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别几百个日夜,谢乘渊一眼便看见人群中那抹明黄色的身影。 他比走的时候还要瘦点,脸上的表情却愈发从容,带着上位者的游刃有余。 谢乘渊与沈钰恭敬行礼,“见过陛下,恭请陛下万安。” “平身。”裴序脸上挂着笑,扫了一眼身旁的大臣。 宣读赐婚圣旨的声音当众响起,他答应过的,只要他们回来,就会立即赐婚,圆谢乘渊夙愿。 谢恩后,身旁人在沈钰耳畔轻叹,“夫人也瞧见了,不是我急,陛下比我更急。” 沈钰:“……” 各自回府休息了两三日,裴序为他们开庆功宴。 建章宫前,谢乘渊被内侍引进门,正前方坐着一人,正在煮茶。 他如往常一般,没行礼,一屁股坐在他对面。 内侍太监表情惊恐,“世子……这……您该给陛下行礼才是,否则可是大不敬之罪。” 裴序闻言,“你不说谁能知晓?先退下罢。” 内侍又抹了一把额汗。 自古功臣位高权重,总会逾矩给圣上添堵,登高跌重的道理,谢家难道真会不知? 还是陛下刻意纵容,为的就是要寻谢世子错处,趁机收缴兵权? 帝心如渊,他不敢猜。 屏退众人后,谢乘渊端起面前的茶杯轻抿一口,“不错,手艺倒是没退。” 裴序勾了勾唇:“你带兵在前为我冲锋,这都是欠你的。” 想起当年端了巡盐御史的事,负伤回京,他也曾道,帮他办事,都是自己活该。 从前和现世交错,谢乘渊朗声而笑。 “想封什么官,我让礼部去拟办。” 谢乘渊把玩着桌上的茶宠,“陛下还真是大方,封赏和开赈济粮一般,恨不得一口给微臣撑死。” 裴序笑骂,“少不知好歹。” 二人如少年时斗嘴耍皮,像是什么都没变,又像是有些东西悄悄的变了。 “我不做官,也不要封赏。”谢乘渊双眸微眯,口吻如旧,“往后袭爵当个闲散世子没什么不好。” 裴序沉默一瞬,表情骤然严肃,“那经年苦学岂非全部荒废?谢乘渊,你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微臣又不用管天下。”谢乘渊抬了抬下巴,笑道:“少时的努力只是为了活命,如今有你在前挡着,也让我过几年好日子,我答应过钰儿,成亲后带她游遍大好河山,顺道帮陛下暗访民情,一举两得。” 裴序深吸一口气,退了一步,“你若不想管朝事,休息几年也未尝不可,只是……” “别只是了。”谢乘渊支着下巴,随意懒散,“臣心已定,而且我不想最后过成上一辈那样,我们永远是兄弟,而非臣子,你需要钱的时候,昭玉商行随时待命,要打仗了,一声令下我必快马回京,这还不够?” “非得过个几年十几年,被奸臣挑唆,在一片乌烟瘴气中互相猜忌,你就舒服了?” 裴序眸底一暗,下一刻,谢乘渊将临行前的半块虎符物归原主。 “即便你不想,这也是我的最终选择,除非你仗着登了帝位,要用名号要我性命,那我也没办法。” “混账。”裴序被他气笑,“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说的过你?” “不过有一点。”他继续道:“办了婚事再走,宫中许久没有喜事了,也让我尽点心意。” 谢乘渊挑了挑眉,“行,让你当主婚人。” 话音刚落,门外有内侍过来,说是户部朝臣要觐见,他喝了最后一盏茶,起身先行。 按着熟悉的路去往寿康宫,正巧沈钰迎面走来。 “陪姑母说完话了?” 他十分自然地牵起她手,将有些凉的手心放在自己袖中捂着。 沈钰点了点头,“要不要陪你再去请个安?” “我方才见陛下前已经来过了,刚刚是为了来接你。” 走出长廊,午后的阳光给凛冽的冬日带来些许温暖,沈钰勾了勾唇,“我们现在去哪?” 少女睫羽翩长,如蝴蝶一般轻轻颤动。 谢乘渊忍不住低头在她眼尾落下轻轻一吻,低声笑道:“夫人是不是忘了,该去试嫁衣了。” 第242章 大婚:得偿所愿,永以为好,一夜良宵 婚期定在年后,沈崇回到家中一听,面色不悦,“小妹才回来两年,在家中多留些日子又有何妨?” 除夕宴上,沈洲撞了撞他胳膊,“你是不乐意,万一钰儿乐意呢?” “哼,你们是没看见,这丫头在边关时……”沈泽忽然闭上了嘴。 他家小妹眼刀森森,像是随时能把他了结。 江文瑛和沈廷作为父母,本该是最有资格开口的,可好不容易找回女儿,万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而阻了她的幸福。 江文瑛笑的比哭还难看,不舍开口:“常回来就行,平阳侯府永远是你的家,哪怕成婚后,你也依旧是爹娘的女儿。” 沈钰本来在细品鲈鱼羹,瞧着话风从轻松变得愈发凝重,才觉得自己是不是还有件事忘了说。 她用手帕拭了拭唇,“前段时日世子将咱们家旁边的七进院子买下来了,准备用作我与他的婚房。” 隔壁原先住的是一名有钱的皇商,后来搬走,便一直空了下来。 院子布局不错,保存得当,并不用大肆修葺,略微整理一番就能入住。 “我瞧了布局,主院离听风阁较近,若是爹娘不介意,明日我便让人做一处湖景,小山之后连通女儿的听风阁,外边瞧着是两户,实则是一家,来往也方便些。” “好,自然是极好的。”