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宛昨晚又做了个奇怪的梦,醒来方知,是“梦境预知”再次降临。 梦里内容太出乎意料,她竟误会郑薇誓要除掉自己的初衷,里面藏匿那么多乱遭事呢? 为慎重起见,她赖在床上睡起回笼觉,希冀得到更多信息。 彤珠还以为主子不舒服,跑到郑薇那里上报,想让她请个大夫回来给许宛瞧瞧。 郑薇非但不理这个请求,反而找彤珠的不是,把人扣下来罚跪。 待许宛寻过去时,彤珠都快被正午的日头晒晕。 她径自走上前挽起彤珠,“起来,咱不跪了。” “姑娘你没事啦?我还担心你病着没醒呢。”彤珠眼圈通红,颤颤巍巍站起身。 “傻丫头,我就是有点累,贪睡而已。” 郑薇没露面,挡在许宛身前的是鲍嬷嬷,她的得力手下。 “慢着,许姑娘,我们姑姑惩罚下人,你凭什么插手?” 许宛护到彤珠身前,“她是我的下人,犯了错,我自己罚,不劳姑姑费心。” 鲍嬷嬷抖动一身肥肉,“这丫头打坏了姑姑的青花瓷,难道不该受罚?” 彤珠在后面不住地否认,是郑薇当着她的面,自己摔坏的青花瓷。 在场众人指鹿为马,故意泼到彤珠头上。 内宅这种把戏层出不穷,许宛哼笑,“青花瓷多少钱,我赔给姑姑便是。” 鲍嬷嬷就等这句话呢,得意地举起手指比画,“五两银子。” 不多不少五两银子,恰是前几天郑薇发给她的月例数额。 “鲍嬷嬷随我回屋取一下,对了,把摔坏的青花瓷也帮我带过去。” 鲍嬷嬷不耐烦地啧啧嘴,许宛要一堆碎片做什么? 但一想到郑薇答应了,五两银子到手就赏给她,便没多虑,当真给许宛送了过去。 鲍嬷嬷拿着银子眉飞色舞地离开,彤珠气得在门口狠狠跺脚。 “气什么呢?快过来找线索。” 彤珠回过头,但见许宛将青花瓷所有碎片铺满桌面。 “姑娘,你这是?” 许宛反复翻找,终捏起一块碎片,“避开宅中人,晚上请冯公公过来一趟。” 彤珠捏住衣角犯难,“因小婧的事冯公公还没消气,他能来见你吗?” “你说他不愿过来的话,我就亲自去前院拜访他。” 许宛挺直腰杆,心底已计划好一切。
第9回 搬石自砸脚 彤珠提着一袋青花瓷碎片,随许宛昂首挺胸踏进郑薇院中。 郑薇昨晚同底下婆子们打牌到四更天,起来迟了,还没用完早膳。 见是许宛登门,又成心磨蹭多时。 许宛不焦躁,坐在堂屋里慢悠悠地啜茶,感喟左珩待郑薇是真的好。 到底四进的宅邸,三进院正房一半让她居住,一半设为账房,供她在此处理后宅事务。 宅里其他女眷只有住偏房的份儿,许宛更是被打发到四进院的后罩房里,离女婢们的大通间没多远。 良久,郑薇扭身走出来,“许姑娘怎么有空上我这串门子?公公这两日不在家,闲得慌啊?” 她一手托着发髻乔张做致地理了理,回身往上首的玫瑰椅上坐定。 许宛微一偏头,彤珠当即领会,将预备好的青花瓷碎片铺满桌几。 “鲍嬷嬷,这是你亲手交给我的,对吧?”她绕开郑薇,径向立在后头的鲍嬷嬷问话。 鲍嬷嬷与郑薇对了下眼神,拧拧搭搭走上前应声,“没错。” “你胆子不小啊,竟敢私换管事姑姑的房中摆件?”许宛忽一扬声,使劲儿拍响桌几。 鲍嬷嬷被唬一大跳,老脸憋成茄色,“你少血口喷人,这就是姑姑房中的原物!” 她唾沫星子横飞,都快喷到青花瓷碎片上。 许宛哂笑,她和郑薇之间的信任,脆弱到这种地步。 轻轻挑拨就恐慌得不行,可想平素相处有多么难伺候。 郑薇接过话头,“许姑娘,我自己房里的东西,我自己岂能不认识?” 她以为许宛后悔赔钱,是来找鲍嬷嬷出气泄愤。 “哦~确认是姑姑房里的东西就好。”许宛准确无误地捏住一块碎片,“姑姑,这一行小字你认得吧?” 郑薇微噘的嘴角凝固住了,“梨花瓷器铺”几个字刺入眼底。 字体很小,在青花瓷底部。 整体摔碎了,这五个字却保存完整。 “我本想寻到卖家,买樽同样的赔给姑姑。他们店家说,这款卖一两银子,跟鲍嬷嬷让我赔的钱数对不上啊。” 许宛和颜悦色地讲述,郑薇与鲍嬷嬷的脸色已越来越差。 彤珠掏出梨花瓷器铺的相关单据呈给郑薇,价格表、式样图应有尽有。 郑薇被打得措手不及,这太丢她的脸面。 原想没收许宛月例,让她举步维艰,没承想又被这小妖精给算计了! 郑薇瞅向紧张兮兮的鲍嬷嬷,“你这死老婆子,背着我干的什么好事!” 鲍嬷嬷心沉到底,“扑通”一声跪地,“是老奴鬼迷心窍,昨儿彤珠把这东西打碎,我便报高价钱,想趁机敲她一笔。” 郑薇抬手扇鲍嬷嬷一大耳刮子,“亏我这么信任你,你居然把算盘打到我头上来!” 鲍嬷嬷为洗清郑薇,揽下所有“罪状”,“老奴知错,老奴知错。” “光跟我说有什么用!” 鲍嬷嬷赶紧跪行到许宛脚边,“许姑娘原谅老奴吧,老奴再也不敢了。” 许宛依然笑意吟吟:“你年纪大,兴许是记差喽。” “许姑娘,老奴把那五两银子还你,另赔十两银子做补偿行不行?” 许宛心下一紧,鲍嬷嬷这么轻易就能拿出十两银子? 郑薇每月月例至多十两,底下管事婆子三四两出头。 