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接客的女子们狠狠敲下瑞王一笔银钱,足够数年所需。 毕竟瑞王殿下也不愿自己榻上“英姿”被四处宣扬。 燕春楼在北齐皇都多年,往来的世家勋贵不知凡几,连京兆府都要给几分薄面。花一般的姑娘们枕头风吹着,背后多少靠山,刘真能奈燕春楼何。 况且齐梁乃世仇,只看刘真入京时百姓纷纷闭户便可窥知一二。 原本碍于他使臣的身份,明面上仍须礼遇。眼下刘真自己闹出这等丑事,上至世家官吏,下至平民百姓,不上赶着踩一头都觉不配为北齐子民。 亲王狎妓被逐,这等风月事本就是千载难逢的谈资,更何况对方还是出自北梁,谈论起来更加肆无忌惮。 京兆府更是无半点遏止之意。 叶琦铭听得心满意足,兴奋半晌,才想起正题来:“不过你怎么住到宫中去了?见上一面都麻烦。” 靖平王府些许家事,瑜安如实道来。 半日间听了太多消息,叶琦铭应接不暇:“这么听来——郑家那姑娘竟算是你的表姐妹?” 瑜安点头,就血脉亲缘而言,的确如此。 “这倒是难办了。” 郑明珠仍在王府养伤,郑媪照料着她,也安分许多。 “不提她。”瑜安吃着葡萄,“二哥这次在兵营,总有一月了吧?” 刘真的事情她没叫二哥插手,以免筹谋有失,拖累二哥。 叶琦铭称是:“你也知道,冬日里须防备羯族南侵。” 北齐军中有不成文的定例,世家子弟从军领职易,若想高升须得上阵对御羯族,战场上见真章。赵凌便是依从此例。 放眼北齐兵营之中,最熟悉羯族的年轻一辈便是他,因而宁国公委以重任,命他相协操练新兵,以备战事之需。 既是对阵羯族,同为华夏子孙,叶琦铭自当尽心尽力。 他忙碌一月,休沐的五日也留在了营中,未得休憩。 此番回魏宁侯府休整,宁国公一并许了他八日休沐。 “这时间赶得正好。”叶琦铭伸了个懒腰,身心舒畅。 尤其在知晓妹妹对刘真下了何药后,更是得养精蓄锐,好生等着看瑞王殿下的笑话。 他倒了杯茶,欢喜过后正色道:“不过刘真睚眦必报,要谨防他报复。” 瑜安颔首:“齐都不比梁地,此处更无人为他撑腰,二哥莫忧心。” …… 自燕春楼中归来,刘真还是第一次出宜云馆。 宫中议论的声音少上许多,宜云馆上下如履薄冰,不敢提起此事半句。 侍女谨慎为王爷更衣,亲王冕服隆重异常,绣纹皆为金线。 金冠耀目,刘真眼下浮肿。 叶瑾舒,当真是好得很。 既不识抬举,休怪他无情。 云落跪地为王爷系上玉带。许是燕春楼中虚耗太甚,王爷至今都对她们提不起兴致。 “走。” “是,王爷。” 昭宸宫书房内,高进通禀道:“陛下,瑞王在外候见。” 案牍后,帝王搁了手中御笔。
第82章 追妻第九月——合欢绕 无事不登三宝殿。 “瑞王殿下请。” 朝宸宫书房内, 案上奏疏尽数收起。 帝王淡淡道:“瑞王近些时日身体欠安,不知可好些了?” 话是如此,但殿中服侍之人皆心知肚明, 瑞王这几日是缘何闭门不出。 “有劳陛下挂念,齐宫中事事周到。” 刘真气色显而易见的颓唐,帝王颔首:“瑞王身边若有何需,尽管向御医院开口便是。” 一来一往, 再寻常不过的寒暄。 见齐帝迟迟不问起自己的来意, 新添的茶水斟满, 隐有送客之意。 刘真按捺再三,主动挑明。 帝王轻拨茶盏, 声音不徐不疾:“靖平王府旧事?” “正是。” 明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高进奉帝命屏退殿中侍从, 瞧着这位瑞王殿下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昔年在边关, 叶家三公子那一箭, 还有人能比陛下更清楚么。 刘真握证据在手,自信将叶瑾舒的身份翻作底朝天。 “本王入京后听闻,叶家三郎君在京郊任职。倒是着实好奇,这天底下竟有样貌如此相似之人。” 他句句不提欺君之罪, 却又句句未离此意。 叶瑾舒改换身份, 一朝成了嘉懿郡主。靖平王府与叶家欺上瞒下,视皇权于无物。 出乎他的意料,帝王闻听此案, 只是闲闲放下茶盏。 “此事朕已知悉, 不劳瑞王费心。” 挑拨北齐君臣不和, 刘真何尝不知此乃下策。 然,要置叶瑾舒于死地, 这是最立竿见影的法子。 只要皇帝对靖平王府起了疑心,顾氏一门本就叛出大梁另觅新主,能得几分信任。 “陛下的意思是——” 刘真将证据摆足,本以为齐帝只是在他面前做戏,可细究神色,好似当真连半点查探的心思都无。 “高进。” 高进上前几步,对刘真一礼:“瑞王殿下,二十三那晚,嘉懿郡主星夜入宫求见陛下,已将实情如数告禀。” 刘真瞳仁猛地一缩。 “陛下金口玉言,赦郡主无罪。” 腊月二十三,正是他邀叶瑾舒至玉翡居时。 他定了心神,口中道:“如此弄虚作假之重罪,陛下当真是宽仁,本王着实敬服。” 就算彼时战场上各为其主,齐帝有容人雅量,仍旧留叶瑾舒在朝中,刘真尚能理解。 