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被程宁握住,示意她不要多言。 不一会儿王喜出来,满脸抱歉:“娘娘,真是不巧,陛下尚有朝事处理,不能见娘娘了,这汤老奴给您送进去?” 竟然吃了闭门羹。 程宁毫不意外,卫宴洲应当是猜到她来的目的了,不愿见她。 六日前在宫外,他对走私案就是避之不提的模样。 现在想来,还是不愿意让她插手。 可是不行,明日就是除夕了,全城都是烟火鞭炮需求最多的时候。 放任不管,若是没出事还好,可万一出事,受苦的还是百姓。 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卫宴洲不见,她就决心等着。 等到他见的时候。 于是程宁退到一旁,找了个不妨碍进出的位置站着。 王喜见此叹了一声。 他想劝,但是这两个主子,脾气一个比一个倔,又哪是听人劝的。 他无法,只得动之以情。 跟到程宁身边站着,王喜说:“方才谢大人为难娘娘了?” 程宁不明所以地看他。 “也不怪谢大人脾气大,他憋着气呢,这几日被陛下针对着。” 卫宴洲针对谢之云? 这不是他最爱的皇后的爹,他的岳丈么? 王喜见她果真什么都不知道,就将事情都说了一遍。 听完,程宁思绪复杂。 卫宴洲是什么性子?唯我独尊,说一不二。 在他眼皮底下使手段,那是嫌命长。 更何况还撺掇朝臣,那是卫宴洲的逆鳞,被针对了不冤枉。 再者,是觉得卫宴洲确实过于冷情。 他对皇后的纵容程宁都看得见,可是涉及了私情,他竟然也能翻脸不认人。 谢之云没有台阶下,难怪对她这么咄咄逼人,将气都撒在她身上。 可另一方面,王喜说这个什么意思,是要她觉得,卫宴洲为了她才针对谢之云的? ......那未免太可笑了。 若是卫宴洲当真对程宁独爱,心软,她怎么会现在连清和殿的门都进不去? 程宁眼底露出淡淡的嘲讽,她又被卫宴洲当了盾。 难怪方才朝臣看她的眼神透露着怪异。 程宁叹了口气,真当卫宴洲是为了她才针对谢之云的么? 他不过是不允许有人在他眼底下小动作。 至于宠谁....他若是当真宠程宁,程家早该无事了。 可是现在的程家,不还在大狱沉沦么? 别说她说的话没用,就连她用条件交换,用身体换,都不能让卫宴洲松口。 独宠? 这个词于程宁,不过讽刺而已。 不过朝臣风向如何,现如今已经与她没有关系了。 春华见程宁眉眼有异,大约能摸懂她在想什么,也只能朝王喜道:“公公,还是再跟陛下说一下,就说娘娘有要事。” “娘娘——” 王喜面色为难,方才他进去,卫宴洲听说了程宁在外头,神色都冷了,只说了一句话。 “等了六日,到底是忍不住了。” 随即说了不见,让王喜将人请回去。 但是程宁不走,王喜显然也不好强硬地将人赶走。 于是二十多日天的场景再现,程宁吹了半日的冷风。 午膳将近时,竟是傅佑廷从清和殿里出来。 第45章 逃不了一死 程宁侧目过去,有些惊讶。 以为方才卫宴洲是找借口拒绝她,不料里头真有人,还是傅佑廷。 不过也是,傅佑廷年底述职,想来有许多来年的战略要商议。 他脸上还有几块淤青,是那夜打架留下的。 神情也萎靡,一副街头浪荡公子的模样。 实在不像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程宁有心跟他打招呼,可现在说不了话,傅佑廷也一副无视她的样子。 想必那夜是气狠了,现在恨不得跟程宁老死不相往来。 王喜在一边提着口气。 程宁和傅佑廷的事他怎么会不清楚,生怕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傅将军说出出格的话来。 幸好没有,他绕过程宁很快下了台阶。 程宁收回视线,心道这样最好。 她现在不配有什么朋友,更不配傅佑廷为她得罪卫宴洲。 都是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困在个人恩怨里难免太过儿戏。 可没等程宁想完,傅佑廷竟然去而复返。 他站在程宁面前,神情恶狠狠地:“既然人家不见你,在这杵着干什么?你现在的身体,经得起这么吹风么?” 怎么突然回来了...... 程宁还没来得及反应,手腕被傅佑廷拉住,往外拉:“回你的宫里去!” “傅将军!”王喜脸色大变:“使不得!” 他刚要上前去阻止,有人比他动作更快。 抢过程宁的手腕,卫宴洲一身龙袍未脱,阴森森地狞笑着:“怎么,傅将军还有事?” “她什么身子你不清楚?让她在这站一个时辰?!” 傅佑廷拽着程宁另一个手腕不放。 程宁轻叹了一口气,不明白卫宴洲这时候怎么又露面了。 她两只手挣开,哪个都不让碰。 卫宴洲目光危险,与方才大殿上议事时全然不同,不容拒绝地将程宁摁在身后。 “傅爱卿看来是那一夜没被打够?” 傅佑廷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两只眼都气红了。 程宁细微地冲他摇了头,示意他离开。 惹怒卫宴洲没有好处,在清和殿门口还容易惹人耳目。 “皇帝陛下,我提醒你一句,程宁是你要招惹的,她不是甘居后宫的妃嫔,与你那些妃嫔都不一样,她性子犟,做事却也有道理,你不能这么糟践她。” 先帝在位时,程宁要见皇帝都不用如此委屈。 如今成了妃嫔,却要被卫宴洲当成那些巴巴争宠的女人的话。 傅佑廷接受不了。 “还有你,”傅佑廷骂像程宁:“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将自己弄得这么委屈,还炖汤,你那手是炖汤的么?!” 程宁张了张口,满是苦涩。 但是不得不说,傅佑廷骂得对。 有时候她自己也挺看不起自己的,更别说傅佑廷。 傅佑廷骂着,将自己气走了。 王喜原本以为,被冲撞了这么一回,陛下大约是要发一顿大火。 可谁知他除了脸色阴沉,却什么都没说。 任由傅佑廷离开了。 而后程宁被一把扯入了殿。 清和殿是商议公务的地方,辟出一张桌子,王喜叫人送来了午膳。 程宁的汤被拿下去热了。 “感动么?”卫宴洲叽谑地看她:“傅佑廷可是为了你,连朕都敢得罪。” 程宁无声地给他布菜,显然不想回答。 哑了有个好处,那就是不想搭话的时候就不张嘴,剩下一个也吵不起来。 “别弄得你是诚心来吃饭似的,”卫宴洲推开菜碟:“说吧,什么事?” 程宁想了想,沾着清水在桌上写:烟火走私,你准备怎么处理? 他们都心知肚明,程宁来这的缘由。 但是一个偏偏还要问一次,一个也不介意答。 “你不让我听见一点动静,是查到了这批烟火确实有问题,对不对?” 桌上的餐具被推开一旁,密密麻麻都是程宁写的字。 她还是聪明,举一反三。 即便卫宴洲什么都不在她面前泄露,她还是能准确地猜中。 那批走私的烟火确实有问题,不论是制作的用料上,还是数量上。 用的劣质火药,硫磺超标,金属粉末超标。 一旦大规模点燃,很难收住火势。 卫宴洲掀开眼帘看她:“你想怎么样?” “若是出事,波及百姓。”程宁拧着眉,显得有些激动:你明知一定会出事,却冷眼旁观? 为什么每一次,她都越发不能理解卫宴洲。 走私的罪名明明够治罪李氏了,他非得将任事情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卫宴洲看着她,靠回椅背,坦然又恶劣地:“不出事,怎么能治重罪?走私?走私能扳倒谁?” 虽然程宁早就猜到了他的想法,可是听他亲耳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心一寒。 “你心里清楚朕的打算,现在亲口告诉你,好受么?” 卫宴洲的话不带一点温情。 趁着程宁写不及,他继续说:“有时候朕希望你没那么敏锐,因为你现在手中没有权力,你即便知道了朕的打算,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不愿意见程宁,是已经猜到了,程宁如果能说话,又会说出曾经说过的那句:“你不适合当皇帝。” 会觉得他残暴。 明明他已经完全掌握了烟火走私的动向,一声令下就可以抓人。 为什么偏偏还要等。 以让百姓犯险为代价,扳倒一个家族,值得吗? 程宁脸色煞白,两个人同样失了胃口。 良久,她在桌上写:所以我们不一样。 她从小周旋在平民中,深刻地知道百姓才是国本,政治永远是为百姓牺牲。 但是卫宴洲不是,在他那里,百姓是为政治牺牲的。 他要达到朝中官员平衡,要惩处李氏,就能够牺牲百姓。 “是,”卫宴洲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被程宁气的肝疼:“或许傅佑廷会与你想的一样,那怎么方才不去求他呢?” 程宁知道兹事体大,这件事不允许她泄露半分。 为什么不跟傅佑廷说? 因为以傅佑廷一个人力气,无法与卫宴洲抗衡。 程宁又写:人命在你眼中究竟算什么呢?除夕夜的燕京,燃放炮竹烟火的地方,会聚集多少人你应该知道! 一旦爆竹失控,人挤人,不是会被烧死就是会被踩死! 他怎么还能这么冷静地说出这些话? “程宁,”卫宴洲探过身子,抓住程宁的下巴:“你要清楚,若朕没有在烟火运输上下功夫,先查出质量问题,他们还是逃不了一死。” 第46章 掌心的信条 程宁的唇色一寸一寸变白。 她突然觉得可笑,笑卫宴洲,也笑自己。 所以卫宴洲是告诉她,他先查出来这些,并非是给百姓便利,而是理所应当的利用是吗?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好像从没认识过卫宴洲这个人。 此刻更分不清卫宴洲和李连北,这两个人,究竟哪个要更加可恶一些。 程宁不该来的。 就像卫宴洲说的,她即便知道真相如何,现在也只有作壁上观的资格。 她插不了手,救不了人,也改变不了卫宴洲的想法。 从被掣肘在宫里开始到这一刻,程宁从没有觉得这么生气过。 王喜端着热好的汤进来,还没来的及放下,就听哗啦一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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