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差不多了,公主不如移步县衙?” 子书岁点头,与他一道去了县衙内,路上她忽问,“对了刘主簿,这出城的法子是否只有城门一条?” “自然是,公主为何这般问?”刘主簿看向她。 子书岁叹慨地指了指后方的亲卫,“这次大军在永安县外驻扎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此地离洛城仅有十余里路,若是洛城奸细从其他途径混入永安,就不好了。” 刘主簿听闻,十分宽心地道:“公主多虑,虽然后山确实可以直接出城,但地势险要,危险重重不说,对方也根本不知道进城的方向。” 如此说来,就是有路。 一行人到了永安县衙内,跟着的亲卫便返程出城回军营内。 会客厅内,老旧古朴的圆桌上,摆了四菜一汤,怎么看都与豪华款待不搭边。 刘主簿见此脸都僵了僵,将膳房的人喊来问话,“怎么就这么些菜?” 做饭的娘子头低了低,一脸为难,“县令吩咐,不让铺张。” 刘主簿扶额,此时身着官服的县令出现,来人白发苍苍,似是已过花甲。 “县令大人,您这——” 刘主簿为难地开口,却被老县令制止。 第173章 菜吃完,岁岁只有七分饱 老县令姓张,因无大功绩,朝中又没人说得上话,故而大半辈子都在这县令的职位上。 张老县令看起来还有些精神,只是脚步已不似年轻人那样灵活,走起来慢吞吞的。 从进门起,张老县令的目光便落在子书岁身上,子书岁没有说话,只与他对着目光,两人皆不露卑怯。 待张老县令走至眼前,子书岁听他开口—— “公主殿下到来,老臣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他的声音沧桑,字里行间却没有半点歉意。 子书岁却觉得这张老县令与那米铺老板的语调有异曲同工之妙,虽言语不同,可语境中却对她有些敌意。 大概,是因为她“代表”了皇室。 这永安县的百姓过得不好,很难不怨治理天下的皇帝以及养尊处优的宗亲权贵。 张老县令的眼睛黯淡浑浊,其中似有悲凉与无奈,他垂着眸看着桌上几个菜,“厨房略备小菜,还望公主莫要嫌弃。” 子书岁心中了然,嘴角莞尔,“不嫌弃,张县令请坐。” 子书岁落座后,张县令与刘主簿纷纷落座,三人围着圆桌,膳房娘子便盛了饭来。 瓷碗放在面前,子书岁正欲去端,便听刘主簿皱眉呵斥—— “怎么是粥?米饭呢?” 膳房娘子瞧了县令一眼,正要说话,便听少女淡然地接话—— “无妨,粥好消化。” 听了子书岁的话,刘主簿依然脸上无光,反而是张老县令颇为诧异地瞧了她一眼。 张老县令面色缓和些,“公主所言极是。” 桌上的四盘菜看似份量足,可夹了菜后,子书岁才发现这菜盘子浅,那菜根本就只是铺了薄薄一层。 子书岁刚夹了一筷子的菜,那盘菜便已露出盘底,子书岁眼下眸中惊讶,快速地吃完了这顿饭。 最终三人将几个盘子都吃干净了,子书岁也只吃个了七分饱。 张老县令将筷子放下,随即起身,“公主,老臣还有公事,您请自便。” 语罢,又朝外走去。 他背影佝偻,走路慢吞吞,可有给人一种急匆匆的感觉。 慢吞吞、急匆匆,本该是两个相反的词语,可子书岁见他急切离去之态,脑海中便将这两个词冠在他一人身上。 子书岁心中有惑,“无人击鼓,县令这是?” 刘主簿眸中闪过无奈之色,“永安的小米收成不好,上月县衙来了个假道士,说不论四季,都能在室内种出米来。” “然后呢?”见刘主簿的表情,子书岁就觉得是假的。 刘主簿摇了摇头,“那假道士骗走县令养老的积蓄,留下了几斗不知从哪里带来的米,远走高飞了,许是那人说得天花乱坠,县令这几日当真在研究如何种出好米。” …… 永安县的公主府邸曾是某个员外郎的家宅,后来员外郎破产,这宅子也被官府接手了,空置了多年,如今子书岁一来,这宅子就挂上了永安公主府的牌匾。 县衙派了些衙役将宅子里外打扫了一番,这些衙役颇有怨言,最后夏灼给了几两银子,那些人才兴高采烈地离去。 公主府内除了子书岁与夏灼外,再无一人。 十八箱价值昂贵或意义非凡的东西摆在府内,子书岁并未将东西拿出来,也不打算请什么下人。 午时过后没多久,子书岁又饿了,粥果然是消化得快。 肚子咕噜叫了两声,夏灼听闻,忍不住道:“这县令未免有些抠门了。” 夏灼的待遇自然比不上子书岁,她就吃了一个馒头。 子书岁不以为意,“张县令官服内的棉衣袖口破了两个洞,他是真的节俭,并非装的。” “待会,你自行去街上买些吃食,”子书岁语气微顿,“买两人份的。” 夏灼察觉异常,“您要去洛城?” 永安离洛城不远,燕军即将攻洛城,夏灼猜也能猜到,子书岁要去的是洛城。 子书岁点点头,语气郑重,“但不能被人知道,我不在的时候,倘若有人登门,你便说我病了不见人,务必别让人发现,我不在府中。” 说着,子书岁从怀中掏出那张齐妄塞给她的纸,进城时的时候她就打开看过。 