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瞥见他拿了帖子,动了脚步,领着胡张二人往前厅去了。 后院中果然忙碌起来,侍女们忙不迭地出入东屋收拾。 胜雨辟了别屋出来,请舜音过去梳洗换衣。 这一路匆忙赶回,天色本就晚了,等她梳洗完毕,用过茶饭,走在后院中时,已然时辰不早。 舜音拢了衣襟,嘱咐胜雨:“今日府中的事只当没有过,不要对外说。” 胜雨在前引路道:“夫人放心,陆姑娘不曾来过。” 她点点头,走在廊上,停步才发现已被引至主屋外,转头去看东屋,那里已然一片漆黑,才想起东西已搬走了,面前主屋里倒是一室灯火。 胜雨带笑屈身:“军司说今日当算大礼之日,请夫人早些入屋安置。”说完退去。 舜音便又想起了先前迎接她的阵仗,定定神,进了屋中。 她的东西果然都已送入,一样一样归置在四周,折本私物放在了桌上,妆奁置于窗前,这屋中忽就多了她的痕迹。 门轻响,又合上。 她回头,穆长洲已经走入,袖上护臂已除,周身带着湿气,目光同样打量着四下,又转来她身上。 舜音还以为他留在前厅与胡孛儿和张君奉宴饮,没想到回来的这么快,走去桌前理了理折本,竟没来由的有丝紧张,好像真的今日才刚成婚一般,口中说:“这么早回来。” 穆长洲在身后解着腰带,带扣松开时细微轻响,从未这般清晰:“回来够晚了,至少已有十天半月未归。” 舜音觉得他像是在解释先前的事,随手放下折本,接了句:“那你因何不回?” 一回身,他已近在眼前,身上外袍轻敞,又如先前那般沉笑了声:“你说我因何不回?” 舜音眉角一跳,腰已被他一手箍住,直撞上他胸膛。 直到此时才看出他眼下微带青灰,下颌线清晰许多,清减了些许,她先前竟没注意。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忽见他目光越去了她身后,伸出只手在桌上拿过什么,搁在她身侧桌上,翻开。 舜音瞥去一眼,陡然看到露骨的男女纠缠画面,耳后轰然一热。 竟然是当初总管夫人给她的那本册子,早就被她收在了柜底,不知尘封了多久,今日却因东屋之物尽数搬出,被搬到了这里。 穆长洲一手箍着她腰,抵在她身前,一手缓缓翻着册子。 舜音心中不觉飞跳,连忙伸手去遮挡。 穆长洲箍着她腰的手用了力,拨开她手,手指又翻了一页:“今日方知,我以往读的书也不算多。” 舜音脸上一下也热了,干脆抬手遮住他眼,蹙眉说:“别看了。” 穆长洲双眼被她手挡着,唇边似笑非笑,忽的搂她那只手在她颈后一按,她顿时往前一倾,贴到他唇上,眼前尚隔着自己手背,激得她呼吸一顿。 之前被他揉捻太狠,唇上微麻还未消退,此刻又被他双唇滚热覆上。 紧跟着腰上一紧,他一把搂住她,走向屏后。 舜音跌坐下来,跌在床沿,却是坐在了他身上。 穆长洲一手始终搂着她,脸退离了她唇,身却反而更近,腰身紧迫威压。 根本不知何时衣裳落尽,舜音右耳边只听见纸册轻响,他竟还在翻动,不禁气息更急。 腰上的手也在动,翻动的声音渐渐变得不真切,耳廓边弥漫的都是彼此渐重的呼吸。 舜音身轻颤,如有不可名状的暗涌,自背窜去腰,又如细细涓流,汇成一线,在拉拽着她的思绪,直至人猛然往前一靠,伏在他肩头,一把抓住他肩。 那只手又移去她腰上,手臂箍到她腰后,用力一托,一落。 舜音紧咬住唇,眼前如白茫了一瞬,而后才看到他宽厚的肩在动。 离得太近,看不见那些骇人可怖的痕迹,只看到他颈边渐渐细密的汗珠。 无人挑灯,室火渐微,彼此身影投映屏风,在眼角余光里越晃越暗。 周遭越暗,呼吸越沉,她甚至又听见了一页翻动书册声,明明能感觉到他深深隐忍,却没有疾风骤雨,她却如受烈阳炙烤,抓在他肩头的手也快抓不住,手心里都是薄汗。 直至已快筋疲力竭,她终于两手都抓到他肩上,就要稳不住,下意识唤了声:“穆……” 后面没叫出来,又短又急,是呼吸断了,只能急切换气。 穆长洲忽又将她一抱,喘着气,贴到她耳边:“我将音娘重新迎回,你对我是不是也该换个称呼了?” 舜音无法思考,茫然般问:“换什么?” 他贴她耳边更近:“亲近些的。” 舜音身上出汗,思绪凝结,飘着声说:“二哥?” 穆长洲似笑了一声,忽地搂紧她,肩峰一耸。 舜音霎时紧闭双唇,口中仍泄露了一声闷哼,手指抓紧他肩。 穆长洲终于扔开书册,双手都扣住了她,身一转压上去,声哑而粗重:“不够,下次要换个更亲近的。”
