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天色不早,臣女该回去服侍太后娘娘喝药了。”崔露秾退了半步,福身道,“臣女告退,多谢陛下与娘娘好意。” 赵全早已受不了谢蘅芜与萧言舟之间的古怪气氛,见崔露秾要走,赶紧道:“陛下,奴送送崔娘子。” 萧言舟没阻拦,谢蘅芜更加不会多说什么。两人一同目送着赵全与崔露秾的身影一前一后消失在珠帘后,收回视线时,两人目光相接。 只剩下二人的内殿安静得落针可闻,萧言舟不开口,谢蘅芜也不说话。 现在没了外人,二人自然也没必要伪装和气。 何况那伪装的和气,反而更瘆人。 “你有什么话要与孤说吗?” 萧言舟拨弄着指上玉戒,半抬眼看她。 谢蘅芜柔声:“陛下先喝了妾身的粥吧,该凉了。” 萧言舟唇边噙笑,却将瓷碗推远,凤眸蕴着凉意:“孤说了,孤不需要。” 谢蘅芜心底叹了口气,轻声道:“那妾身便收起来吧。” “阿蘅,”萧言舟看着她动作,面色晦暗,“为何孤从未听你说起过从前的事情?” 谢蘅芜收拾的手微不可查一听,她抬头笑道:“陛下也不曾问起,何况妾身那些事情,没什么好听的。” “那可不行。”萧言舟蓦地按住了她的手,“阿蘅既然听过孤从前的事,孤自然也要听一听阿蘅的。” 谢蘅芜莞尔:“妾身的事情,那日不就告诉过陛下了吗?” “不,”萧言舟深寒的眼眸中跳跃出一丝异样笑意来,“孤要听阿蘅说些别的。” “孤生来便在宫中,不曾见过世间万象。是以……孤很想听阿蘅说说,那庄子里,都有些什么新奇事情?” 谢蘅芜美眸微微睁大,心跳声震得耳膜也在鼓动,四肢似浸在了冰水中,凉意一点一点渗入。 她脑中轰轰,只余下一个念头。 他……查了她? -- “怎么,阿蘅是想不起来吗?” 萧言舟意味深长,看眼前人面上血色淡褪,心里却并不好受。 “陛下,从前的事情太远,妾身太小,已想不起来了。”谢蘅芜声音轻轻,鸦睫颤了颤,抬起露出一双澄澈眼眸,“庄稼人的事,也没什么新鲜。” 萧言舟深黑眼眸紧紧盯着她,藏着一种谢蘅芜读不懂的不甘:“阿蘅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吗?” 他觉得自己疯得不轻,到了这种时候,他竟会希望她能说谎话来骗骗自己。 谢蘅芜的唇瓣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她又将唇抿紧,在萧言舟近乎逼视的目光下,轻声道:“妾身真的不记得了。” 她清楚自己就是变相承认了所有。 她当然可以编造几句,无从查证的事情,萧言舟既然这么问了,便只能选择相信她。 可他都已经派人查了她,便是已经起了疑心。 怀疑这种东西,一旦在心里种下,便会不断生根发芽,断断不是能轻易根除的。 她今日若是骗他,今后……便要用无数谎言来圆。这样换来的相安无事,不过是粉饰太平。 迟早会招来更大的祸患。 萧言舟凤眸一暗,声音中透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孤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究竟有没有?” 谢蘅芜垂眸,避开了他过分灼热的视线,将手从萧言舟掌下抽离出来。 手心一空,仿佛心中也空了一块。 萧言舟听她的声音轻飘飘传来,似云雾般不真切。 “妾身真的想不起来了,陛下再问多少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谢蘅芜的声音一如往常柔和,不疾不徐,可落在萧言舟耳朵里,却是分外冷酷不近人情。 他深吸一气,闭眸道:“滚。” 谢蘅芜低垂着眼睑,恭敬温和:“是。” 萧言舟真是恨极了她这幅无悲无喜的样子。 掌心紧了又松,他心中五味杂陈,终是没有忍住。 谢蘅芜将要走到珠帘后时,突地被一股力道抵到了墙上。 她本就心神不宁,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令其心头巨震,手中的食盒啪嗒掉到了地上。 萧言舟的容颜骤然逼近,压在目前,他冷笑:“你也没有那么镇定,是不是?” “孤还以为,你当真骗孤骗得心安理得。” 他像是在讥讽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谢蘅芜缓慢地眨了眨眼,徐徐道:“陛下,妾身……” “孤不想听。” 萧言舟粗暴地打断了她,手掌压上她的脖颈,他恨声:“想走,想离开孤?做梦吧!” “就是死,你也休想离开北姜宫城!” 谢蘅芜只静静看着他,浅色的眸子像两汪清泉,将萧言舟看得心底一片湿凉。 但她只是面上平静罢了。 萧言舟覆在脖间的手掌杀意浓重,却又未曾真正释放。 谢蘅芜心思飞快转动起来,想着趁他尚且不愿下手时,保下自己一命。 “陛下若是现在杀了妾身,还能拦得住寿安宫吗?” 萧言舟一僵,旋即大怒:“你敢威胁孤?” 谢蘅芜还扯起唇角笑了笑:“陛下,妾身不是威胁,是让陛下冷静冷静。” “那手串……想来陛下也看见了。” 不提还好,一提到此物,萧言舟便更是一阵火起。 他的眸中似跳动着幽冥暗火,涌出滔天杀意。