得别扭:“有必要吗?” “你懂什么?要不拌上男儿身,就你这模样,还不立刻被人当作花娘拉走了。” “等等,花……花娘?你准备带我去哪啊?” “逛花楼啊。” “……” “是去办正事的,怕什么?” “那地方能有正经事?” “怎么没有?去了你就知道了。” 海云舒心有戚戚:“那我要不要再往脸上抹点黑煤灰?” “别动。”少阳打开她的手,调整了一番,勉强满意:“这下好多了,走吧。” 长这么大,海云舒还是头一次逛花楼。 姑娘们花枝招展地扑过来时,她被脂粉味呛得直咳嗽。 少阳:“没来过啊?” 海云舒摇头。 “你就是太正经了,男人都喜欢这种。”少阳像是很老道的样子:“之前为了取悦宋明冲,我跟这里的行首学过些伎俩,不过他是块木头,这都没用。” 海云舒汗颜:“为了他,你也挺拼的啊。” “现在觉得自己傻,不值当,男人,还不都那么回事吗?” “那咱们现在干什么?” “不是缺人证吗?我突然想起一个人,也许能帮上忙。” “谁?” 这里的姑娘,从进入燕子楼的第一天起,等待她们的就是暗无天日的沉沦和奢靡,如果没有皇恩大赦,一辈子都不可能从良赎身。 如果长相一般的,被罚没去做端茶倒水的使唤丫头,这就是顶好的命了。 若是家道中落,又有倾城之貌的,被调教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每日迎来送往,陪酒赔笑,连自戕都要连累族人,这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美貌却落魄,下场总是最惨。 少阳带海云舒见了一位叫凌卿的姑娘。 据说她曾经是燕子楼的行首头牌。 凌卿的打扮倒是特别的很。 白锻的衣裙,白珠的朱钗头饰,头上还盖着的一顶雪纱织就的盖头,好像并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的脸。 虽然不知道面容,但海云舒也感觉她整个人像纸一样单薄、脆弱,了无生气,仿佛随便来阵风都能吹跑。 少阳说:“凌姑娘,你不是想找鲁家讨一个公道?现在海娘子来了,有什么冤屈,你只管说出来。” 凌卿声音很轻,有江南水乡的温婉。虽然轻柔,但有戒心:“这些年,嘴上说能帮我的人太多,可终究是真心错付。一张张状纸递到衙门,全都石沉大海,我早就不报希望了。” 少阳告诉她:“凌姑娘,海娘子是皇上亲自作保的证人,她的话能直达天听,如今还有谁传话,比这更管用吗?” “真的?” 海云舒虽不知她的故事,可也诚恳道:“凌姑娘有什么冤情不妨直说,我与长公主是挚友,既然由她引见,我肯定以诚相待。我虽是妇人,不懂官场黑暗,可只要能帮上忙,也一定尽力。” 凌卿思量再三:“好吧,我的事,多说一遍少说一遍早已经不打紧了。既然长公主说,海娘子有办法替我伸冤,那就再啰嗦一回吧……” 这才说出了她的故事。 “我父亲原是闾山的一个卜尹小官,虽不食高官厚禄,但也算书香世家…… “而我,原本是要参加选妃的……” 先帝在时,膝下子嗣凋零,只有康贵妃育有一子,其余的不是公主,就是皇子早夭。 所以才多次选妃,充实后宫,想着为皇家开枝散叶。 凌家两姐妹,是闾山有名的才女。 彼时妹妹年纪还小,凌卿作为姐姐自当扛起家族命运,把画像递了上去。 姐姐凌卿相貌秀美,通过礼部层层选拔,很快就被举荐到御前。 凌卿本无意入宫为妃,可为了家族平安,也不得不从。 凌卿说:“当时,礼部负责那次选妃的官员,就是鲁国公。” 这个海云舒倒是有所耳闻,鲁国公曾担任过礼部尚书,也曾是先帝极为信赖之人。 想必是中间出了岔子,这个凌姑娘不但没有入宫为妃,反而流落于风尘之中。 她道:“原本以为他们只是问家世,看样貌,到了最后,还要看生辰八字…… “负责此事的官员让我们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写在一张烫金纸上,有专门的钦天监来卜算,与先帝命格相冲的,不得入宫。” 少阳插了一句:“所以你就因为生辰八字落选了?” 凌卿点头:“那天,鲁国公见我,说我与先帝八字不合为由,宫里是留下不来了。他会叫人安排我出宫,发还原籍。 “我是欣然同意的。因为我们凌家祖上曾在京中做官,也是犯了事被贬到闾山,祖上深知皇城脚下讨生活的艰难,便立下祖训,子孙后代不可入京为官。 “我既然与皇城无缘,走了也没什么遗憾。 “可送行的车马刚出城,就遭到了匪徒打劫,一行人被杀了个干干净净,而我也被那贼首掳走,受尽凌辱和折磨……” 这故事,越听越耳熟。 海云舒胳膊上密密麻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试探地问道:“凌姑娘,你的生辰,可是壬戌年壬戌月壬戌日壬戌时?” 凌卿惊讶:“你怎么知道?” 因为海云舒也一样。 这鲁家人恐怕得知凌姑娘是阴年阴时出生之人后,就起了歪主意。 “后来呢?” “后来,我已经没脸回家了,是父亲交了赎金,专程把我从京城接回闾山。但这种事,传得很快,我清誉尽毁,也就再没人上门来提亲了。 凌卿继续道:“我本以为会这么在娘家熬一辈子,可好景不长,父亲占卜天象,言辞冒犯天威,遭人参奏,被罢官抄家,我也沦落为官妓,余生再无指望了。 “我本想着,自己已经是烂命一条,再怎么过,还能比这更惨吗?但我妹妹还小,为了她我也得活着,万不能让她和我一样,被人踩在烂泥里。 “于是我勤加练习,吟诗弄月,凤歌鸾舞,每日迎来送往,很快就成为了花魁。 “我跟春婆子说,我妹妹还小,受不了这些,她的客,我来替她接。 “那些来消遣的官员,很捧我的场,夏雨冬雪,不分昼夜。现在想想,也不知道那些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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