江文瑛红着的眼眶还未压下,率先笑了出来,“这样闲来无事,想回家吃饭便回家,娘和你爹要去寻你说说话,就当饭后消食了。” 沈钰笑着颔首。 谢乘渊口风很紧,还是前些日子她看春风楼的账目时才瞧出异常。 叫了人来问,他刚下朝,一袭红色官服衬的身姿修长挺立,扬唇在她耳侧笑道:“虽说是入赘,但平阳侯府终究不够大,我此生就成一次亲,自然是要给你最好的。” …… 三月三,上巳日。 平阳侯府嫁女,穆王府娶妻,京都大喜。 沈钰尚在睡梦中便被秋瑾匆匆扶了起来,“主子,该梳妆了,过一会世子的花轿便要来接您了。” 她打了个哈欠,伸着手,像是由人摆布的娃娃,任喜娘在自己身上添衣打扮。 输好发髻后,大红霞衣被人捧了上来。 细密的金线配着祥纹,在光下愈发耀眼夺目。 沈钰穿在身上,头戴点翠凤冠,更衬的她肤若凝脂,明艳动人。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连沈钰都觉得有几分不真实感。 恍然想起,来京都时第一次见谢乘渊,她穿的也是红衣。 原来有些事冥冥中早已注定。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数百名壮汉抬着沈钰的妆箱跟在喜轿后面,即便世子下聘时,有人已经见过如流水的彩礼,如今不免还是被这惊人之数震惊。 平阳侯府只有这一个女儿,给的自然都是最好的。 再加上陛下亲自主婚,太后娘娘又添了妆,沈钰的排场竟是比公主还风光些。 红绸落到她手中时,隔着面前的真丝团扇,谢乘渊凤眸潋滟,声音一如既往温柔低沉,“钰儿,我来娶你了。” 喜轿要先去穆王府转一圈,给长公主拜别,然后在谢家宗祠前敬香,拜天地,最后再回他们自己的宅子。 二拜高堂时,谢允坐在首位,面色和缓地接过他们手中的茶。 他身旁不远处,站着满目含笑的张如心。 南越的梁王殿下一家受邀参加婚宴,王爷携爱妻爱女同行。 谢允眸色微深,有些事只能在遗憾中圆满,他知道谢乘渊在想什么。 父子一场,他理应成全。 明月高悬时,前厅的热闹到达鼎沸,有人却发现世子爷不见了。 新郎官开溜,正要撺掇着人去找,沈家五个儿子顿时堵在前边。 沈崇:“想拦我妹夫的新婚夜,那不能够。” 沈萧轻咳两声:“诸位不如来同在下比作诗,若谁能在一炷香内做出五首七言,便放行如何?” 一炷香五首? 抄书都来不及,听听,这沈二少长得浓眉大眼,说的是人话吗? 沈恒眼皮微掀:“我比较直接,掷骰子开大小,赢我三局,一定乾坤。” 很快另一边立刻支起了小赌坊,注意力全被带走。 沈泽抱着剑,拎着酒:“我就不一样了,我去后院守着,谁敢坏妹妹好事,直接丢出门。” 沈洲兀自转到游廊边坐下赏月,十分悠哉:“大家都有事做,那我偷个闲不过分吧?” …… 谢乘渊到的时候,沈钰的团扇还遮在身前。 室内灯火明亮,一片喜意,他的新娘坐在大红锦被上,难得规矩地坐着。 不等嬷嬷上前引礼,谢乘渊让鬼狐一人封了一个厚实的红包,便要让人退出去。 钰儿不喜人多,尤其这种时候,成婚本就是两个人的事,他想让她自在些。 喜嬷嬷有些慌,“世子,奴婢们要是走了,后边的事谁来……” “不必多言。”谢乘渊摆淡淡,“礼仪一事我请教过尚书大人,世子妃这里本世子自会伺候。” 喜嬷嬷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谁伺候谁? 待人走后,室内只剩他们二人。 红影绰绰,佳人如花。 他抽了她手中的团扇,笑问,“累不累?” 沈钰勾唇,“还好,就是凤冠太重。” 片刻,她坐在铜镜前,平生第一次让男子帮忙拆发饰。 谢乘渊的手很灵巧,三两下就解开了,沈钰先是一怔,后面对上男人含笑的眼:“我设计的,所以拆起来格外顺手。” 接着一杯酒递到她唇边,用的不是平常的描瓷玉杯,而是一种瓜类,细闻带着轻微的苦味。 沈钰觉得很新鲜,“合卺酒?” “嗯。”谢乘渊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合卺交杯,永以为好。” 满目的红与谢乘渊的喜服交相辉映,他眼底除了她之外,余光下的龙凤红烛跳动着明亮的光。 喝了酒,又吃了红枣莲子羹。 谢乘渊方才那句伺候她不是说说而已,沈钰全程没有动手的机会,就连吃东西都被他圈在怀中。 吃饱喝足,齿缝的每一丝都被蜜枣的甜味收买后,谢乘渊扬唇勾起一抹浅笑,“夫人,夜深了,我们该歇息了。”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沈钰,这一刻也不由紧张的忘了一瞬呼吸。 她正想起身去换件寝衣,前襟的盘扣已经被人挑开一颗。 他低头轻啄着她的唇,声音染着意味不明的哑,“别走。” “嫁衣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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