知道了此物是何物后,她便更坚定了去意。 “您要不要等灵琅来了再走?”夏灼想起刘主簿说的话,担心子书岁的安危。 “我必须尽快将图纸交到工匠手中。”子书岁等不了。 几句话说明白,子书岁便欲从后门而出。 恰是此时,一袭灰色长裙的灵琅从天而降,她手提着一个包裹,走到子书岁面前,“主子,属下来迟——” “不迟。” 子书岁将那包裹打开,里头是一套便于行走的衣裙,和一个玉面獠牙的面具。 见此,子书岁莞尔,“果然是与我心有灵犀。” 根本不需说,灵琅都已备好。 两人未在多话,便往后山方向而去,灵琅比子书岁早些抵达,期间便将永安县的大致情况摸清。 路上,灵琅走在子书岁的前面带路,一边与她诉说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张老年轻时高中,也曾人生得意,只是三十岁以后被贬,来了永安就再也没离开过。” “永安县地处遂州边境,遂州这些年发展一般,唯独对永安县放手不管,因永安与洛城相邻,洛城于多年前已归于谢氏,遂州郡守觉得永安亦可能随时被谢氏所夺,加之永安地小,便放任不管。” “如此下来,永安进入恶性循环,日渐贫瘠,之所以种不出好米,是因这良田较少,朝廷不派人加以改善,种不出米,米价疯涨。” “而张老也曾想改变,后来改良未果,他便自掏腰包每月施粥,只可惜以他的俸禄也买不了多少米粮,僧多粥少,用处不大。” “最终,只剩下了民愤,吃不饱饭,还得缴纳高额赋税,一县中尽是怨恨朝廷的百姓。” 朝廷虽对这“随时有可能被掠夺”的城池,持放养态度,不管民生疾苦,但依然要求高额赋税。 灵琅的一句句话,将这永安县的无奈和百姓的痛苦悉数道出。 “什么随时被掠夺,根本就是无能昏庸的借口!”子书岁走在山路上,手上拿着细竹竿。 细竹竿本是防滑作用,可她心情不爽,遇上大树就拿竹竿轻抽两下。 第174章 少将军看起来好像个女人啊 即便永安县确实很好拿下,可这么多年,谢氏也没攻打永安县啊。 多年前打下洛城后,天灾人祸下的城池面目全非,光是建设洛城就花了许多心血和时间。 当年的洛城,比如今的永安县,更惨。 一场水患,浮尸遍野,家不成家,人不像人。 子书岁思及当年的洛城,心中便忍不住低叹,自子书岁家破人亡起,她便将复仇视为最重要的事。 母亲在世时常说人命贵重千金,她也一直深信不疑。 曾经,母亲开设善堂,对她们姊妹两人说过,达则兼济天下,这世道艰难,女子更难,唯有多付出,才能改变。 直到直观地看见洛城的惨状,她才知道,原来有那么多人在昏君的统治下,活得如同牲畜一般悲惨。 原来人命只是在母亲眼里贵重,而在别人眼里,命如草芥。 但子书岁觉得母亲没错,也是从那时起,子书岁找到了除复仇外,最重要的一件事。 不对,是与复仇一样重要。 也不对,应该比复仇更重要。 还百姓一个和平盛世,一个能吃饱穿暖、安居乐业的世道。 这不仅是子书岁所希望的,也一定是母亲所希望的,更是她出身皇室应该做的。 出身皇室没有错,母亲更没有错,百姓没有错,给母亲递毒酒的太监没有错。 错的,是那个昏君。 错的,是背信弃义、贪图容华的蛇蝎小人。 子书岁觉得,自己是不是皇室也不重要,皇室姓不姓子书也没关系,只要皇椅上坐的,是个心怀天下的明君,就行。 所以,她造反,也没关系。 即便永安县被朝廷所弃,那——她便收下永安。 即便地处偏僻,她亦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喜笑开颜。 “到了。” 随着灵琅的一声低语。 子书岁将包裹中的面具戴起,又将头发束起。 高高的城墙上挂着“洛城”牌匾,城墙之上是一排士兵,城墙门大开,两侧站着值守的士兵。 时而有百姓出城入城需要检验身份,当两名打扮利落的女子走至城门时,被当值士兵拦住—— “站住,出示通关文牒。” 定阳王虽名为叛军,但管辖的几个城池都是正常运作,也有自己的通关文牒。 士兵看着眼前两个戴着面具的女人,怎么看都觉得可疑。 其中一位灰色裙装的女人从怀中拿出两册文牒,士兵狐疑地接过,仔细查看一眼,刚想放行,就听身后士兵长惊疑不定地喊道—— “少,少将军?” 少女的面上用一张玉面獠牙的面具作遮挡,一袭白金色的锦衣既不失刚毅与力量,又显神秘与不同。 黑发简单地束起,发丝随风飘扬,飒爽英姿与士兵长曾经看见过的少将军重合。 闻言,子书岁抬头,从腰间抽出阴阳佩以验证自己的身份。 士兵长见状,便知自己没有认错,当即抱拳,“末将参见少将军,杜小将军正在巡城,末将这就去通知。” 他话赶话,看着很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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