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少帮谁说话,但只要开口,必然不假。 沈钰抬头,越往前走,四方天空下的大殿愈发清晰辉煌,漫着洋洋喜气,她语气缓了缓,“我之前跟你说过,我的那位义兄曾救过我。” 她看不到的地方,谢乘渊眸色微深。 “其实我们还约定过,真的平安逃出后,每年要重回镇上偶遇,直到真正碰面的那刻。” “他说人生太长,没什么惦记的,我们二人相伴,活到哪日算哪日。” “可是后面因为种种原因,我没能赴约。” 沈钰像是讲故事,置身事外后没有遗憾,只有平静。 “等我能赴约之时,寻了整个镇子也没找到他,后来想想,也许这本身就是一句戏言。” 谢乘渊潋滟的凤眸褪去淡冷,带着隐隐心疼:“钰儿……” “人之将死,那时候总要寻个想活下去的目标和希望。”沈钰勾了勾唇,轻声笑道:“没什么的,即便如此,我如今最大的心愿也不是见面,而是他活着就好。” “无论在哪个角落,过得快意安乐就够了。”她极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抿了抿唇,缓解了一丝涩哑之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陪伴过一段或者一生,最终回头看也不过是个数字。” 谢乘渊听完,有什么东西在心底一点点化开。 他真是白活了二十年,还没有小丫头看得透彻。 沈钰侧头,宫灯洒下昏暗的柔光在她眉眼,清绝的面孔依旧美得不可方物。 “也别太苛刻自己,那种时候没点恨意支撑很难有求生欲望,你也不算做错。” 她松开他的手,“这已经是年少的你能寻到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听完一席话,谢乘渊看着手心不知从哪落下的糖,唇边笑意漾起。 得知己如此,实属人生之幸。 让过去的过去,让开始的开始。 这样,才能和她一同步入下一篇章。 入宫宴后,使团众人要给太后见礼。 银发鹤立的老人坐在主座,目光落在谢乘渊脸上时,有片刻凝滞。 南越官眷中有人笑道:“燕北世子英俊潇洒,尤其这眉眼,与咱们元熙郡主有几分相似,这真是缘分啊,梁王妃你说是不是?” 女子温柔如水的眸色袭来,对上那双眸时,心里一空,好像有什么东西飞速闪过,她却一点也记不起。 妇人以为她听进去了,愈发猖狂肆意:“梁王妃膝下无子,若是王府再添一位干儿子,想来也能解了人丁稀少的寂寞呢。” 沈钰挑了挑眉,未曾想过的结果出现了。 大家都觉得谢乘渊是梁王的私生子。 许是长相英俊的人总有相似之处,再加上梁王妃早年经历了一场大火,毁了一半面容,虽有修复,可终究不是当初模样,被误会倒也情有可原。 张如心的目光垂垂落在那道身影处,南越的贵妇们总想看她笑话,好不容易抓住一个可能,定是不想放过,奇怪的是,她听了却不讨厌那孩子。 “王爷若有心,臣妇绝无二话。” “于理不合,外臣并无此意。”谢乘渊淡淡开口。 梁王到嘴的话被噎,后端起酒杯:“世子说的是,本王为我朝臣子的莽撞出言向你赔罪。” 沈钰勾了勾唇,“臣女与小郡主有故交之谊,一直将她当妹妹,臣女的未婚夫自然也是她的家人,既然有缘长得像,就是口头上叫一句哥哥也无妨。” “南越与燕北是兄弟之国,本就情深义重,臣民之间和谐共处,这也是燕北与南越之愿,是好事成双的美意。” 苏晚意意会,当着众人面大大方方地开口:“哥哥。” 谢乘渊凤眸轻抬,应了下来。 她三言两语将所有不好的猜测和目光驳回,又给了漂亮的台阶,太后笑着点了点头,“好,就该这般和气才是。” 这桩插曲转瞬即过。 众人坐下的时候,谢乘渊如常弯唇,淡淡地饮了一杯酒。 他还记得当年静安楼产婆抱着一团血肉模糊的布团往外走时,叹了口气:“王妃怀的是个小姐,都已经成形了。” 情况紧急,他没看过那个死胎一眼,忙着去找穆王和杨淑。 没想到有生之年,在异国他乡重新有了一个妹妹。 无论她身上的另一半血是不是与他相同,他们都是一母同胞。 谢乘渊摩挲着酒杯,心底忽然释然。 直到—— 手边的酒被换成椰子汁水,他侧过头,凤眸微弯,女孩姣好的侧脸逐渐清晰起来。 “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味道还不错。” 谢乘渊笑问:“钰儿把我当小孩子哄?” 熟悉的语气渐渐恢复,看来是想开了。 沈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小口地喝着,破天荒道:“嗯,哄你的。” 就像她因为沈敏身份被质疑的那几日,他寸步不离地守着,生怕她会难过。 某一个程度来说,他们是一类人。 童年亲缘的缺失,短短十几年走得很辛苦。 她不会因为江文瑛和沈廷当时的个别态度而伤神,不代表别人就没有难过的权利。 她能理解谢乘渊。 