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大厅里站着位气宇轩昂的带刀捕头,也就显得特别引人注目。 沈寒舟在前,李妍跟在他身后。 楼没下完就瞧出来的人是青州神捕云川。 “遭了,我昨晚在屋檐上和他交过手,难道认出来了?”李妍小声说。 沈寒舟顿了下脚,慢慢回头,垂眸叮嘱:“别自乱阵脚。” 说完,他一手背在身后,仍端着那盘桃花酥,脚步沉稳。 云川是习武之人,虽然与沈寒舟一般高,但身材上差距很大。 一眼看过去就觉得他健壮许多,整个块头大了一圈。 “李庄主。”他抱拳行礼,一手扶在剑柄上,眼神在擦过沈寒舟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冷脸时,微微有些复杂,“昨日多谢庄主出手协查,才发现那般重要的线索。” 他说完,又向沈寒舟抱了下拳:“也多谢沈兄的尸语术,这才让案子峰回路转。” 沈寒舟面无表情,伸手虚扶:“云捕头客气了,我也没想到,你们衙门能十天半月都没人掀开看一眼尸体的。” 他话里带刺,却直戳重点,云川无从辩解,只能尴尬笑笑:“我们也没想到,三两银子请来搭把手的仵作能这般离谱,连尸体上的墨刑印记都没提一句。” 他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来回,又问:“两位可是来青州收账?” “春游赏花。”沈寒舟抢先一步回答。 李妍听着他口气越发冷漠,忙打圆场:“收账,顺便赏花游览,云大人今日来是为何事?” 也不知道云川是哪个地方得罪了沈寒舟,自从上飞龙山庄拜访李妍几次,他就不待见这个人了。 为了不让气氛更难堪,李妍赶忙请他坐下。 “确实有两件事想听李庄主……和沈兄的见解。”他取下剑,撩开衣摆坐下,“实不相瞒,昨夜府衙进了贼人。” 果然是因为这件事。 李妍面上故作惊讶:“什么?贼人?可是被偷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云川迟疑片刻:“还没清点完毕,目前不清楚。那贼人是我在户房里发现的,很聪明,听到动静立马吹灭蜡烛。身法也很好,跳出窗户翻身就上了屋檐。我追了一刻钟,竟没有追上。” “倒是奇了,云大神捕轻功天下第一,没想到还有云捕头追不上的贼。”沈寒舟坐在两人中间,单独给李妍倒了一杯茶。 云川尬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天下第一这个话可是说不得。” 见只有自己有茶,李妍桌子下踢一脚,飞给沈寒舟一个眼神:云捕头的茶呢? 沈寒舟冷脸看着他,答非所问:“你昨夜喝得烂醉如泥,还想喝?不行。” 李妍僵住。 天大的黑锅啊! 可云川竟哈哈笑起,顺着他说:“李庄主又贪酒了?少喝一点,身体重要。” 他伸手拎起茶壶,特随意的倒了两杯,推给沈寒舟一杯:“那贼还挺有意思,追到最后他忽然刹住脚,转过身从兜里摸出个暗器,我以为是唐门飞镖之类,结果他连放三朵烟花。” 云川喝了一大口茶:“我从没见过放烟花的贼,百思不得其解。” 放眼整个青州,李妍最不想对上的便是云川。 因性格使然,但凡与案件有关,他都喜欢刨根问底。若是某个贼人引起他的注意,更是会追得对面不死不休。 正在她不知如何胡扯八道把这件事圆过去的时候,沈寒舟不疾不徐开口:“哪里是什么烟花……云捕头应该已经知道我昨日验尸结果,那女被害人身上和脖子上,都有麻花鞭子的痕迹,再加锁骨上带着墨刑印记,若是府衙着手去查,应该很容易发现被害人是谁。” 云川怔住,继而面露喜色,往沈寒舟的方向凑了凑:“沈兄,愿闻其详。” 第9章 困兽锁天 云川看向沈寒舟的眼神亮得放光,如同刚才吃的不是白眼,全是蜜糖。 也难怪,他当了八年小吏,抓了无数作奸犯科的小人,本该走出去很远,荣誉满身,但归来仍是捕头。 这和他只会干活,不屑于看眼色的性子绝对是分不开关系。 李妍伸手捞一块桃花酥塞进嘴里,悠悠哉哉听着沈寒舟现场发挥。 她一点不怀疑沈寒舟的水准,这人满肚子黑水,保准三句话能把云川带沟里。 “第一,麻花鞭子是土匪里有权势地位的人才能携带的身份象征,尸体上有这痕迹,说明是购买过这鞭子的人。” 云川点头,李妍嚼着桃花酥,手指比了个一。 “第二,被害人锁骨之下的墨刑刺的是一个‘暴’字,刺这个字,说明她犯下的罪行是殴打致人重伤的罪。”沈寒舟伸出手,比出被害人手腕的粗细,展示给云川看,“但那个姑娘羸弱不堪,手掌没有任何茧痕,也不是练家子。如何以暴力伤人?退一万步,就算她一年前身强体壮,真就有那个能打坏人的本事……但极速瘦身之后,身上会留下一条条微白的痕迹,皮肤会松弛,她也没有。” 沈寒舟说到这,云川似有所悟,李妍默默竖起第二根手指。 “沈兄的意思是,这案子背后是个案中案?”云川面色越发深沉,他环视众人,“是一年前,她被迫替人承担了墨刑,锁骨上刺了一个暴字。现如今是被打伤的那位回来寻仇,杀了她?” “有可能。”