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珩说着,将怀中那一沓厚重的卷宗呈递上。 萧言舟粗略翻了翻,这卷宗确实详细,几乎将谢蘅芜每一年的事情都写出来了,难为霍珩在短短几天里搜罗了这么多来。 他一目十行扫过,除了开头几年外,后面的事情几乎都没什么分别。 正如谢蘅芜亲口与他所言那般,她的生活枯燥乏味,几乎整日都被拘在侯府中,甚至过了及笄之年,府中也没有要为她说亲的意思。 直到北姜要对南梁发动攻势,她便被一举封为和亲公主,塞了过来。 她的所有,都像梁刻意培养,就是为了今朝的和亲。 这种想法让萧言舟很是不舒服。 他又翻回最开头看起来,旋即目光一顿。 第一遍看得匆忙,有一些地方不曾注意。但眼下……他盯着上头所写的生辰,眸色渐沉。 谢蘅芜的生辰,是在三月十三。 但她先前与自己所言的……却并不是这个日子。 他指节敲了敲桌面,问道:“这里的东西,有多少是你不确定的?” 霍珩垂首答道:“回禀陛下,除了有几年的事情属下实在查不到,其余的,都为真。” 萧言舟叩击的动作一停,眸色又暗了暗。 她骗他? 好得很。 “哪几年的事?” 霍珩面露惭色:“属下无能,娘娘七岁以前的事情,未能查明。像是……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 “她是人,怎么可能一点痕迹没有?” 霍珩顿了顿,答道:“属下只查得娘娘是在七岁时被从庄子里被接回侯府的,但当时的庄子里应当接触过娘娘的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萧言舟敲了敲桌面:“都死了?” “是……属下也想过从娘娘的生母处入手,但娘娘生母在娘娘七岁时就病逝了,是以……也查不到什么。” 萧言舟阖眼,一手拨弄着玉戒。良久,他才道:“出去吧。” 霍珩刚行过礼,又被萧言舟叫住。 “去查她的宫室。” 他的声音冰冷如寒霜,霍珩大气也不敢出,只唯唯应是,赶紧退了下去。 萧言舟又将那卷宗看了一遍,面上渐起寒霜。 生辰是假的,身份也是假的吗? 他并不怀疑霍珩的能力,霍珩说查不到,那便是真的没有。 萧言舟并不认为区区一个侯府能有如此的本事,所有可能知情的人如此巧合地全死了,定是侯府在掩盖什么。 他们没有必要抹去一个孩子生活在侯府的痕迹,除非……是当时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谢蘅芜……真的是谢蘅芜吗? 怀疑并非突然产生,从谢蘅芜亲口说再无人知晓那处印记时,萧言舟心里便凉下了几分。 怎会没有,她的父母……莫非会不知道吗? 谢蘅芜并不知道自己一心想打消萧言舟疑虑的一句话,会成为催动他调查自己的源头。 萧言舟盯着卷宗上的名字,薄唇勾起,面上寒霜渐褪,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扭曲的笑意。 他怎会如此大意,竟没有一开始就让霍珩去查。 一旦细想下去,他与她之间的所有事情,都像是被刻意设计过一般。 连带那日初遇,都变得别有用心起来。 她在他面前的种种……究竟有几分是真的? 她与南梁处心积虑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萧言舟越想越觉得可笑,玉白面容上笑意愈发冰冷阴鸷,漆眸一派深黑,活像从地府中爬出来的恶鬼。 阿蘅啊阿蘅,可真是让孤惊喜。 他的手掌紧了又松,堪堪愈合的伤口再度崩裂,流出的血逐渐将纱布染红。 若放在从前,萧言舟一定会即刻下令处死谢蘅芜。 这样一个疑点重重的女人,留在身边,终究是个祸患。 可他却狠不下心来。 眼前浮现出她紧紧抱着自己,颤声哀求的模样。 “不要送我回去……” 萧言舟垂睫,唇边冰凉的笑意消失,随后他面无表情地挥手,将幻象拂去。 都是骗人的。 漂亮的女人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虽如此,他却还不免侥幸地想着,说不定她是无辜的呢? 毕竟……若是那些事情她也不知情,只是一个被南梁与崔氏利用的棋子,那么她骗自己,也不过是无奈之举罢了。 若她宫室内没有问题,他可以……继续留她一命。他可以养着她,护她后半生无忧。 萧言舟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下意识为谢蘅芜找借口了,眼前厚重的卷宗分外碍眼。他停顿了一会儿,将它收在了诸多无用奏章之下。 他还不想将这些东西销毁。 -- 谢蘅芜尚在禁足之中,宫室内并无太多人出入,霍珩要搜查起来,还得等到入夜之后。 然夜里,霍珩蹲守在拾翠宫附近时,却见到熟悉的身影向这边走来。 他短暂地疑惑了一下,立刻行礼道:“陛下!” “你走吧,孤亲自来。” “什么,陛下……”霍珩震惊了一下,抬头对上萧言舟冷黑的眼睛,硬生生将异议吞了下去。 