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六个禁军殿后。 密道狭窄而幽深,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阴冷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漆黑的密道,让人看不清脚下的路,只能摸黑前行。 许多次,都响起撞头和绊脚的声音,沈令薇娇弱的呼痛声让子书岁听得刺耳。 “把手给朕。”只听燕德帝对沈令薇道。 饶是子书岁看不清,也知道前面大概发生何事了。 沈令薇多次的磕碰,让燕德帝在危难中都忍不住心生怜惜,对其颇为眷顾。 两人在黑暗中相携,倒显得一言不发的萧皇后多余了。 子书岁一手摸着墙,忽地撞到了萧必安的后背。 他没有说话,顾自摸索到她的手,牵着她朝前走。 漆黑的密道中,根本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众人只知疲乏,但仍是没有停顿地艰难前行。 直到窥见黎明曙光,月色似透过石头缝隙照进密道之中。 “来人!” 燕德帝喊道。 处于子书岁身后的几个禁军纷纷越过,上前,被燕德帝命令着推石头。 石头还未被推动,众人只听密道内响起浑厚的脚步声。 踢踢踏踏的声音,预示着子书扶暨已经发现密道,身后已经有人追了上来。 几个禁军愈发卖力地去推巨石,终于,迎来光明。 外面,已经是京郊荒野。 燕德帝携着沈令薇爬出陡峭的黄土坡,只听那声音越发来近,恐慌之下,即刻对禁军道:“快!将出口封住!” 彼时,子书岁等人还未出暗道。 “陛下,皇后她们……”禁军犹豫道。 燕德帝嫌麻烦,自己去推那巨石,“优柔寡断!” 萧皇后正伸着手想让燕德帝拉自己一把,听得此言,悲痛欲绝,自知无法再期待枕边人。 而子书岁闻言,却是眸光一冷,两步越过萧皇后,轻身跃出密道内。 在燕德帝还没反应过来时,子书岁从怀中抽出信号弹,朝夜空中放出。 璀璨烟火在天上绽放,霎时间照亮众人。 随即消失,如昙花一现,四周又陷入黑暗。 燕德帝犹疑地看向子书岁,心头不解她何时有的这般便捷身手,犹疑之际,萧必安也带着萧皇后走出了洞口。 禁军合理将巨石推进坡道,堵住了出口。 四面扬起灰尘,子书岁掩住口鼻。 只听燕德帝问道:“你刚才拿得是什么?” 尘埃落地,子书岁放下袖子,将手中用完的信号弹扔在地上,“信号弹,援军很快就到。” “援军?”燕德帝皱眉,心下突然升起莫名恐慌,“哪来的援军?” 郑家和陆家都不在京,哪里还有援军? 子书岁故意不答,沉默了。 此时,子书扶暨的军队已经抵达洞口,与他们只隔着一块巨石。 可四周都是平地,一目了然,哪有地方可以躲藏和逃跑? 一旦巨石被推开,他们根本无处藏身。 沈令薇终于害怕了,扒着燕德帝的手不放,“陛下,既然公主也有身手,不如让她与萧世子在此地围剿叛党,掩护陛下逃离?” 燕德帝闻言,认同地点头,“必安,不要辜负朕对你的期望,只要平定叛党,朕封你为异姓王!” 萧必安还没作出反应,那厢萧皇后却是疯魔一般破口大骂,完全没了平日的贤惠,“天要亡你,跑有何用?!你个昏聩无能之人,倒不如早早退位!” “萧氏!”燕德帝咒骂一声,“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真面目?”萧皇后疯笑道,“守着你这样的君主,你以为皇后很好当吗?直到前一刻,我仍是不信暨儿会谋反,可是现在,我觉得早点当太后没什么不好!” “你跑不掉的,你就带着这个贱人一起去死吧,哈哈哈……” 子书岁在一旁,对萧皇后有一点同情。 不过萧皇后有一句话说得不错,确实跑不掉,如果无人愿意牺牲自己换取燕德帝去活的话,燕德帝根本不可能跑掉。 很可惜,萧必安和子书岁都是看戏的状态。 子书岁是在等谢氏军来,子书扶暨即便想要皇位也没理由杀她。 萧必安虽没参加太子谋逆,但仗着自己是太子表兄,短时间内也不可能被太子杀掉。 萧皇后更不用说,谋逆的人是自己儿子,挺令人安心的,她的腰杆这辈子就没这么直过。 最害怕的,恐怕只有沈令薇和燕德帝。 萧皇后还在笑,燕德帝真想不顾一切,一刀结果了眼前毒妇,却听“嘭”的一声巨响—— 石头炸开,小碎石四溅。 密道内的叛军纷纷踏出暗道,燕德帝来不及跑,一圈人便被禁军层层围住。 叛军们自带火把,将周围照亮。 光亮下,子书扶暨从密道走出,一袭月光白的锦袍也无法避免地染上尘埃。 他不同于平日的病弱文雅,此刻也不做什么孝子了,连眼神都没给燕德帝一个。 他冷静自若的态度,就像只是在做一件很寻常的事,丝毫没有因谋反而对燕德帝产生半点心虚。 子书扶暨的目光径直扫向被围住的子书岁,目光柔和中透着压抑,嗓音也轻轻的—— “岁岁,过来。” 子书岁抬眸,见子书扶暨的衣摆虽被尘土所染,但却并染上一滴血液,这一路杀来,能维持住整洁也是难得。 第204章 孤要继承父皇的女人 她听见了子书扶暨的话,却并未动。 燕德帝见跑不掉了,又被忽视,怒道:“你竟敢谋逆!你这个不孝子!” 而后又朝着叛军吼道:“尔等做的是株连九族的勾当!朕乃天子,尔等岂敢?!” 叛军不为所动。 