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知一二。” 姜瑶顿时来了兴致:“教我!” “不教。”宇文执摇头,抬眼,却看向一边一直跟在姜瑶身边,不发一言的玄衣少年,“影卫?他可能会。” 她那时候年纪轻,不知道宇文执在故意钓她,只撇了嘴。 “他好没意思的,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姜瑶毫不客气地污了一把自己忠心耿耿的暗卫,“又不是让你白教,本宫给报酬的。” 宇文执样作兴趣:“什么报酬,说来听听。” “一年的文房四宝?” “不要。” “王右军的草书孤本?” “也不必。” “漂亮的小裙子?” “……你从哪觉得我会喜欢这个?” 姜瑶摆了,靠坐在他的榻上:“那你想要什么?说出来,本宫看看能不能向父皇求一求。” 他轻轻笑起来,微微挑起的眉眼有些像某种狐类。 宇文执起身,离她走近了几步,甚至聂让的手都放在刀上推出时,才拖长音,似试探:“听闻大赵驸马一位清闲。不若日后将它许给我?” “这个嘛……” 姜瑶一合计,别的道理她还不是很懂,但是她明白童言无忌,小孩子说话是可以不顶用的,便大方点了头:“好啊,许给你。” 他勾了唇,坐了回去:“空说无凭,我需要信物为证。你随意拿些什么给我就好。” “什么都行?” “嗯。只要是阿瑶给的东西,我都喜欢。” “那你把这些李子吃了。” “……” 她后来还是给他打制了一顶没大用的烟枪,为彰皇室尊荣,上面嵌满了珠宝。 很久之后,宇文执离开北赵,临行前给了她一面同样没什么用的青铜獠面。 “回礼。” 他与景玉公主颔首:“日后,拿着这个去北周的人,我可以救她一命。” 现在,这只面甲戴在聂让的脸上。 作者有话说: 改一下错字语序~
第30章 ◎好哥哥◎ 寒毒、面具、北周、信物。 时隔多年, 她将此这些东西联系起来,不难明白宇文执的意思。 ——‘来我身边,我可以救你。’ 姜瑶摁了摁黛眉眉心。 端的恶心人。 不过或也说明, 寒毒并非无药可解。 她又想起上次神镜里,宇文执未说完的那句话。 鼎里有东西。 礼鼎在私库里存着, 鸿胪寺检查的官员早就看了个里外, 三足两耳, 未有不同。 那日国宴时, 她也观赏过,纹路是寻常的龙纹与雷云纹,更无机关。 左思右想, 总觉有诈。 且鼎这种有象征意味的东西不好搬运,只能先存放在大盈库。 说来也巧, 屋外夜色已暗,夜枭咕咕叫了两声,姜瑶瞧见了琉璃瓦窗外的一掠而过的影。 聂让精通机关遁甲,许知道些门路。 于是她唤:“阿让。” “在。” 漆黑的影闻声现于书房一角, 鲛油烛火半跪的身影后再拉下一小片虚影。 聂让回府便去了净堂冲洗, 换了一身干净的扎袖黑红劲装,难得带了一点颜色,看起来利落清亮, 身上还带着一点很轻的幽香。 “零陵香、带杜若?”因肺疾,姜瑶对任何气息十足敏感。 兰泽芳草,是干干净净的君子象征,屈子喜欢, 姜瑶也喜欢。 只是她这玄卫首领, 为了方便任务, 从不配香囊,不染熏草,一身干干净净的来,又悄无声息地去。 她忽的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微微弯了腰,在他腰间靠内侧角落摸出一枚香囊。 针脚算不上精细,鸳鸯的样式,瞧起来缠绵悱恻,看起来还有些眼熟,却不是御制。 便皱了眉:“香囊不适合你,丢了吧。” 聂让的话并不多,见主人不喜便不再去看。 “日前北周送来了一尊鼎,放在大盈库内,里面恐有蹊跷,你得闲替本宫看看。” “是。” 