罢了,陛下与宸妃娘娘有什么问题,还是让陛下自己来解决最好。 虽然宸妃娘娘身份的可疑之处……完全可以立刻处死了,但陛下既然不下令,他也不会多嘴。 宸妃于陛下而言,无疑是最特殊的。 所以宸妃娘娘身份出了问题,陛下会如何想……霍珩并不敢细想。 若宸妃娘娘真的别有用心,他觉得陛下定会发疯。 霍珩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拾翠宫附近,迎面冷风吹来,也将他的心吹得拔凉拔凉。 他只能默默祈祷,那只是一点小误会罢了。 另一边,萧言舟轻车熟路地潜入拾翠宫寝殿内。 他这样来过许多次,几乎能精准把控时间,加上谢蘅芜不喜太多人伺候,寝殿内常年都只有梨落与衡书二人,是以潜入得相当轻松。 今日他来时,谢蘅芜正在镜前梳发,梨落便在不远处收拾着已许久未戴的钗环收拾。 鬼使神差般,萧言舟无声无息地隐到了屏风后,听这主仆二人说话。 “娘娘,婢子今日听说……太后娘娘要传那崔氏女郎进宫侍疾。” “侍疾,太后病了?” 梨落皱眉:“哎呀娘娘,这哪是太后病没病的事,是崔氏女郎要入宫呀!” “她去寿安宫,陛下在紫宸宫,两不相干,又何妨?”谢蘅芜抬眉无所谓道,将梨落看得更着急了。 “娘娘怎么总是这样无所谓呢,先前那传言……都传到咱们宫里来了,娘娘也就说了那几个人几句。依婢子看,就该通通打发出去!” 谢蘅芜失笑,从镜中看了梨落一眼:“那岂不是做贼心虚了吗?本就是莫须有的事,安在任何人头上都说得通,我何必介怀,平白伤了自己。” “何况这样一来,谁心怀鬼胎谁摇摆不定,不就明晰了吗?” “那些人你都记下了吧?等此事过去,再慢慢发落也不迟。” 梨落眉头展开,笑盈盈道:“婢子就知道娘娘不会受气!” 萧言舟挑眉,轻咬了咬舌尖。 她在自己面前……怎就少有这般模样呢? 果然是装的。 “说起来……陛下也真是的,怎么还不将娘娘的禁足解了呀。” 听到梨落说起自己,萧言舟神色微敛,耳朵却不由自主竖了起来。 那厢梨落还在絮絮叨叨:“就算不解了禁足,好歹出面平息一番流言吧?小桃说到底又算什么,陛下怎能为了她与娘娘置气呢。” “越说越过分了,还不住嘴。”谢蘅芜轻斥,“陛下自有考量,不必管他。” 萧言舟抿了抿唇,并不是很满意这回答。 听起来好像自己于她而言完全无足轻重似的。 萧言舟完全忘了这本就是他与谢蘅芜一同演的戏,她不在意才是正常的。 他现在觉得,宁愿听她跟着梨落骂自己几句。 等等。 萧言舟面色一变。 这是什么鬼想法? 「谢谢宝贝们的票票和打赏~加更之后一定安排!!」
第五十二章 她想离开他? 谢蘅芜与梨落又闲聊几句,便打算歇下了。 摇摇晃晃的烛火被吹息,黑暗随着寝殿内的安静而来。 窗外银辉洒入落在地上,半晌过去,被一双黑色绣金皂靴踩碎。 萧言舟立在寝殿当中,目光四下梭过。 他早已熟悉了此处,可眼下站在这里,却感到一种莫名的陌生。 就好像是面对谢蘅芜……他仿佛是第一回 认真面对她。 萧言舟并不着急开始搜查,而是绕去了里间床榻,将床幔撩开。 谢蘅芜已睡熟了,并未发觉自己榻前站了一人。披散着的长发半掩容颜,却依旧能看出如画眉目,一如往昔的美丽。 看着这与自己同榻而眠多次的人,萧言舟心底浪涛一阵翻涌,搅得他都感到些许恶心。 他面容依旧平静,攥着纱幔的手却越发用力,指关节泛白,将那一小块皴揉得起了细密的褶皱。 大概是萧言舟的目光太过强烈,睡梦中的谢蘅芜仿佛若有所感般轻哼了一声。 萧言舟几乎狼狈地将床幔放下。 他极力克制住自己的呼吸,转身开始在寝殿内搜查起来。 萧言舟从前爱重她,连赵全自作主张安排监视的人都被他撤下,更别提在殿中乱翻。 哪怕知道她与崔氏有往来,都不曾安排人来翻查她的宫室。 现在却不同了。 他翻找过她的妆奁、衣柜、各式匣子,察看她随手放下的书卷纸简,连各种缝隙都没放过。 良久,萧言舟又站到了床榻前。 榻上的人依旧安睡,他微微沉重的呼吸声与榻间传出的绵长呼吸依稀融合在一起。 只有这里了…… 此时的寝殿,只有这里还没有仔细看过。 先前在外头,他看见了梨落整理的礼单。他的赏赐分明没有全部存入库房,却在外头丁点儿不见。 倒是崔太后的东西有不少。 以及……萧言舟紧了紧袖中手。 他找到了一个被里三层外三层包起的东西,甚至藏得颇为隐蔽,稍有疏忽便可能忽略了。 萧言舟直觉此物重要,索性带在了身上。 他静立了一会儿,俯身摸向榻下。 指尖触到坚硬棱角,萧言舟身子一顿,将东西摸了出来。 那是一个朴实无华的箱子,虽然外表灰扑扑的,可摸上去却没有灰尘,显然时常被主人取出来打开。 箱子上挂了把锁,萧言舟相当粗暴地强行将锁掰断。 几打厚厚的银票静静躺在里头,一旁还有个簿子,里头仔细记录了交易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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