第六十九章 这一夜, 至少有半夜都不曾停歇。 天亮时,穆长洲睁开眼,看见舜音就伏卧在他身边, 她脸侧往里,锦被半边遮背, 露出一截润白后颈。 隔着屏风都能感觉到光线刺目, 外面日光隔窗而入, 穿透屏纱,几乎要投来床前,一看就不早了。 难得起这么晚,是真把昨夜当成了新婚当夜, 有点不够自制。 穆长洲手指挑开舜音一缕发丝,盯着她熟睡的侧脸看了看,直到这一刻才算确定她真实回来了,分别又逢,确实自制不了。 昨夜最后, 他还能克制着退离, 已算尽力了。 没惊动她,他悄然起了身。 床上还扔着那本书册, 他顺手拿了, 又看一眼舜音,免得她起身看到了又要不自在,牵着唇,转身绕过屏风走了出去。 房中恢复安静时,舜音醒了, 没见身旁有人,动了一下, 轻轻蹭过软褥,感觉周围一阵莫名的气息,好像是他身上的气息,大概还是昨夜纠缠太多了。 她定了定心,坐起披衣,下床后又看一圈这屋中。 这么久了,却有种刚嫁来的感觉,也许还需多习惯。 边想边拢着头发走去妆奁处,她伸手推开道窗缝,远远看见穆长洲身披外袍,站在后院廊上,正在与面前的昌风说着什么。 昌风垂首在他面前,摇了摇头。 穆长洲站了一瞬,又说了什么,摆了下手,转身往回走。 舜音拉上窗,拢了一下身上外衫,不多时就听见了房门推开的轻响,他又走了回来。 穆长洲进了门,往里几步,便看向了窗下妆奁处。 舜音在窗边站着,身上披着鹅黄短衫,拢着一头如瀑青丝于肩侧,看他一眼,心照不宣一般,在铜镜前跪坐下来。 穆长洲收步,站在原地对着这幕多看了几眼,愈发有种刚成婚的感觉,什么都好似刚刚体验,连她早起梳妆的模样都是头一回见,缓步走近时甚至想,早知该让她早点搬过来。 舜音梳了梳发,瞥见他走近的身影,他外袍尚未系好束起,迈步而来的双腿修长笔直尤为显眼,转头看他:“你方才在外面说什么?” 穆长洲走到她身后,没有回答,忽而俯低了身,靠近她右耳边,眼睛望入铜镜:“你的左耳可治过?” 顿时昨晚纠缠过的气息又围住了她。舜音抬眸,与他镜中双眼对视,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起这个,眼睫动了动,点头,又摇头:“没用,这不是寻医问药可以治的,我也早就习惯了。” 穆长洲沉默一瞬,说:“我说过了,没有什么习惯,你不如习惯些别的。” 舜音不禁问:“别的什么?” 穆长洲紧盯着她镜中的双眼:“比如,不必事事独撑,你的身边有了人。” 舜音一时竟没寻到话来接,只觉他映在铜镜中的眼神又沉又深,心里突来两下快跳。 “军司?”外面传来昌风的声音,“今日可还要外出公务?” “嗯。”穆长洲直起身,手上收拢一下外袍,眼还看着舜音,“今日我就不带你了。” 舜音回神,点点头:“我知道。” 回了凉州,反而不能像以往那样形影不离地同进同出,毕竟还不能在总管府眼里太过招摇。 穆长洲走了出去。 屋中只剩了自己,舜音才将他的话又回味一遍,坐在镜前,心想真够突然的,忽来这句…… 穆长洲去浴房里沐浴清洗,又整衣用饭,出府时更不早了。 昌风跟着,直到府门外,给他牵马递弓:“夫人回来了,军司在府上留得也久多了。” 穆长洲以眼神止了他的话头。 昌风立即不再多言,料想是军司不想张扬与夫人恩爱,为他在蹀躞带上配上箭袋时问:“先前军司所言,委实难寻,是否还要继续去办?” 先前在后院廊上,穆长洲问他,河西之地可有什么名医,最好能寻一个可靠的收入府中来。 昌风却摇头说未曾听说过,只因总管头疾严重,河西尽知,有名医也早就被寻去了,自然难找。 穆长洲翻身上了马背,示意一旁弓卫先行,想起先前在屋中问舜音的话。 寻医问药没用,大概是心结难解,难怪她说习惯了,可能早也放弃了。 他沉思一瞬,嘱咐说:“尽量寻便是。”多余不再说,一夹马腹,策马离去。 他刚走不过片刻,便有两名侍从自总管府方向一路打马而来。 直到军司府大门前停住,二人向守门随从说明来意,恭恭敬敬。 舜音走出主屋时,已然自行梳过妆,整了衣,屋内那一夜张狂留下的凌乱早已被胜雨领着人收拾得妥妥当当。 她没有多看,刻意回避了胜雨和侍女们投来的眼神,也没再让人伺候,让她们都退去忙自己的。 刚走出后院,胜雨却去而复返,脚步匆匆地向她报:“夫人,总管府有请。” 舜音紧眉,回来不过才第二日,总管府的动作竟比她想得还快,可昨日入凉州城时已快宵禁,城中将闭,动静并不大,甚至不曾引起多少百姓注意。 那便是总管府其实也早就关注着她何时会回来了。 她一思即定,脸色也定了,如常应下:“好。” 入总管府时,已是午后。 秋阳转为薄淡,白晃晃的照在总管府那道高耸的正门上,大门洞开,两侧石柱巍巍,其下立着层层守兵,忽就多了一股冷肃之气。 舜音自车中下来,打量四下一圈,总觉得与先前几次来的感觉不太一样了。 前往军司府中请人的两个侍从一路随同到此,躬身请她即刻入内。 舜音缓步走入,跟着一路往里,这次却没有去往之前惯去的偏厅,而是越走越深,直到一片后园。 “夫人请,总管夫人在内等候。”侍从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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