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着下唇,想萧言舟为何会忽然调查她。 甚至查得那么详细,连侯府为她做的假信息都深挖了下去,这才让他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她想,大概她刚入宫时,萧言舟是根本没有想过要查她的。 是以,才会在她说出假生辰时毫无反应。 他原先根本不将自己放心上,一个放在后宫自生自灭的人,并不需要兴师动众地派人调查。 就算是生疑,他大可将自己直接押入刑狱司,何必继续留她在宫里,还保留了所有后妃待遇。 然眼下他却查了那么多……甚至愿意见她,给她一次掩盖的机会。 谢蘅芜握紧了断锁,气息也微微发颤。 为何?自然是因为萧言舟真的将她放在了心上,纵使怀疑,却依旧纵容。 他待她一直都好,虽然看起来总是凶狠,却从未伤过她。 哪怕是到了今日这种地步……他也不曾伤她半分。 谢蘅芜多慧,自然猜出萧言舟的怀疑是因她的胎记而起,当日他的反应便不对了。 然她现在无心探究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窍。 她从臂弯中抬起脸来,乌发凌乱,面色苍白如纸,双眸茫茫然,像积聚了水汽的阴沉天色。 蓦地,她一眨眼,雨水淋漓落下。 谢蘅芜的这些情绪,早已不外露许多年,于萧言舟跟前显露的,皆是半真半假,带了做戏的成分。 眼下她无声哭起来,已是最大程度的宣泄。 纤薄的肩头微微颤动着,她泪水滴答,顺着面颊滑下,落入衣上,又无声落入地毯中。 谢蘅芜想,大概她真的倒霉。 先是不明不白入了侯府,早早被人把命捏在手里,不知将来是成为哪个权贵的笼中雀。 后来和亲于萧言舟,境况已比她想象得好了许多。眼瞧着将要步入正轨,可终是一场幻梦,轻轻一戳便破了。 或许真如侯夫人所说,她本是卑贱之躯,得来了不属于自己的富贵,就该……千百倍偿还。 -- 另一边,萧言舟将所有人清退出去,将自己关在漆黑的宫殿中。 赵全试图从窗外偷看,被霍珩提着后领拎走。 外头的动静萧言舟听到了些许,却并不想管。 他坐在黑暗中的冰冷王座上,掌中捏着柔软的东西。 是谢蘅芜从前送给他的香囊与锦帕。 香气已散,他还记得不久前她站在身旁,笑盈盈说着再送一个。 半晌,萧言舟弯了唇角,自嘲一笑。 都何时了,他竟还再留恋她。 原本这两样东西该在谢蘅芜来时还给她的,然而当时萧言舟没能想起来,直到现在才发现。 他起身,走到案上烛台前。火苗跳动着燃起,将他的身影摇摇晃晃投映在墙上。 萧言舟半垂着眼,没多犹豫,将香囊一并帕子放到了火舌上。 火舌轻轻舔舐,跃动着窜上,焦黑一点一点扩大。 萧言舟漆黑的眼瞳中,也跳动着两束火光。 烛台的火苗太小,烧得也慢。他便颇有耐心地捏着香囊,看火舌将其侵蚀,一点一点化为灰烬。 直到热意渐渐传到指尖,火舌也将将舔过。萧言舟似从梦中惊醒般,蓦地吹熄了烛台。 殿内重归黑暗。 布料的焦糊味尚未消散,萧言舟捏着烧去一大半的香囊与锦帕,长睫挡住的眼眸里一派茫然,似乎不知道自己站在这里做什么。 他攥着香囊的手越发用力,到甲盖都泛了白,像是要生生用蛮力将香囊碾为粉末。 然他手臂都因用力而颤抖着,却终究颓然松了手。 残存的香囊无声坠地,由于已被熏黑,它落在地上便似消失了般。 曾经为谢蘅芜准备的那些零碎东西都已经撤下,只有地毯,因为铺设得多,还不曾完全收起来。 萧言舟踩在柔软地褥上,四顾茫然,寻不见坠落的香囊。 他蹲身,在地上摸索一阵,指尖触到柔软物什,便赶紧将它收入掌中。 他抓着它站起,沉默良久,忽而一手捂住胸口,噗嗤一声,腥甜温热自口中涌出。 跟前的一小块地毯被鲜血浸湿。 萧言舟便定定瞧着那一块洇湿的痕迹。 他的蛊毒的确拔除了,后来习武,除了喘症与头疾以外,身子便没有别的问题。 但到底埋下了体弱的根子。 加之蛊毒因素,周启曾千叮咛万嘱咐,他绝对不能有大的情绪波动。 这么多年,他封闭情思,心也冷如寒冰,再未有过波动。 这还是他第一次吐血。 萧言舟拭去唇边血渍,低笑起来。 笑声传出宫殿,赵全与霍珩皆看见了对方目中的担忧。 陛下疯了? -- 相对平静的,只余下寿安宫。 听完崔露秾的叙述,崔太后神色莫测,低眸不知在想什么。 “姑母,我以为……陛下定是与她有了什么矛盾。” “要不要借此做一番文章,索性将它闹大,让陛下彻底厌弃她?” “不必着急。”崔太后捻着佛珠,唇角笑意刻薄,“她只有两条路。” “要么,替哀家做事,事成后顶罪,死。” “要么,与皇帝通气儿,没有了价值,哀家让她死。” 崔太后在“死”字上格外拖了长音,漫不经心的残忍,令人不寒而栗。 尽管崔露秾不知崔太后与谢蘅芜有什么来往,可听她的意思,多半与萧言舟有关。 