子书扶暨嗓音极低的轻笑一声,讽刺意味明显,此刻才朝燕德帝望去,眼神淡漠地哪像在看父亲,倒像在看陌生人一般—— “父皇,您老了,即便不是我,也还有别人谋逆。” 燕德帝一听,顿时炸毛,“谁?还有谁!” 子书扶暨顾自轻叹一气,似嫌弃燕德帝话多还蠢,“写下退位诏书,就给您寻个善良的死法。” “大胆!我是你父亲!”燕德帝眼眶猩红,瞪着子书扶暨。 子书扶暨犹如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却不想与他多说,“没有时间与您废话了。” 说着,子书扶暨从袖中掏出圣旨,扔在燕德帝。 燕德帝不接,仍有圣旨滚落在地。 见事情无法转圜,燕德帝从身边禁军手里拿过刀,将刀横在萧皇后身前,恶狠狠地威胁,“你不认朕这个父皇,你总该认你的母后吧!” 子书扶暨见状,神色渐冷,燕德帝看见他的表情变化,还以为是威胁起了作用,于是手上的刀子握得更紧。 可子书扶暨根本没有任何求燕德帝放人的话,只弯了弯唇角,带着淡淡的惋惜,“父皇,何必做到这一步呢。” “倘若您是我,您觉得,您会为了您的母后而就此放手吗?” “不。” “我只会让您,死的更惨。” 子书扶暨冰凉得仿佛透着死气的声音,传进燕德帝的耳朵,燕德帝终于意识到,自己养大了一个多么自私的儿子。 而这,都是被他引导所致。 因为燕德帝的无端猜疑,让一个优秀的儿子离他远去,逐渐变成了在隐忍压抑中丧失爱人能力的魔鬼。 而这一刻,子书岁也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子书扶暨甚至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阴暗,他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兄长。 他连亲生母亲都能摒弃,又如何能在乎她的安危?倘若知道她与他站在对立面,恐怕也不会对她手软。 援军到来之前,子书岁还是要识时务些。 思及此,在燕德帝苦笑松懈之际,她一把夺过燕德帝手中弯刀,将弯刀从萧皇后的脖子上移到了燕德帝的脖子上。 燕德帝始料未及,震惊地看着自己接二连三被背叛。 子书岁却没理会他的神色,顾自对子书扶暨道:“都是一家人,何必动刀呢?” 她说得极为无辜,仿佛自己没将刀子对准燕德帝一般。 子书扶暨见她如此,似被取悦到,又看向萧必安,“表兄呢?” 萧必安意有所指,“自然是一家人。” 闻言,子书扶暨挥了挥手,叛军见状就此接手了燕德帝和沈令薇,将两人绑着重新进入暗道。 火把的光将通道照亮,来时看不清的路,此刻都呈现在了眼前。 萧必安原想走在子书岁身边,但子书扶暨却不肯。 于是子书扶暨站在子书岁面前,将两人隔开,萧必安忍了又忍,只好大步朝前走去。 子书扶暨对此似乎很满意。 他抬手,手心向上,对她温声道:“哥哥牵你。” 子书岁眸光带着几分不确定,虽听他语气柔情万分,却不知为何,觉得这温情中透着不易察觉的危险。 “怎么了?”只听他又道。 子书岁摇了摇头,将手放了上去,任由子书扶暨牵着。 温热的大掌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就如同儿时那般。 可如今,两人却是心思各异。 “岁岁,”她的名字自他唇齿间呢喃而出,仿佛带着怀念与惆怅,“你小的时候,也喜欢这样跟在我身边。” “宫内的兄弟姊妹,都没你干净纯粹,望着你的眼睛,我便觉得这世间万物都应存在。” “你的童年,也是我最美好的回忆。” “所以我想护着你,让你喜乐无虞,往日我没做到的,以后也一定做到。” 子书扶暨转头,视线眷恋的落在她的发顶,“只要你愿意一直站在哥哥身边,哥哥能给予你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 密道之内,昏黄的火光摇曳,映照着石墙上两人的影子。 他的声音在子书岁耳旁回荡,子书岁跟着他的话,同样忆起了过去,只是与子书扶暨的憧憬不同,子书岁眸光闪烁,蕴含着无法言说的复杂。 他们早就不可能再如从前那般。 身份、立场、权力、观念、选择,他们没有一个共同点。 待一行人走回御书房后,子书扶暨便命人去炸毁暗道。 本还期待援兵从密道进宫的子书岁,闻言一惊,面上终于有了变化。 只是她还什么话都没说,就见子书扶暨转头朝她望来,仍是那样温柔无奈地笑了笑,“看来,岁岁是想在此等人啊,可惜了……” 子书岁瞳孔放大,原来他知道,他竟然知道! 感受到手上力道加重,自己的手被他紧紧攥着,她忽地使劲力气将子书扶暨的手甩开,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子书扶暨虽通骑射,但并不擅武学,力气还真是没有子书岁大,当即被她甩开。 他也不恼,见她一脸震惊,他反而有种真相大白的释然感,“岁岁,从前是我教你骑马,你才能逃离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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