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云奚否认,又特意解释,“你也说了是行知哥哥的心意,我怕我走路时不小心弄破了它,反倒不好,还是收起来罢。心意自然该妥善保管才是。” “这倒也是。”青梧不疑有他,将斗篷从架上取了下来,细细叠好,收去柜中。 束之高阁。 此后一月,云奚再没见过谢珩。 寿宴过后他便和谢珝去了书院,连同书籍衣裳也带了去。 说是再过几月便是秋闱,得安心读书,此后便宿在书院,省得往来麻烦。 谢老夫人劝不过,只能由他们去,只是后来念叨起,又道:“那书院清苦,吃食上也随意得很,哪有家里仔细周全。” 于是吩咐人备好了点心吃食,准备送去。 以往这样的差事云奚都是主动揽下和谢霜一同去的,只是这回她却绞着帕子不肯去。 谢霜凑过来眼巴巴问,“妹妹不去,难不成只让我一个人去?” 又笑着揶揄她,“大哥哥二哥哥不见倒也罢了,可是那徐家哥哥呢?” 云奚别过脸不搭理她。 谢霜于是装模作样道:“好,那我便自己去了,到时徐家哥哥问起来,我便说妹妹生病了,这才来不了的,让他别着急,可不是不想见他才不来的。” 云奚手里的帕子已是扭成了团,闻言面上一红,直接将帕子掷去了谢霜怀里。 “我再不理姐姐了。” 第24章 醒悟,风寒 她跺脚,恼得不行,提着裙便跑开了。 外面正下着雨,檐下的青石台阶上蓄了一汪的水,踩下去水花溅起,连带着绣鞋罗袜都浸湿了。 青梧撑伞从后头跟了上来,瞧见“哎呀”一声,“姑娘怎么踩水里去了?” 她走过来仔细看了看,“怕是鞋也湿透了。姑娘在这儿等着,我回棠落园里给姑娘取鞋袜来。” “不必了。”云奚摇头,“我与你一同回去。” 因着下雨,主仆俩走的是有檐顶遮挡的游廊,一路弯弯绕绕,行了不少远路。 许是罗袜湿答答的黏在脚上实在难受,走到一半云奚便蹙了眉头,“怎么这么远?” 她扯了扯被水浸湿的裙摆,心烦意乱得紧,“平时都觉得很近的,怎么今日格外的远。” “姑娘生着气呢,自然觉得远。”青梧笑,帮她把湿重的裙摆略往上提了提,好歹走路时轻快了些。 又道:“平日里姑娘从前院跑去找姨娘,又从西院跑去寻大公子,整府里绕着转也是常有的事,那时怎么就不觉得远呢?” 话音刚落,云奚倏然停了脚。 跟在后头的青梧一时不察,险些撞了上去。 “姑娘,怎么了?”她探头过来问,瞧见的却是云奚生白的脸。 不知是不是冷的,她的唇也是生白生白的,瞧不出一点血色。 青梧慌了,“姑娘是不是冷?” 又探手过去摸她额头,“可是病了?脸色怎得这么白?” 云奚没答她的话,喃喃问她,“你说,我从西院过去竹园寻行知哥哥,绕了整府?” “倒也没那么夸张。”青梧说,“不过大半也是有的。” 毕竟一个在东前院,一个在西后院,虽都在府里头,却是正对角的方向,自然是远的。 云奚又问,“行知哥哥以前可曾去过西院?” “姑娘究竟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啊?” 青梧被她这没头没脑的问题弄得更慌了,“姑娘你别吓我……” “你先回答我的话!”云奚陡然打断她。 她声音很冷,难得带了几分凌厉。 青梧想了想,说,“我也不是很清楚,但瞧着是没去过的。大公子去西院干嘛啊?西院是方姨娘住的院子。” 是啊,姨娘住的院子,他如何会过去。 莫说青梧了,这么些年,云奚也从未瞧见过他去西院。 可是…… 云奚霎时手脚冰凉,脑子里也似蓄了一团浆糊,浑浑噩噩得散不开。 她想不明白。 那一日他如何就去了呢? 当夜云奚便病了。 病情来势汹汹,一如当年她初来谢家发的那一场高热。 大夫来瞧,说是偶感了风寒,又劝她,“姑娘心中积郁,于身子无益,需得开络些才好。” 云奚只管点头,半点听不进去。 晚些时候谢霜过来棠落园看她,见她这副形容,立马哭哭啼啼上了,“都怨我,说什么妹妹病了。这下可好,妹妹当真就病了……” “与姐姐有什么相干。” 云奚面上勉强撑出一个笑来,只是人虚弱得紧,说一句话便俯在榻上好一顿咳。 第25章 煮茶 “妹妹可别说话了,好好歇息吧。” 谢霜不敢再哭了,将她劝着躺了下去,又絮絮叨叨说了好一番话,最后才拉着她的手道:“妹妹可要快些好起来,你答应了徐哥哥十五要去庄子上骑马的,我连襻膊都备好了,你的那根穗带上绣了一圈的海棠花,可好看了。等妹妹好些了我带来给妹妹瞧。” 云奚浅浅笑,点头应下。 最后到底是如了谢霜的意。 到十五那日,云奚的病已然尽好了,只是身子仍虚,还不能骑马。 好在徐家的这处庄子甚大,又正值槐夏。 莺飞草长,山花烂漫,便是踏青赏花也是一乐。 临走前谢老夫人殷殷叮嘱谢霜,“你妹妹身子才好,你多看顾些,别顽起来就寻不见了人。若是她出了什么事儿,回来我饶不了你。” 谢霜连声应下。 