崔露秾心头一紧,想姑母该不会是要对皇帝下手吧? 可他们……不是母子吗? “姑母,她……要做什么啊?” 崔露秾壮着胆子问道。 崔太后没有回答,而是睥她一眼。 显出衰老的凤眸中,透着阴寒狠厉。 崔露秾瞳孔微缩,垂下头道:“臣女多嘴,太后娘娘恕罪。” 崔太后瞧了她许久,才懒懒应一声:“好了,哀家乏了,你下去吧。” 崔露秾大气不敢出,行过礼后,赶紧退出了寝殿。 她这位姑母……她从来都没有瞧明白过。 仿佛在姑母眼里,世上没有一位可亲近的人。 所有人都能利用,所有人都是仇敌。 -- 晨光熹微,天际泛起鱼肚白。 紧闭了一夜的宫门吱呀一声,从内被人推开。 萧言舟垂手而立,长袖曳地,长发未束散下,几绺掩在深黑眸前,衬得面色苍白,颓靡又阴郁。 倚在外头打瞌睡的赵全立时清醒,赶紧起身迎上:“陛下有何吩咐。” 萧言舟定定看他一会儿,淡淡:“穿衣。” 「点击投票,助力舟舟阿蘅早日和好!!(激动地搓手手)」
第五十六章 哪门子的断情绝爱 赵全替萧言舟穿戴完毕后,又细致地理了理衣衫,抚平其上褶皱,低声道:“陛下,宸妃娘娘的东西……” 萧言舟眸心动了动,淡声道:“什么宸妃?” 赵全一噎,心下叹息。 看来陛下与宸妃娘娘真的闹掰了。 昨日他还留个心眼,不曾将东西送回拾翠宫,眼下看来,便可以安排上了。 “……奴明白了。” 只不过……出了这档子事,陛下竟不处罚宸妃吗? 除了与她断了来往以外,好像什么都没变,位份依旧保留着,甚至连上元宫宴都依旧交由她操办。 那刑狱司的鸦影,似乎只是被喊来当了回门神,没派上任何用场。 赵全自己也一头雾水,摸不清萧言舟的心思。 莫非陛下还有什么长远打算?可看昨日那模样,两人分明已经撕破脸了。 赵全想着该晚些时候去问问霍珩,一面退到一侧,让萧言舟先走。 -- 下了早朝后,萧言舟照旧去御书房看折子,赵全则回了紫宸宫看着人收拾东西。 他站在一旁指挥着小太监将东西一件件摆好,一边瞧着霍珩的身影。 这时有几个小太监抬着地毯走了出来。 “赵公公,这毯子直接扔了吗?” 赵全拧眉,看着近乎全新的墨狐毯,眼睛也不眨道:“当然。” 小太监们的脸上露出肉痛神色。 “看看你们这样子,要财还是要命?”赵全恨铁不成钢斥道,现下这情况,别说是在陛下跟前提起宸妃了,连出现与宸妃有关的东西恐怕都不行。 那几人面上惶恐与惋惜交织,分外精彩。其中一人还有些依依不舍地摸了摸毯子,赵全眯眼瞧着,没有多说话。 宫里做事的,没点分寸怎么行。 却看着那人动作一顿,指尖在柔软毛尖一捻,捻出许多暗红色的碎粒。 赵全目光一凝,神色顿时凌厉起来。 “拿过来。” 几人也发觉不对,忙不迭递到了赵全跟前。 赵全低头,在那人摸过的地方嗅了嗅,神色愈发凝重。 是血腥味。 因墨狐毯是黑色,血迹又干涸,肉眼根本瞧不出来。 陛下昨夜是怎么了……? 赵全想起今晨萧言舟过分苍白的脸色与下朝后被传去的周启。 他皱了皱眉,忧心不已。 陛下没有外伤,那……莫非是吐血了吗? 因为宸妃吗? -- 赵全的猜想很快就被证实了。 午膳时他服侍萧言舟用膳,桌上却摆了一道谢蘅芜常吃的菜。赵全发现时,萧言舟已盯着它看了很久了。 赵全都来不及补救,萧言舟已经徒手捏断了玉著。 这变故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赵全着急忙慌令人将午膳全部撤下,一并传唤今日尚食监的人。 萧言舟捏断玉著后便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赵全处理好前头的事情后,赶紧跟了上去。 然前方的萧言舟步子忽然一停,赵全跟上几步的功夫,亲眼见他吐了口血出来。 赵全大惊,呆立在原地。 萧言舟却是波澜不惊地擦去唇边血渍,回眸幽幽道:“不要声张。” 赵全僵硬地点了点头,想宸妃真是好本事,竟然能把陛下气吐血。 所以那地毯上的血,该不会也是…… 他原先还觉得二人可惜,现下又想,断了也好。 不过几月相处,就能将陛下气吐血了,若是宸妃未被发现异常,继续与陛下相处下去,后头会发生什么,赵全不敢细想。 陛下性子古怪,宸妃也并不简单。如今的陛下,也并非能儿女情长的时候,趁早结束这段初初开始的情……或许是好事。 就怕陛下未必真的放下了宸妃啊…… 赵全忧心忡忡,陛下为宸妃屡屡破例,又是头一回动情,眼下虽然看着是断了,谁知陛下是否会再次为她破例呢? “陛下,尚食监那边……” 谢蘅芜已经有段时间没来紫宸宫用膳,可今日好巧不巧地出现了那道菜。不用猜都知道,定是走漏了风声,崔太后特地来试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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