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奴婢差小丫鬟去寻轿撵吧。”拂冬忧心忡忡。 “算了……”姜蜜气息不稳,闭上眼睛养神,“今日府上出了那么大的事儿,若叫人知道我让轿撵抬回去,少不得惹人闲话。歇一歇,稍会儿便好。” “世子……世子什么都不知道,他太过分了!”拂冬红着眼睛替自家主子抱不平。 “行了,这有什么?”姜蜜笑笑,心底难受得紧,面上却不甚在意,“世子不过说话不好听罢了。他行事作风与谢家格格不入,平日里怕是与各位长辈有不少矛盾。但他做事随心,为人傲气,看不起我这把轻骨头,也是自然。” “才不是!”拂冬听她自轻自贱,忍不住哭了出来,“姑娘若是男儿身,其他几房长辈哪里敢那么明目张胆地侵占老爷留下的财产?若是男儿身,姑娘去做官、去投军、去经商,谁还敢欺负姑娘?不过都是仗着姑娘是女儿家罢了!” 姜蜜听得一愣,随即苦笑,“你说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怎么都不懂呢……是了,他们男子占尽便宜,纵是理解,想来也是不会在乎的……” 一墙之隔的谢知让负手而立。他站在栀子花树旁,目光散漫落在地上,不知所思。 “我好些了,咱们回去吧拂冬。” “哎,姑娘小心。” 闻言,谢知让连忙闪身躲避,从另一条小径穿花拂柳而过,绕到姜蜜一定会经过的路口处安静等着。 “夫君?”姜蜜转过一个路口,见到立在那边的谢知让很是惊诧。 他不是生气走了吗?怎么在这里? “半天没跟上来,看你腿断了没有。”谢知让面无表情地回答。见她唇色泛白,男人二话不说上前把人抱起来。“腹痛?” 姜蜜懵了,下意识伸手环住他肩颈,好半晌才磕磕巴巴道:“啊……有点……谢……谢谢夫君……” 谢知让刚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道:“下回若不舒服,记得告诉我。别疼死了让我过去给你收尸。” 姜蜜被他这话说得眼眶发热,那点被压下去的委屈又排山倒海般汹涌而来。 他生气便生气,冲她发火便冲她发火好了,她都可以不在意。他明明可以一走了之,为何偏偏气头之上还要来关心她?为何要让她生出他在呵护自己的错觉? 不该是这样的。 姜蜜将头埋在他肩上,忽然就很想告诉他,她也不是随便就能让人欺负的。 于是她小声道:“我……我不打算白吃亏的……我雇了打手把那个人打了一顿。我还准备了一点点东西能让她吃点苦头来着……” 谢知让垂眸睨她,“你不会以为这几天我清查府上的钉子,会不知道你干的事儿?” 姜蜜纤手一紧,将谢知让肩头的衣裳揪出一点褶皱。“那你……还说我……” 谢知让被她一噎,气笑了,“她那么狠,你一点芫花就给她打发了?若非我留她有用,早一刀砍了她。” 姜蜜让人准备的量不多,最多让她腹疼去如厕几次,在谢知让看来实属小打小闹。 姜蜜眸光一闪,没把自己完整的计划告诉他,转而半是撒娇半是试探道:“那……我这不是怕做得过分,你不给我撑腰嘛。她到底是谢家姑奶奶……” “就你这猫儿挠人的架势,就算我给你撑腰,你也不过从挠一下变成挠两下。还能指望你什么?” 姜蜜不满地轻哼一声,拍了下男人后脊,没再说什么。 猫儿挠人怎么了?猫儿发狠了也能将人挠死的。 拜那对母女所赐,雅莲苑一应事务全由她经手负责。为了防止那对母女找茬儿,很多东西都是拂冬或者挽夏专门去送的。 近来谢雅君身体不适,请府医诊脉后,专门命负责合香的丫鬟调了几丸药香,香中便有有一味药为甘草。 甘草不得与芫花配伍,否则可致人头晕呕吐,严重者还会致人死亡。她算计好用量便命拂冬将芫花粉末掺在香丸中重新揉搓。点燃后随着香烟吸入,谢雅君便会慢慢中毒。 但她不敢害人性命,只敢这般算计一二,叫她吃些苦头。谁料谢知让竟直接将人扫地出门了,她这一番算计终究没派上用场。 可这般心计,姜蜜到底不敢同谢知让交底,生怕他觉得自己是歹毒之人而心生厌弃。 她侧头看向男人浮肿一片的面颊,仰头凑过去替他吹了吹。 “夫君可疼?” 第30章 死志 谢知让见姜蜜撅着小嘴呼呼吹气的模样,心底那点残留的气恼尽数散了个干净。 他气姜蜜对他人处处忍让、处处讨好,是因为自己也曾不得众人期许,不被长辈喜爱。他们要他成为端方君子,可他生来便心狠手辣、阴鸷恶劣,他当不了澧兰沅芷。于是家人长辈对他呵斥、怒骂、厌恶。 但那又如何?他谢知让不在乎。 骂他恨他者,尽数杀了便是。这一家子碍眼之人,若非礼教束缚,若非心有一丝容忍,他早就将母亲以外之人屠个干净。 所以他见不得自己的妻子那般讨好她们。每次见到,他心中总会莫名生出恼意。 可方才听到姜蜜和拂冬的话,谢知让恍然惊觉自己敢嚣张的底气全部来自于他是个男人。谢家再如何待他,了不起他自请出族、改立门庭。 他不该用他的经历去苛求姜蜜。 那对她不公平。 谢知让垂眸看向怀中的小娇娇,眼底有爱怜一闪而过。 “自然是疼的。” 姜蜜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而后嗔道:“你这张嘴,可该收敛些。” “我说错了?” 那些话姜蜜同为女子,自然听着不舒服。可谢知让也没说错,是董玉环自己将脸皮扔在地上让人踩,是她自轻自贱。而他惯来得理不饶人,那嘴厉害得,专往人心肺管子上戳。哪能轻饶董玉环了去。 “我知晓夫君没说错,可那话实在不像样。什么腿儿一……”姜蜜实在说不出这几个字,含糊着略了过去,“听着都要羞死人了,夫君怎还能那般直接说出来?” 谢知让坦荡得很,眉间甚至全是理所当然。 “你不张腿不成?不张腿,如何行房?” 姜蜜耳根火热,连带着整个脖子都泛红,羞恼着伸手去捂他的嘴。 “你……你胡言什么?” 谢知让嗤笑,心中不屑。 都是男人,谁还不知道谁。一个个嘴上非礼勿言、非礼勿视,真到床上一个比一个孟浪,什么污言秽语都说得出口,穿上裤子倒装起端方君子来了?简直虚伪。 “总之……总之……”姜蜜磕巴半天,决定蛮横一回,“你是男子,不可以对着女子说那种话!” “那不行,女子当中还有个你呢。不许我对你说荤话,那还有什么意思?” 姜蜜说不过他,闷闷道:“你……你讨厌死了!要不是怕你和爹打起来,我才不管你呢!” “我和他打起来,你帮谁?” “那自然是……” “你好好说。” 谢知让松开一只手,只一条手臂托住姜蜜腿根,吓得她连忙抱紧男人脖颈,大声道: “你你你!我肯定帮你!就算爹要打死你,我豁出命去也护着你!” “这还差不多。放心,你这浑身没二两肉,一只手还摔不着你。” 谢知让虽嘴上这般说,却还是将人重新稳当抱回怀里,眉眼之间全是浅淡撩人的笑意。 …… 谢知让当着众人的面把谢雅君所在的那页族谱撕了,就代表此事毫无转圜余地。 老夫人派心腹李嬷嬷来请谢知让多次,最后甚至亲自到珺璟轩来,谢知让都不为所动。 “让哥儿,这事是你姑母做错了,你怎么打她罚她都可以。除族,是要她的命啊!若她被谢家除族,她在这世间再无依靠,如何在董家立足?让哥儿!你就不能放你姑母一条生路吗?” 谢知让只歪头看书,门儿也没出,任由老太太在外哀嚎。 老夫人见他心意已决,实在无可奈何,拄着拐杖骂他孽障,而后在上房闭门不出。 姜蜜去过几次,却连门都不许踏入。她叹了口气,只每天去那边门口点个卯,尽到责任便走。 到底是亲生女儿,还是除族这等大事,她一时怄气也是应当。老夫人只闭门不见,并不在其他事儿上迁怒姜蜜,已是公正。 谢雅君和董玉环初始还不肯走。几名凶神恶煞的锦衣卫往雅莲苑一杵,手往绣春刀柄上一放,刀没出鞘俩人已是吓得魂不守舍,赶忙收拾好细软,有如丧家之犬般灰溜溜回陇右去了。 姜蜜知道俩人走的时候,心里乐开了花儿,面上却半点不显。等回到寝屋没了外人,她才畅快笑出声儿来。 可是笑过之后,她更加担心起侯夫人来。 那日她二人被困在屋子里出不去时,侯夫人那番话虽是叫她一个人去逃命,可话里话外露出来的死志令她心惊。 她说她没有遗憾了。 她说她早想下去见六妹妹了。 外人眼里风光无限的宁安侯夫人,究竟曾经经历过什么才会生出这般不想活的念头呢? 她怕侯夫人出事,日日去她那里走动得更勤。她还经常把谢婉带过去,希望侯夫人多见见孙女,能多些眷恋。 这日在朝晖院,姜蜜看见侯夫人的针线篓子,心里忽然生出一点小念头。 “娘,江南那边有个习俗,说是要母亲为未出嫁的姑娘缝制虎头纹的兜衣,而后在闺女生辰那日亲自替她穿上,以此驱邪祈福,百鬼不侵、百病不扰。阿婉生辰将至,可她生母不在府中,娘您是最疼爱晚辈的,不若替阿婉做一件吧?” 侯夫人看着天真无邪的谢婉发怔,好半晌才点头低声应好。她似是想到什么,眼角又一滴一滴落下泪来,哽咽着说:“也要给小六缝。小六一个人在地下,要平平安安的。” “那是自然。小六有您惦记,一定平安。”姜蜜拿出帕子替她拭泪,“娘您快瞧瞧,哪块布料适合小六?哪块布料适合阿婉?” 被这一打岔,侯夫人的情绪稳定了些,跟着姜蜜一匹一匹看起布料来。 “听说你娘家要来人了,府上可安排好住处了?” 姜蜜笑容不变,“二婶她们是来为我补归宁礼的。既是归宁,哪里能住在府上?我在外头租了小宅子呢。这天热,赶路辛苦,且得等到凉爽些才来呢。” “住在外头也好。不着急那便慢慢归置,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叫下人去找你三婶娘安排。她若为难你和你推脱,你只管来找我,我替你和她说。” “娘您待我真好。要我说,您简直就是姑射仙子转世。您这般冰清玉洁之人,我可不敢用杂事来扰您;待我实在没辙了,再来请娘出山。届时您可不能嫌我吵嫌我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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