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是成了,何家也算有个把柄落他手里,想必是不敢再越过鹤华替她做主了。 “陈一。” “大人。” 沈槐安当着他的面将案上的圣旨卷了起来,放进木盒,端着走到他面前,一字一顿地沉声道:“你,将这个亲手交给贵妃娘娘,告诉她,本官会带着锦衣卫围了何府抢人。” 路给她铺好了,刀子也磨利了,何家也总得粘上血,跟他绑一条船上才是。 陈一愣了瞬,心一横点点头接过木盒,“小的明白。” 初冬时节,万里荒寒,连夕阳都变成一种空虚而苍凉的灰白色。 贵妃接过木盒,展开圣旨一看,顿时瞳孔骤缩,短促而痉挛地喘了口气。 她不是没想过让皇帝变成先帝,只是她的预想是慢慢来,皇帝现在身子已经跟个四面漏风的破茅草屋似的,他不敢也不能立马料理何家了,再者五皇子还没记在她名下。 太仓促了。 “大人还说,他会带着锦衣卫去何府抢人。”陈一顿了顿,接着道:“想必这会儿已经到了。” 疯子! 贵妃猛地坐起身来从偏榻上下来,路过跪着的陈一时没忍住踹了他一脚。 下作东西,自己找死还想拖上她!可偏偏,她只能按着他预设的路子才能有条活路。 贵妃被春兰扶着,急匆匆地往外走着,临近宫门她脚步一顿,深呼一口气,声音因为愤怒和焦急在打颤,“春兰,你去寻新任总管,就说……” “此事当真?!”新任总管大睁着双眼,眼中因为激动崩出了血丝。 “当真。”春兰轻柔地笑道:“娘娘也是逼不得已,您知道那位……”她指指天,苦笑着接着道:“不是个好相与。” 新任总管低头揉了揉眼睛,吐了口气,自己父亲不过出了点差错,一个班子的人都折里面了,一个铜板没捞着不说,还得赔班子里的余寡幼孤。 娘受不了这个打击投了井,自己变卖了家产,回乡归置了两亩薄田。 讨了个媳妇儿,生了个儿,眼见日子好起来了,又碰上决堤这事儿。 “我怎么知道你说得真假?”他咬着牙,哽咽道:“你们要我卖命,总得让我确认一眼吧。” “您瞧,这是不是您那儿子身上的东西。”春兰手心一翻,亮出个长命锁来。 铜锁,甚至做工粗糙至极。 新任总管却如遭雷击,上前抢夺道:“给我!” 这是他儿子百日时,他亲手做的! 春兰一个转身躲过,将铜锁收入怀中,叹了口气道:“真真是可怜极了的一对母子,在荆州寻着他们时,那孩子都快被烧熟了似的烫手,当娘的瘦的不成样子,只得抱一块儿哭呢。” “总管您放心,他们娘俩现下都好着的,娘娘心慈,给他们置办了宅院丫鬟,还有间铺子。只是我们娘娘最近碰上了麻烦事儿,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顾及得到……” 新任总管脸色惨白,动也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他以为他妻儿都死了,当时是眼见着洪水将他们卷走的…… 早知道他就多寻几日了,荆州啊,只差一两日的路程。 “说罢。”他踉跄着走到春兰面前,“娘娘想要我做什么。”
第102章 初雪 朕即位六年矣,海清河晏,天下太平。民心向之,万邦咸服。吏治清明,君臣善睦。德可比先,功盼后人。五皇子睿人品贵重,甚肖朕躬,坚刚不可夺其志,巨惑不能动其心,立以新君。贵妃何氏陶翕辟之和,生庆善之族,谨以顺承,阴教惟穆;勤乃辅佐,王化所经。诸皇子当戮力同心,共戴新君。重臣工当悉心辅弼,同扶社稷。 皇后无所出,现下考虑的无非是立长立贤的问题,这四皇子占个“长”,五皇子相比勉强算个“贤”,原以为还有得争,结果…… “冯大人?”内阁首辅喊了声,“这圣旨,你可要看看?” 冯海,也就是惠妃父亲,四皇子的外祖父,摇摇头,躬身行了一礼,“大人您观笔迹无误便是了,臣不便提议。” 沈槐安垂头站在司礼监掌印身后,闻言轻轻勾了勾唇角,皇帝这人选得还真是好,愚忠至极。 首辅挠挠头,又递给一旁的太傅,“您瞧瞧?” 太傅双手接过,将圣旨展开铺在书案上,俯身凑到眼前一寸,以手指着,仔细挨个字迹地看过去,半晌直起身点点头,“错不了,你们看这个‘之’字,陛下幼时就喜欢提尾勾,怎么都改不了,这个‘之’字的写法正是陛下亲笔。” 首辅松了口气,不怪他们这般作态,这皇帝陛下……死得太蹊跷了些。 竟然被御前总管给一剪子戳死的,这人下了狱也是那套说辞,说是自己父亲被皇帝所杀,皇帝德不配位,天灾乃是上天的指示,自己只是替天行道。 疯魔了似的。 两日都没挨过去就死了,纵使他们有通天的本领也不能再叫个死人说话吧。 皇帝登基不过十余载,培养的心腹还说不上话,说得上话大都是先帝那一朝熬下来的,加之先前孙家那事,满朝文武就这么草草认了。 先帝敛棺,新皇登基。 细雪飘了一夜,今晨在地上堆起薄薄的一层,宫中飞檐屋脊皆是落上了新雪。 沈槐安自上次将鹤华送进府里后,匆匆一别快半月余未见了,新皇年幼,贵妃赶鸭子上架一股脑地把折子都推给司礼监,司礼监的三位秉笔恨不得把自己分成三十份用。 