后宅里的秘密不少啊! “这事得让姑姑定夺。” 郑薇犹如吃下一只苍蝇,“就依鲍嬷嬷吧。” 郑薇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模样,令许宛好一阵舒畅。 她们主仆带着十五两银子,满载而归。 郑薇长吁一口气,遽然察觉哪里不对劲儿。 许宛何时离开的宅邸? 谁准许她外出上街的? 许宛在宅中收买了帮手,是冯玄吗? 那个死太监有胆量与她叫板? 揭露朴小婧偷盗是偶然的话,青花瓷这件事又该如何解释? 如果不是冯玄,宅里还有谁敢和许宛通气? 冯玄昨晚担心许宛真闯到他房里来,被迫去与她见了一面。 当初,他能亲眼目睹朴小婧偷盗全过程,正是许宛给他的提示。 他开始根本不信,可许宛拿她亲爹起誓,说如有说谎,她爹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这才去守株待兔,没承想真让她言中。 之后找失主核对失窃之物,去外面铺子调查经手人等,皆在许宛的引导下完成。 他只以为,她们是主仆关系,又朝夕相处,方事无巨细统统知晓。 许宛从未让他指证朴小婧,是观事态发展到那一步,他自觉该站出来说明一切。 直到朴小婧、石小宝被郑薇残忍杀害,才后知后觉,自己当了许宛在后宅争斗的棋子。 左珩事后没找他问过话,不代表左珩心里不清楚,他从中扮演的角色。 然而昨晚许宛开门见山,直接问他心向哪方。 冯玄没摸着头脑,许宛更加直白:“郑薇是左梵山老太监的人,冯公公你是厂公的人吗?” 郑薇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左梵山派来的,他冯玄则是左珩从内务监借调而来。 冯玄恐再上许宛的套,冠冕堂皇道:“许姑娘说得哪里话,左公公和厂公同为一家,父子之间不分你我。” “你和郑薇一样,都要定期去给左梵山汇报宅邸内况。” 此言一出,吓得冯玄天灵盖嗖嗖冒起凉风,许宛连这等秘事都知道? 左梵山要他去,他不敢不去。 每次俱实话实说,却没讲过左珩半句不是。 左珩对他有救命之恩,若没左珩相助提携,他早成为皇宫里冤死的孤魂野鬼。 他和郑薇不一样,郑薇是实打实地监视左珩,他不曾有过! “厂公命更长。” “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你想干什么?”冯玄被许宛搞得慌了阵脚。 许宛朝冯玄深深揖礼,“冯公公,我要取代郑薇,在这座宅子里活下去。” “你开什么玩笑?郑薇那么粗的大腿,你这小胳膊拧不动。” “朴小婧一事冯公公看得明白,再不反抗,下一个死的就是我。” “你想多了,你或许……”冯玄欲言又止。 许宛清楚冯玄想说什么,主动挑明:“假如我可抗衡郑薇,就是对厂公有用,他便不会杀我。” 冯玄被许宛绕得更晕,“你是说厂公心知肚明这一切?” “他是校事厂出身哪,不戳破你们,是为维系他们父子之间的颜面。” 冯玄五指在袖中紧握,双肩似有股巨力在不断向下压。 许宛目光炯然,一步步逼近冯玄。 “你是宅中采买,每年和郑薇的账能对得上吗?倘或厂公追查下来,她有人保,你有吗?” “够了,够了,你说吧,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第10回 拉拢新帮手 “小玄子。” 冯玄刚一迈出正院西厢门槛儿,就被从月洞走过来的郑薇给叫住。 他不矜不伐,欠身颔首,“郑姑姑,有何指教?” “父亲要你这两日得空过去一趟。” 郑薇就差大声喧嚷,巴不得让全宅人都听到。 冯玄知道她会找上门,就是未料她敢如此大摇大摆。 左珩人不在宅中,不代表校事厂耳目也不在。 他又想起许宛之言,左珩什么都知道,是故意麻痹郑薇及背后的左梵山罢了。 郑薇膨胀得快到头了。 “冯玄遵命。” 他转身要走,却又被郑薇拦下。 “小玄子,你是个聪明人,不会做糊涂事吧?” 冯玄腹诽,除掉她,才是向厂公证明忠心的最好表现。 借许宛之手,乃最佳选择,他心里盘算得明白。 “多谢姑姑提醒。”冯玄打句官腔,从容离开。 郑薇朝冯玄背影低啐一口,量他也不敢有不二之心。 她再度绕回到第三进院,敲响柳芊那偏房房门。 柳芊来宅里快两年,是左珩在烟花柳巷里赎出来的女子。 她为报答左珩恩情,自愿以身相许。 可不知怎地,左珩始终没碰过她,就好吃好喝地供着。 她以前主动献身多次,均未遂。 近一年,左珩大开杀戒,杀死不少被送进宅邸的姑娘。 弄得柳芊不敢轻易往前靠,恐他瞧自己不顺眼,再把她给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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