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疑不定,最后跪去了雪浓身侧。 宜云馆内当值的宫人跪了满地。 御医搭上瑞王的脉,一连诊了三次,手愈来愈颤。眼见着瑞王风雨欲来的神色,嗫嚅着道:“殿下……殿下许是前些时日过于……”他说得含糊不清,“开上几贴药,好生休养几日,兴许就会好转。” 瑞王殿下正值壮年,总不能…… 那御医欲诊欲心慌,不敢尽数道出实情。 “砰”地一声,茶盏四分五裂。 “还不滚下去开药。” “是,臣这就去。” 御医如蒙大赦,逃也似的出了内屋。 提笔写就药方时,却又有了新的难处。 眼下他们居于齐宫中,随行带的药物有数味短缺。 这、这等隐疾,所用药物如何能向北齐开口。 御医下笔艰难,拼拼凑凑出了张似是而非的滋补药方。 余下的只能等居于驿站的同僚明日入宫,另行商议。 “今夜之事,你们若敢多言半句——”刘真冷冷环视过屋中,侍从俱伏于地,大气都不敢出。 …… 宜云馆中人仰马翻,瑜安却是一夜安眠。 翌日晨起,待用罢早膳,瑜安坐于窗前,听宫中暗卫回禀着昨夜消息。 刘真子时急召医者,这样大的动静自然瞒不住宫廷。宜云馆对外倒是称瑞王偶感风寒,身体不适。 到了白日里,连下榻在驿馆不当值的几位医者都被传入了宫中。 按理说如此大动干戈,绝非微疾,偏生刘真对昭宸宫来探病的近侍道一切安好,无需齐帝忧心。 几位梁地的医者轮番聚在宜云馆中,愣是未向北齐御医署开口。 暗卫禀道:“今晨瑞王身边亲随带了腰牌出宫,先至驿馆,又领了几人出行。辗转数条街巷,去了不同的药铺。” “抓药的药方属下等正在拼凑,还请郡主稍候。” “无妨。”瑜安抓了把银瓜子赏他,本想叮嘱一句不必冒进,莫打草惊蛇。转念一想,萧询身边的亲卫无需她提点。 暗卫自回宫向帝王复命,瑜安唤来了丹泓。 “想办法将消息透给郑媪。” “奴婢省得。” 王府内侍女嚼些闲话,郑媪一向不会错过。因郑明珠的伤情,郑媪时常出入医馆。若连这番探听消息的本事都没有,就不知是谁借她的胆子入靖平王府为细作了。 郑明珠的伤势已痊愈半数,不知是否会留下病根。这段时日郑媪衣不解带照料于她,人苍老了许多。 小叔叔道静颐院人来人往,不适宜养伤。在郑明珠伤处稍好后,将人挪去了更僻静的芷宁院。 那处院落更宽敞些,靠近王府后门,大夫入府看诊和抓药更加方便。 小叔叔的意思,也省得她遇上郑媪,眼不见为净。 …… 随着南陈使团离京,皇都中衬得冷清些许。 下过几场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年关已至。 午后收到了徐州家中的来信,父母亲身体安泰,兄嫂和长姐一切安好。兄长还绘了一幅小侄儿的画像来,孩子已有八月大,正照着大人咿呀学语。 叶琦铭抱着画像看了又看,嫌弃道:“大哥画的忒粗糙了些,也不晓得使些银钱雇个画师。” 给小侄儿的礼他们已备好,赶在年前随银两一道送回了徐州。 雪路难行,来回千里,到徐州总要数月。 瑜安早同小叔叔讲定,除夕邀了二哥至靖平王府,热热闹闹地守岁迎新。 齐梁议和,去岁无战事,又是丰年,满城百姓一片安乐。 城中新年的喜庆尤胜往昔,家家户户贴上春联,装点福字,盼望来年顺遂安康。 数不清的欢跃与热闹,只可惜这一切都与刘真无缘。 自从瑞王殿下抱恙,宜云馆中上下噤声,如凛冬一般肃杀。 一贴贴药服用下去,毫无起色。 接连半月,刘真再也没能宠幸过任何一位美人。 御医翻来覆去,只有一套说辞。 刘真原本最喜看到女郎为自己争风吃醋,甚至有意挑拨妃妾之间相争。如今他歇了心思,瑞王府后院反倒比从前和睦许多,彼此间相安无事,共同应对染疾后变得暴怒不定的瑞王。 青瓷的花瓶砸于门上,四分五裂。 “都是一群庸医,本王要你们有何用?!” 他受够了庸医的陈词滥调,毫无希冀。 又是几声清响,四五个茶盏尽数摔得粉碎。 一道旨意混于狼藉中,被刘真盛怒之下踏上数脚。 今日午前,他突收到父皇降罪旨意,斥他鲁莽无状,不知轻重,丢尽大梁皇室颜面。 他方知晓,燕春楼中事,在大梁京都几乎已人尽皆知。 瓷器接二连三粉碎,多宝阁上已无完好的摆件。 这些宝物都是精心从大梁运来,只为瑞王殿下在北齐数月能够住得舒心。 侍从跪了满地,听着一道道碎裂之声,唯一庆幸的是皆非北齐宫廷物件,无需给出交代。 殿中噤若寒蝉,刘治便是在此时求见。他踏风雪而来,当真是出门未看黄历。 他硬着头皮:“臣拜见瑞王殿下。” 白玉的镇纸砸在他脚边,刘真喝道:“说完快滚。” 他懒得理会使团中无关紧要的杂事,如非事出有因,刘治也不想赶在此时拜见。 