沈寒舟说得中肯,那神情仿佛确有其事,“被打伤的人兴许和土匪之间有关系。他们把尸体扔下来之后,忽然想起尸体上有个‘暴’字,为了不让府衙顺着被害人的身份查到自己,所以他们连夜翻入衙门,想找到对应的案宗毁尸灭迹。” 他端起茶润了一小口:“而那三朵烟花,应该是发出去的信号。不知道云大人听说过没有,蜀地土匪大多以惊炸之声传递消息。一声响的意思是:找的东西就在这里。之后紧跟两声,意思是:有埋伏,需要支援。” 好家伙! 桌上极静。 这委实太有水平,听得李妍都忘记竖起第三根手指了。 七拐八拐,他居然真给圆上!还说得这么煞有其事,如果昨天夜里站在屋檐上的当事人之一不是李妍的话,她真就信了。 而云川反应更大,他猛然起身,一副恍然大悟之感,抄起桌上的长剑就要走:“今日多谢沈兄相助,待破案后我定带上好书好墨,亲自登门拜谢。”他大受点拨,两手抱拳,十分恭敬,“告辞!” “哎!”李妍起身想喊住他,伸出的手却被沈寒舟一把压了下来。 他皱着眉头:“你真要帮他?” 沈寒舟神情不悦,眼神冷了几分,透出威压。 李妍被这目光戳了下,再扭头已经瞧不见云川的身影。 她这才又坐下:“帮不帮是一说,你这……也不能这么误导他啊,云捕头抓人是一把好手,可要说破案,那个脑袋确实还是差点。” 沈寒舟没否认:“你是想说,那个假设根本不能成立。” “是,这里面有个最重要的问题没解决。”李妍指着自己脑袋,“头呢?为什么要带走头?凶手为什么要用书刀,费九牛二虎之力带走头?” “一个凶手,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搞那么长时间,就为了取下那颗头。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性说得通,就是那个头他必须得带走。那是只要留下,就会立马暴露他身份与目的的重要东西。头找不到,第一案发现场找不到,什么假设都是瞎猜。” 李妍说到这,看着沈寒舟满身矜贵气质,喝口茶都像是端着架子的模样,长叹一息:“而且,这案子咱们还必须帮他破,还得比他先破。” 沈寒舟抿茶的动作一顿,神情微僵。 “昨夜确实搜出东西来了。”李妍小声道,“于北从府衙书房抄下来的案宗里有写,那无头女尸跌落在地时,手中死死攥着一枚盘扣。” 此时,沈寒舟向来清冷的面庞上闪过一丝诧异,他深眸骤冷,薄唇轻启:“是我想的那枚盘扣?” 李妍点头:“我看了,确实是那一枚。” 气氛肃然,沈寒舟慢慢放下手中茶盏,捏着盖子扣上。 他往另一侧挪了下屁股,离李妍更远了一些,揣着手冷言:“古语有言,不同命犯为伍。” 那样子十分嫌弃,仿佛要和她划清界限。 李妍咂嘴:“这还没大难临头呢,你就准备先飞了?” “别瞎说。”沈寒舟起身,“也还没到同林鸟的那一步。” “得。”李妍伸手把剩下的桃花酥全端到自己面前,“算我眼瞎。” 话音刚落,沈寒舟不疾不徐,伸手把剩下的四块桃花酥全都拿在手里,留给她一个空盘,还额外撂下句话:“我才情很贵的。” 他不等李妍再开口,自顾自离开。 李妍坐在长椅上,半晌才把手里的空盘放下。 这人明知她下一步要干什么,还叽叽歪歪半天。 她大拇指和小拇指头对头,冲着沈寒舟离开的方向埋汰:“小心眼!” 大约是听了沈寒舟的建议,青州满城气氛都变了。 云川带着府衙二十余人,沿着商街从头到尾,把每个铺子都逛了三遍。 他在找卖麻花鞭子的商铺。 李妍坐在酒楼后院二楼的圆窗里,瞧着他和其他捕头风风火火从另一侧的小铺鱼贯而出,双手环抱在胸前,从容不迫。 她和府衙正在进行一场怪异的赛跑。 官府沿着麻花鞭子的线索,查到飞龙山庄只是时间问题。而她必须抢先一步,才能确保自己清白。 李妍不能让人盯上飞龙山庄,一来是不能暴露飞龙山庄匪窝的身份,这会让推行新政,亲手将大晋送上天朝上国之位的先父蒙羞。 二来则是因为沈寒舟。 她不能让府衙发现他们这群笨贼,劫错车不说,还把路过的京官给捶失忆,扣在青州。 她暗中调查过,沈寒舟在朝中乃是正三品,就这个品阶,足够让整个飞龙山庄陪她下狱。 这才是不能放沈寒舟离开的真正原因。 她父亲上京早,之后为了给她母亲治病,早早又把娘也接了过去。 山寨众人对李妍而言,就是至亲。 与其因为自己的失误害了所有人,不如把高高在上的沈寒舟拉进泥潭,让他同流合污! 让他在未来恢复记忆时,为了掩盖这段时间的经历,只问罪一个人就好。 第10章 孔雀开屏 诗会邀请函是第二天正午送到李妍手上。 她拆开信封扫一眼,眉头就皱起来:“怎么是沈公子?” 邀请函的抬头上,写着诚邀沈寒舟沈公子的字样,半个字没提她。 曹切面露难色:“大小姐,隔壁玩得是文人雅士那一套,要进到三楼,得琴棋书画挑一样来现场展示展示,这几个您不擅长啊。”他转过身,指着楼上沈寒舟的房间,“他行,所以就让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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