可叶家与靖平王府瞒天过海,是当真欺君到了齐帝面前。若是轻轻纵过,皇权如何能振? 高进恭敬道:“瑞王殿下有所不知,先帝在时,与靖平王爷乃刎颈之交。先帝更是叮嘱过陛下,有朝一日郡主还朝,要陛下如妹妹般厚待郡主。您说,这做兄长的,哪能和——”他忽觉背后一凉。稍一反应,立刻换了说辞:“哪能和女郎计较,您说是不是?” 三言两语,瑞王铩羽而归。 萧询轻叩桌案,自有暗卫出宫。 ...... “他真是选了个最蠢的法子。” 消息传到瑜安耳中,她掂着半个蜜桔,愈发知晓这位瑞王殿下有多愚不可及。 自陈妤出嫁,她已顺势搬回了靖平王府。 “也不尽然。”趁着妹妹不留神,叶琦铭理所当然地顺走她剥好的半个橘子,扔了一瓣橘肉在嘴中。 “唔,这橘子挺甜的。” 瑜安随手丢了个囫囵蜜桔给他,叶琦铭抬手稳稳接住。 到底是外间贡来的鲜果,等闲都见不着。 叶琦铭道:“你想想,倘若换了梁帝在位上,听到此滔天大罪,该作何反应?” 那必定得是雷霆震怒,势要株连三族,扬巍巍皇权。 刘真推己及人,才敢在齐帝面前有所举告。 “得了吧,”瑜安虽赞同兄长对梁帝的说法,却道,“京郊工部那个假身份,分明是萧询一手安排的。非我本意,他能动什么怒?” 叶琦铭接话道:“不过能放任刺杀自己的敌将在朝中,用人不疑,齐帝还是颇具帝王之道,不失明帝遗风。” 当年齐梁共御羯族那一场大战,齐明帝从未自恃皇族身份,身先士卒,鼓舞士气。凡他所率亲兵,在羯族铁蹄下,平民百姓无论齐梁皆受庇护,不知有多少梁地百姓性命因此得保。 因此哪怕是敌国君主,哪怕齐梁百年势同水火,边关曾由齐明帝护下的百姓始终感念恩德。 叶琦铭毫不怀疑,如果妹妹非女儿身,如今的齐帝会知人善任。 “兄长今日怎么处处为萧询说话?”瑜安纳罕。 “有么?” 叶琦铭剥了瓣橘子,这两年他在北齐军中供职,又曾随赵凌出兵剿匪。北齐军中军纪严正,赏罚分明,尽扫大梁污浊之气。 只是他从不愿承认罢了。 叶琦铭安静一会儿:“这一月我在兵营助宁国公练兵,瞧见了边关的营册。” 羯兵凶悍,中原将士与之交战,十人中能还三四人都属大胜。 “北齐军中,凡御羯兵者,军饷一律多发三成。” “家中独子,不上羯族战场。” “自明帝在位后五年起,哪怕国库再吃紧,也从未短缺边关银粮逾半月。” 瑜安默然。 于他们而言,莫说不拖欠军饷,冬日的棉衣未掺半数芦苇都已是让将士感恩戴徳。 遑论奢求马革裹尸后的抚恤,只怕连给膏粱做双新履都不够。 那些军中岁月,如何能忘。 叶琦铭将剩下的蜜桔放回盏中。 还有一事,与战事无关。 那日夜里,月光黯淡。赵凌多饮了两壶酒,醉后同他说漏了几句话。 “叶兄……陛下自登基以来,从未有过纳妃的旨意。” “不瞒叶兄,我家中……家中也存过要妹妹入宫的心思。只是朝中多少奏疏递上去,宫廷都无回音。” “我有一日去御书房中奏禀军务,撞见陛下工笔绘着一幅画。” 喝醉的赵凌比划着:“那画作了一半,就放在御案上。我多瞧了几眼,是一幅女子的画像,极美,宛若洛神。” “我还以为是陛下凭空所想。直到在军中遇见你家三公子。” 赵凌笑着摇头:“我那会儿还觉着,只是样貌上的几分巧合。” “……” 酒后的话自然当不得真。 叶琦铭踟蹰再三,还是不准备向妹妹提起。 他道:“算算时辰,刘真该到了吧?” 暗卫来禀宫中消息时,道瑞王出了昭宸宫,立时命人备了车驾。 瑜安瞧过外间天色:“嗯,二哥避一避罢。” “靖平王那处,可要知会?” 瑜安起身:“无妨,区区刘真,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 对于忽然造访府上的不速之客,王府的门房一板一眼要去通传,拦了瑞王的马车在府外。 刘真冷笑:“本王要见叶瑾舒,凭你也敢拦我?” 靖平王府护卫肃然列阵,毫不相让。 瑞王府跟来的侍从立在旁人地界,总缺了气势。 双方剑拔弩张,副使刘治忙上前打圆场,好言好语递拜帖请了门房通禀。 他奉恭王殿下之命出使北齐,说是襄助瑞王,但使团一应事宜皆由他上下打点。在这个多事之秋,断不能让瑞王惹出大乱。否则,还朝后祸患无穷。瑞王有恃无恐,却不能连累自己再难得恭王殿下重用。 刘治望王府石阶,情知瑞王色厉内荏,毫无建树。奈何对方是恭王殿下胞弟,得陛下贵妃宠爱。恭王将他安插在使团中,亦是挑明此番出使兹事体大,必不可有闪失。 天色阴沉,靖平王府门前的动静引来些围看的百姓。 虽则明面上不敢指指点点,但瑞王府的马车标识赫然在列。一辱俱辱,想到瑞王日前的丑事,百姓目光之中,瑞王府侍从都觉无处遁形。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8 首页 上一页 76 77 78 79 80 8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