他寻了处无碎瓷的地方跪下:“瑞王殿下,奉命去燕春楼查探的暗卫来禀,那其中……其中有寿王府的眼线……” 刘真砸砚台的手陡然顿住,满脸错愕:“你说什么?!” …… 雪后初晴,裕王府中围炉煮茶,极是风雅。 正月里清闲,为亲朋走动之际。正月初十,由裕王夫妇作东,邀了帝王至府上小聚。除此之外,另邀安王夫妇,清涵郡主,与裕王妃的密友嘉懿郡主作陪。 宴席由裕王妃一手打点,遵北齐风俗,又带有江南情调,甚有意趣。裕王妃虽是新妇,王府上下一应事宜俱打理得井井有条,无人不敬服称颂。 瑜安特意在来客中到得最早,和陈妤商议了玲珑堂新的分铺。 陈妤为她烹茶,见瑜安今日正佩着自己赠的香囊。 她笑道:“自从嘉懿郡主在正旦的宫宴上佩了苏绣香囊,玲珑堂售出的绣品翻了五倍不止。” 苏绣固然华美非凡,但能吸引过满殿女郎目光,还能是因为谁。 二人一笔笔算过账目,瑜安叹道:“亏得你有先见之明,备上这许多货。” “结果仍是货不应求。”陈妤笑言。 在裕王府坐了许久,一路观之,瑜安知道陈妤已坐稳了裕王妃之位,亦是为她欢喜。 “听闻裕王待你甚好。” 夫妇二人琴瑟和鸣,正是新婚燕尔时。 陈妤添了茶:“郎君么,总是贪新鲜的。”她矜持笑笑,眼中明明白白写着,更何况他娶的是南陈第一美人。 不过话虽如此,裕王的确爱重于她,将管家之权尽数交付,又助她立威。 二人陆陆续续商议着事情,很快到了巳时中,宾客登门。 清涵郡主先至,不多时安王府也派人递了消息来。 安王与王妃临出府门前,王妃娘娘忽而动了胎气。安王留在府上照看妻子,派亲随送了备好的贺礼,再三致歉。 “嫂嫂身子要紧,你回去禀告皇兄,不必介怀。”裕王笑容宽和,安王妃月份渐高,需好生将养,“明日我与王妃再过府看望。” 清涵郡主萧念拉了拉瑜安的衣袖,悄声道:“你瞧,裕王兄与王妃嫂嫂感情真好。” 瑜安笑而不语。 至于萧询,宫中有事务要处置,惯例是到的最晚。 帝王未至,自然不能开宴,况且眼下时辰尚早。 几人先用过茶点,因是家宴,自在随和。 偏厅中围了炉火,白瓷描金的瓶中点缀着几枝腊梅花,馥郁芳香。 因正好有四人,陈妤吩咐陪嫁的侍女取了娱具,领几人玩南地独有的掼弹。 四人围坐桌前,两两分队,坐于对侧的二人便是盟友。 新婚的裕王夫妇自然组在一处,萧念欢天喜地和瑜安凑了一对。 听陈妤晓畅地说过规则,瑜安颔首示意明了。 清涵郡主虽有些云里雾里,但试着玩过两三轮,与裕王都摸到了些许门道。 等到正式开始时,双方各自押了银钱。一局论筹数,最少输五十两。若为一队的两人占据前二,便是大胜二百两。 掼弹看重牌运,更需二人间的配合。彼此之间不允言语交谈,全凭双方间的默契。 瑜安上手极快,算牌一顶一的准,仿佛能看清下家的牌一般。 清涵郡主手忙脚乱理着手中杂乱的叶子牌,眼见着又到了自己这里,其余三家都在等着自己出牌。 她望望瑜安,对方手中只余两张牌。 萧念又见自己手中剩着的一堆,思及再三打了一对。瑜安接不上,平白叫裕王截去了牌权。 若论运道,今日萧念是上佳。只是初学,她一时参不透其中技巧,平白浪费了数手好牌。 几局下来,她同瑜安胜少负多,输出去不少银钱。 萧念有些沮丧,银钱是其次,却觉得自己拖累了瑜安妹妹。 “娱戏而已,无妨。”瑜安对她一笑,玩过几局,愈发觉得有意思。 又输了一局,正要清牌时,门房赶来通禀:“王爷,王妃,陛下御驾还有一刻至府门外。” 主人家出去迎驾,萧念本欲跟去,见瑜安未动,便也顿了脚步。 她本以为瑜安是有何顾虑,譬如主家相迎,她们不宜喧宾夺主。 可这又有君臣之礼…… 她问起瑜安用意,孰料她只笑道:“外头冷,跟着去做什么?” 萧念:“啊?” 瑜安方在兴头上,还等着继续牌局。 等了一炷香有余的工夫,厅外次第传来行礼之声。 她起身,与萧念对萧询见过礼。 萧询目光与瑜安相接,便带上了两分笑意。 裕王吩咐人上茶,道:“方才臣弟夫妇与二位妹妹在玩牌。” 离开宴还有些时辰,萧询瞧着瑜安心思仍在牌桌上。 萧念正好抽身:“皇兄可也想试试?”她道,“瑜安妹妹对侧空了个位置。” 她笑容明媚,预备观摩观摩再上阵。 瑜安朝他看来,眼眸亮晶晶的。 萧询颔首,无有不应:“好。”
第84章 追妻第十月——心有灵犀 瑜安挑出几张牌, 一一比着同萧询解释清楚规则。 帝王眸中含笑,侧耳听得专注。 陈妤命侍女上茶,目光在他们二人间不动声色望过, 眼中有些意味深长。 裕王看不出何门道,同皇兄娱戏,该如何便如何就好,刻意相让反倒弄巧成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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