沈钰看着他喝完,又让人上了几盘南越的糕点,语气恢复如初:“刚刚收到消息,孟茂学打算今晚出宫时对我们动手。” “世子要是心中气还没顺,可要和我一同去寻点乐子?” 这副肆意目空一切的样子,让所有积云破空散开。 谢乘渊忽然笑了,“我的荣幸。” 他手忍不住抬起,揉了揉她的发顶,“钰儿今晚想如何?” 沈钰眉眼轻抬,思索片刻:“慢炖吧,还没试过。” 第198章 前尘往事 太后的寿辰举办的很顺利,前边的人讨不到趣,后边的自然不会继续造次。 回去途中,燕北使团全部换了马车,沈钰和谢乘渊照旧坐在方才车上,后边跟着两辆空车。 出城门几里路后,要是抄近道,需要经过一条人迹罕至的窄路。 月黑风高,是杀人越货的好时机。 马车一路走着,不多时,冷箭的声音划过耳畔。 沈钰被谢乘渊揽着微微一避,轻巧地躲开。 她侧头看他,似笑非笑道:“一直从别人口中听说,还没真正看过你在战场以一敌百的场景。” 谢乘渊扬唇,“好久没活动筋骨了,钰儿想看也不是不行。” 他从暗格中拿出一件软甲给她穿上,动作满是轻柔,“想找死的人怎么也拦不住,你做好防护,安心看戏。” 孟茂学还不至于真的心高气傲莽撞派人杀他,谢乘渊耳力极佳,心中已然有数,外面至少有十名七品以上的高手。 沈钰胆子不小,可他不忍心她受伤。 “我在这等你。”她笑着点头。 谢乘渊下马车时,领头的怒问:“妖女何在?” 男子容色俊朗,在月光下染着几分似有若无的轻嘲。 “我家小丫头是妖女,那孟欣然是什么?” 薄唇微启,谢乘渊淡声笑道:“妖兽么?” “你找死!”来人气的吼了声:“来人!上!” 沈钰坐在车内听的颇为有趣,食指轻轻叩着桌面,听刀光阵阵,丝毫不觉刺耳。 谢乘渊是会气人的。 孟欣然要是知道自己被叫妖兽,就是死了也能从棺材板中跳起来。 外面满地飞尘,谢乘渊站在马车顶,‘噌’的一声,剑柄划过他额前,男人勾了勾唇,弓弩的小箭从袖中飞出,一击命中他喉心。 另一人瞧同伴被杀,手上的力顿时放了十成,劲风迎面扫来,被谢乘渊一掌迎去。 “砰!” 他被内力震跌落地。 剩下的人对视一眼,一窝蜂包抄而去,还未来得及挨到谢乘渊袍角,不远处的山坡隐隐有脚步声传来。 沈钰骤然掀开帘子。 领头之人和他对视一眼,她看见了他身侧的鹰隽图徽。 是南越的天罗殿。 死士加入打斗,不过半盏茶便将所有刺客杀的精光,空气中传来浓浓的血腥味。 沈钰掀开车帘,跳下马车,缓步走了过去。 “黎叔,辛苦了。” “沈小姐客气。”中年男子拱了拱手,“后续交给我们便好,您二位王爷有请。” 快马驶入密林,谢乘渊听完沈钰的话,捏了捏她手:“想来南越国主早就有了想杀孟茂学的心思,今日不过是借你我之手将计就计。” 沈钰目光落在天边的圆月上,绯唇轻勾:“一个自以为是,携功邀宠的权臣,哪位国主敢长留。” 孟茂学领兵后,若是肯本本分分在长阳做个守城将军,也不至于此。 偏偏他不怕死,不仅纵容孟欣然欺负苏晚意,还妄图在朝堂拉帮结派,拥护无才无德的十皇子。 孟茂学在四国访会意图刺杀燕北使团,未免两国嫌隙,南越国主大公无私,斩孟茂学以示诚意。 今夜过后,南越再无孟家。 到了山顶一座石亭,有一道身影负手而立,似是等了很久。 沈钰与他一同走近,梁王听到脚步声,转头笑道:“方才没吓着你们吧?” 谢乘渊:“不曾。” “好好,来,坐。”梁王笑容和煦,上下端详道:“长大了,我初次见你时,还是你五岁的时候。” 他泡了茶,给他们一人斟了一杯,“时光一晃,岁月不饶人呐。” “乘渊,你母亲不是故意不认你的。”提起那人,梁王语气带着温柔,“现在她改名了,叫张如心。” 谢乘渊心底骤然一沉,他的直觉没错,梁语芬,不,张如心看他的目光带着茫然,就算是常人做戏,也没有不露破绽的时候。 她却很平静。 梁王轻叹道:“当年谢允应了那桩事,不想后面弄巧成拙,沾上杨家,那孽子也一直落在手中没派上用场,你们燕北那位陛下野心十足,为了大局让谢允吃了好大一个暗亏。” “杨家为裴行远出力,又帮着他做了许多畜生不如的事,生怕变成弃子,便找裴行远讨要说法。” 前尘往事牵出,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的。 梁王抿了口茶,继续道:“他的龙位才刚刚坐稳,正是要人的时候,裴行远将计就计,借杨家铲了太子,也就是他兄长留下来的龙影阁,然后将杨淑嫁入穆王府,把他们三人捆成一根绳上的蚂蚱。” 谢乘渊低眸,漠然道:“谢景尧是谁的孩子?” “西凉皇后的亲生儿子。” 沈钰杏眸敛起,“这件事与当年明山一战有关?” 梁王点了点头。 十年前,西凉大肆伐北而上,占了云,青,厉三城,皆为燕北要地。 也是那一年,足与谢家铁骑齐名的罗家军全军覆没,死在边境,后面罗家军京中支队归属谢家掌管,穆王府越爬越高,非常得裴行远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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