初到庄子时还好,老老实实陪着云奚赏花喝茶,等瞧见一众人驾马自远处飞奔而来,便高兴得扬袖招手,“大哥哥,二哥哥……” 她们坐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前面是广袤无垠的马场,再远便是可供狩猎的密林。 眼下这时节,浓翠蔽日。 他们此时便是从那密林中出来,打老远瞧见了谢霜,皆勒马收鞭。 骏马扬蹄。 巍巍日光下,十七八岁的少年,银鞍白马,意气风发。 “妹妹们可算来了。” 徐知简今日是主家,他翻身下马,笑着看向谢霜和云奚,“走,我带妹妹们骑马去。林子里有野鹿,一会儿我让人拿铁炉来,可以烤鹿肉吃。” 谢霜眼睛一亮,满心满眼都被“烤鹿肉”三个字给夺去了,一时忘了谢老夫人嘱咐的,拉着云奚就要上马。 只是手还是刚刚搭上缰绳,就被人拦下。 “妹妹身子才好,不能骑马。” 说话的是谢珩,这是寿宴后云奚第一次见他。 郎君一身束袖骑装,身姿如青松般挺拔,施施然打马上前。 他笑意温和,对众人道:“你们去玩吧,我在这儿陪她。刚刚跑了一场,我也乏了,正好歇歇。” 说着便下了马,又看向云奚,“一月不见,不知妹妹煮茶可有精进?” 他眉眼含笑,一如既往的春风和煦。 云奚亦笑,轻轻点头。 棚子里有现成的茶具,风炉上也滚了水。 待茶至三沸,云奚挽袖提壶,水入茶盏,袅袅散起一阵轻烟。 她又垂眸,拿起茶筅击打茶汤。 直到面上浮起一层白色茶沫,才将茶盏送至谢珩面前。 “哥哥请用。” 她挽起的衣袖还未放下,白生生的一截皓腕露在外头,如霜雪一般。 谢珩却没喝,指间捏着茶盏,慢慢摩挲,又问她,“上次府里送点心妹妹怎么没来?” “那日我病了呢,这才没和姐姐一同去。” 云奚随手捞下袖子,状若无意得反问他,“霜姐姐没同哥哥说么?我还以为姐姐说过了呢。” 她神色尤为坦荡,谢珩微微一笑,这才浅酌了一口手中茶盏。 “妹妹的手艺愈发精进了。” 他毫不吝啬夸她,云奚也皆笑盈盈收下,“哥哥不嫌弃便好。若是哥哥喜欢我煮的茶,等下次哥哥回家,我再煮给哥哥喝。” 第26章 妹妹从此便与我生分了吗? 他颌首应下,却没接话。 云奚猜不出他心中所想,也不敢言语。 一时四下寂寂无声,只有炉上沸水翻腾。 许久,才传来他轻轻叹息,“妹妹从此便与我生分了吗?” 云奚猝然抬头,眼里是无法掩饰的慌乱,“哥哥……” 她抿唇,“哥哥什么意思,沅儿怎么听不明白。” “妹妹以前从不会如此的。” 他微微一笑,搁下手中茶盏,静静看她,“我在书院,妹妹心中最是记挂,每隔几日便会借着送东西过来看我。我出门远行,不管多晚归家,妹妹也都会在廊檐底下等着我。更别说春日里送的海棠糕,夏日里亲手做的扇坠子……” “府里人都说,我们虽不是亲兄妹,却瞧着比三妹妹还要亲几分。为着这事,三妹妹没少拈酸吃醋。” 云奚垂眸,看着裙摆上繁复精巧的海棠绣花,呐呐接话,“是哥哥将我从崖上救下来的啊……” 所以,对他好本就是极理所应当的。 “是啊。”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润,“妹妹从前对我好,我便也对妹妹好。只要妹妹所求,我都可以满足妹妹,包括那日……” 他看着她的脸色一点点变白,“是妹妹说的不是吗?你会全部忘了,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我仍是你敬重的好哥哥。可是……” 他慢慢起身,居高临下得看着她。 清透日光被他截下,落到云奚面前,是一片晦暗难明。 他不紧不慢,步步紧逼,“妹妹现在是在做什么?打算离我离得远远的?还是就这么生生分分得走下去,直到嫁人出府,再不见我?” “没有。” 云奚面色惶然,连连摇头,“我从未想过要与哥哥生分。我真的只是病了,不是故意不去看哥哥的。” 一时情急,她哭得泪眼婆娑,轻扯他的袖角,“哥哥,行知哥哥…… 她连声唤他,“哥哥别生气,我以后再不会如此了。” 得到想要的回答,他微微一笑,仍旧是那个温柔和善的行知哥哥。 “妹妹别哭。”他蹲下身平视她,指尖轻缓,慢慢抚去她的泪,声音也温柔,“是我的错,误会妹妹了。妹妹可千万别恼。” 她哪里敢恼,抽抽噎噎止了泪,又去拽他的袖角,“哥哥是生气了吗?” “没有生气。”他笑了笑,温声宽慰她,“如何舍得生妹妹的气。” 此事便算是就这么揭过了。 后来徐知简一众人回来,见他们兄妹相对而坐,闲聊喝茶,好不惬意。 于是皆笑,“好啊,感情累我们做了这冤大头,苦哈哈得顶着烈日去林子里猎野鹿。他们倒好,直接捡现成的。” 彼时鹿肉已经烤好,云奚捻着帕子撕了一小块放进口中,细细咀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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