颈上的手掌几番收紧又松开,萧言舟真想干脆掐死她,可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好……好……” 他恨恨吐出两字,倏忽收回手,谢蘅芜腿一软,贴着墙滑了下去,跌坐在地上。 萧言舟背过身,又回眸,居高临下看她。 “孤留你一命,此事之后,别再让孤见到你。” “至于离开……呵,你想都不要想。” 谢蘅芜捂着脖子兀自咳嗽着,而萧言舟已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内殿,不知去了哪里。 她缓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站起身,拎着食盒往外走去。 初入内时见到的那位太监已经不知去向,留在外头的是赵全。 他欲言又止,目中流露出浓重的担忧。 谢蘅芜目不斜视,径直略过了赵全,走向等候的梨落与衡书。 赵全的手抬了抬,又垂下放在身侧,步子轻轻进了殿中。 “娘娘,您的衣裳……” 梨落小声惊呼,谢蘅芜顺其目光看去,见是水蓝色裙摆沾上了些污渍,应当是方才在里头与萧言舟对峙时在墙边蹭上的。 “脏了而已,回去换一身就好了。” 她异常平静,面容冰冷似寒月。 衡书也凑上前小声道:“娘娘,奴想起来方才那太监是何人了。” 谢蘅芜凉如水的目光落下,衡书不由打了个哆嗦,暗想怎么忽地这么冷了。 “奴跟着师父办事时见过一回,那是鸦影,刑狱司的人,别名毒罗刹。”衡书絮絮道,“传闻没有鸦影逼供不出来的人,怎么娘娘今日来,会遇着……” 他忽然噤声,不说了。 谢蘅芜似是什么都不曾听见般,淡声道: “回宫。” 「暴走的舟舟小狗一枚呀」
第五十五章 错付真情 谢蘅芜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回的拾翠宫。 仿佛眼睛一睁一闭,自己就莫名站在了寝殿内。 她静立了一会儿,慢吞吞走到了妆镜前坐下,将钗环一件一件卸下。 梨落想上前帮忙,被抬手制止。 她只好立在一旁,忧心忡忡看着自家主子。 谢蘅芜看起来一如往常,侧颜仍是那么美丽温柔,却隐隐苍白;眸中似乎藏了难言的深沉愁绪,为她的美丽添了许多脆弱。 她的平静,像湖面上的薄冰,轻轻一碰,就要碎了。 梨落原本还想问是不是与陛下吵架了。 可见谢蘅芜如此,她不忍开口了。 -- 直到梨落退出去前,谢蘅芜都是这般模样。 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在换上寝衣后,语气如常,让梨落退出去。 梨落这才开口:“娘娘,婢子今夜……还是留在里头吧?” 多年的陪伴,她知道谢蘅芜状态不对。 谢蘅芜原低着头整理寝衣上的扣子,闻言仰起脸来,双眸静静看着梨落许久,似是蒙着层岚烟般茫然。 也不知是不是梨落错觉,这清亮的眼睛里,似乎涌过水光。 “不必,你辛苦了这些时日,好好休息吧。” 梨落抿一抿唇,没有多言:“那婢子先退下了,娘娘……早点睡吧。” 谢蘅芜轻轻一抬眉,目送着梨落离开。 她一走,寝殿更加空旷安静。 谢蘅芜坐在床沿,一边手肘支在膝上,手掌托腮,眼睛定定望着窗子的方向出神。 她知道……她还能好端端回来,终究是萧言舟念着情,饶恕了她一命。 身份存疑、藏私欲奔、还有那象征着太后的手串……那手串定也有什么问题,只是她还不知道。 桩桩件件,已足够萧言舟杀她。 刑狱司的鸦影出现,已然说明他曾认真动了杀心。 可他还是放过了自己…… 她眉间动了动,忽然起身,在寝殿内四下转了一圈。 那些柜子妆奁,都看不出翻动的痕迹。唯一暴露的,只有那把断锁。 谢蘅芜将床下的木箱拉出来打开,一件一件翻看。 她想,萧言舟在看见这些东西时,又是怎样的心情。 不得不说,她从前真是做了许久的规划。 这份舆图,是谢蘅芜还在南梁时寻了个借口要来的。 她深知南梁别有用心,便借此做文章,对北姜了解了个七七八八,一早就规划好了此后的道路。 可惜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谁能料到,她竟然真的会喜欢上他呢? 可时间太短,她又不敢轻易相信了他。 谢蘅芜谨慎惯了,却没想到这谨慎会害了自己。 她捏着那把断锁蹲在地上,长发凌散垂落,她眸中星火暗下,茫然而无措,不知该继续做什么,只失魂落魄地望着舆图发怔。 良久,她坐了下来,双臂环住膝头,缓缓将脸低下。 他是什么心情呢…… 方才万般艰难地,对亲近的女子付出了点真心,却发现她可能是别有用心的探子,还意图逃离。 她知道的,萧言舟那般个性,能与她交付一点真心,是多么不易。 连赵全都说,他是爱极了她…… 可她却亲手毁了。 一腔真情错付,他该厌她。 谢蘅芜缓慢地眨了眨眼,勾唇轻笑,似是笑自己: “真是可恨啊……” 她背后的事情一旦揭露,她与他的从前,每件事情,都显得那么别有用心。 谢蘅芜完全能理解萧言舟的异常愤怒,她想,如果换做是她,恐怕也不会轻易饶恕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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