一片晶莹的雪花落在他鼻头,化作一滴水淌下来,沈槐安驻足抬头望天,不知何时,天空中飘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洒落下。 陈一见沈槐安望天不语,轻声问道:“大人,小的回去拿伞?” 沈槐安回过神摇摇头,他只是在想府里的那冤家今日会去干嘛,这雪瞧着越下越大,那人又是个怕麻烦的,身上落了雪,没收拾好怕是要得风寒。 天寒地冻的日头,这得风寒了可不容易好,保不齐就成了咳疾。 还有头上的口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话按时换药,叮嘱进补的药膳乖乖喝了没…… “备马车。”沈槐安轻咳一声,“我回府看看。” 这厢沈槐安刚行至宫门,就有司礼监的小内官急匆匆地追上来。 “沈大人,太后娘娘新送来了今日的奏折。” “……” “还有郑大人说先皇后自缢,先皇并未废后,这礼部的折子怎么定还得再商讨商讨。” 沈槐安长叹一声,朝陈一吩咐道:“你拿了腰牌,去请姑娘一会雪停了来寻本官,这段时间你也辛苦,自己去歇着吧,不必回复本官了。” 日落月升。 沈槐安推开窗,飘洒的雪花中隐约可见一轮冷月,碎雪随着风贴到他露出的脖颈上,冻得他打了个哆嗦。 雪下了一天也不见停的,甚至到了黄昏时越下越烈,鹤华多半已经在府里歇下了。 沈槐安捶了捶僵直的后腰,收回视线朝随侍淡声道:“回吧。” 随侍应了声,取来大氅替他披上,又撑开纸伞挡住飞雪。 沈槐安在宫里的院子离司礼监不远,宫道上的积雪还没得及打扫干净,厚厚的积雪踩在上面咯吱作响,刺骨的寒意穿透鞋底,丝丝缕缕的凉气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我这儿的,让他们明日清晨再来扫雪吧。”沈槐安瞥见路旁扫雪的宫人们,这雪来得急,大多宫人还没换上冬装,哆哆嗦嗦地抓着扫帚才勉强清出条道来。 “多谢大人!”分配到他门口这条道的宫人行了个礼,连声谢道。 沈槐安没理他们,屏退了下人自己梳洗后,用火钳拨弄了下炭盆,往里加了些炭火,将盆罩笼上。 他搓了搓手,拖了个板凳坐在炭盆边,半晌才觉得手脚有了点温度。 好冷,每年的冬天都难熬的很。 宫里除了几个主殿,备有地龙、椒墙,别的地方只有自己备着炭盆,好在这屋子不大,燃个炭盆勉强能抵用。 沈槐安悠悠叹口气,神情落寞地拢了拢外衣,剪掉烛芯灭了灯火,汲着鞋子往床榻走去。 摸着床褥上的暖意,料想应是下人先煨了个汤婆子进来,沈槐安摸索着掀开了被子的一角,顺着溜进去。 “才完事儿?” 温热的吐息扑到沈槐安的耳边,让他白嫩的耳垂染上一抹绯色。 沈槐安瞬间起身坐起,那双漂亮的猫眼里茫然无措,呆呆的,像是还没反应过来似的。 鹤华爱怜地亲亲他撑着小臂,侧躺着支着头,手指从他里衣下摆探进去,温热的指尖落在他肌肤上时才猛地回过神。 单薄的身子下意识地绷紧往后缩了缩,又慢慢软和下来,面对着她侧躺下来,柔声笑道:“不是让你雪停了再来嘛。” “我之前不来,是怕耽误你办事,你既已让人叫我,想必是事了了,我就不想等了。” 陈一来找她后,她就进宫来寻沈槐安了,远远望着他在书桌上蹙眉处理着公务,逮了个路过的给他看了腰牌,自己就缩到他的厢房里来等着了。 下雪天,盖着暖烘烘的被子,不知不觉间,一觉安睡到了现在。 鹤华的手顺着他腰侧滑到后背,将他按进怀里,贴着他的耳廓,温柔至极地呢喃道:“我想你了。” 沈槐安轻轻地笑了,伸出指尖虚虚落在鹤华额角,“还疼不疼?” “不疼,都结痂了。”鹤华带着他轻蹭的指尖落在额角。 沈槐安偏过头亲亲她的脖颈。 鹤华这人从外表上看着热情似火,实则骨子里冰冷漠然,不通人情,曾几何时他以为就这样了,可如今他却知道这人心软的要命。 只要对她好一点,她就会毫不吝啬的回报。对陈蕊、对他都是这样。 她留在扬州是因为没地儿去么,细想下来未必,更多的也许是担心陈蕊应付不来,一个人也孤零零地才想去陪陪她,见陈蕊一切安好,直到有了可托付的对象才离开。 孩子对父母有天然的孺慕之情,会原谅他们带来的伤害。 可何家不配,那对夫妻不配,如此一来也好,叫鹤华彻底死了心,免得日后次次期望落空。 有人视枯叶为华章,有人弃新枝为浊秧。 今后他会连带着何家那份儿一起补给她。 鹤华不知沈槐安心中所想,她只觉得手底下的肌肤触手温润,光洁如玉,掐一掐能嫩出水似的。 “嘶!”沈槐安倒吸口凉气,“你掐我!” “没使劲儿……” “你就是掐我!”他的手落到了自己腰上,紧紧按住暧昧摩挲的手指,“不要,不准!睡你的觉去。” 鹤华一愣,依言规矩地揽着沈槐安,她安分下来,沈槐安倒是有点心里犯嘀咕。 今儿这小色胚怎么这么听话?说不让动就真不动了。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85 首页 上一页 78 79 80 81 82 8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