他起身便要告退,姜瑶却轻轻勾了唇,伸手扯住他劲装领口,动作轻佻暧昧,俯了身,凑在他耳畔耳语:“急什么,本宫说的是得闲。” “……” 聂让不动声色地低头,耳根却又渡上一层浅淡的粉霞,像是桃花落了潭水,很是好看。 她挑起他的下颔,让他看着自己,左手捏了捏这方半掌大的绣囊,风干的熏草捏起来沙响。 “这东西是谁给你的?” 知道她喜好的人可不多,而姜瑶更不认为聂让有这种乌七八糟的心思。 出乎预料的,这回,速来与她毫无保留的暗卫头子出奇地一声不吭。 “哦?”姜瑶挑眉,离近了,“不说?” 她笑起来。 玉指缓缓向下,掀开了衣襟,像一条鳞片细腻的白蛇往里衣更深滑行,她腕上玉镯划过皮肤更是冰凉。 聂让登时乱了心神,呼吸克制不住地加重。 “说不说?”她撩开他卷曲的额发,在他额间印了个吻。 “……” 极有力的指骨攥了起来,骨节发白,她却又亲了下他的耳廓,发现他呼吸短暂消失,含着半分笑意,再一次重复。 “说不说?” 他浑身僵硬,压着嗓音,极隐忍:“奴…先请告退。” 姜瑶慵慵坐回月牙椅上,懒散徐轻:“不许。” 他若是直接说了,她还不怎么在意,但瞧这闷葫芦就是憋死也不冒话的样子…… 香囊怎么来的是其次。 姜瑶眼珠微动,心下却似乎有个蔫坏的声音小声。 ——逗逗他。 于是她将香囊拿近了,仔细辨识着上面针脚。 “不是建康绣娘的苏绣针法,像民间平绣,却别有一番意思。” 他好像抿了抿唇,听她夸赞别人,似有些不可查难过。 “奇了。到底是谁给的?” “……” “真的不说啊……” 姜瑶朝他招了招手,让他离自己近些后,勾起他发鬓间的一绺微卷的碎发,别到他耳后,贴着他耳珠语一句。 黑石般的瞳蓦地紧缩成孔,耳根的红霞飞到脸颊,脸色却半红半白,一连退了三步。 “奴告退!” 登时,他连她方才的命令都拋在了脑后,掌腹一撑窗颙,连门都没走,就遁远了。 背后,姜瑶在书房腾地大笑出声,笑声轻快极了。 她刚刚说的是: ‘好哥哥,告诉我呗。’ 从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有趣。 笑完,姜瑶想起什么,仔细盯量了这香囊一会。 “……晁行?”原是湘绣的手法。 以为借阿让就能在她这里刷个面熟了? 她嗤声,便寻了个角度,随手将手里的玩意丢进碳炉,火舌一烧成了灰。 . 夜间,云多无月,凉意起秋霜,天穹寂静,只远山清风徐来,万籁寂静。 晁行挑着灯起夜出恭,回的路上吹着风精神起来,在凋敝了的荷花池里吹了会极舒适的晚风。 可蓦地感觉脖颈一寒,下意识提了灯去照那池子。 水榭边缘,有一个魁岸的影正站在台底横出的木桩上,双手环抱于胸。 对方左手持刀,刀柄贴着肩胛,吹着冷风,一双瞳黑得摄人,正盯着他不知瞧了多久。 晁行吓得失了声,灯笼咣当一下落了地,抖着手指着聂让半晌。 “您…能别总这么吓人吗。” 对方见到他微微皱了眉,一跃上了岸。 “丢了。” 晁行老半天才找回舌头,哆嗦着重新打好灯:“什…什么?” “香囊。”他话极简,“主人不喜欢。” 晁行瞪了眼睛,当下连方才那点畏惧也扔到了池子里:“怎么会?殿下可夸过的。” 是了。 姜瑶确实见过,也只不过随口一夸。 说来这还是今日黄昏时发生的事情。 晁行入房,却瞧见暗卫统领偌大一身板立在屋里,阴影投下,骇得他险些一佛出世,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命不久矣。 结果对方上来第一句话便是:“侍寝之人,当做什么。” ……二佛升天。 顶着这尊煞神的寒气,晁行愣是发挥了最大的潜能说了个头头是道。 什么要穿着得体,要按主人喜好,一套又是一套。 甚至说到最后说得过劲,晁行甚至转了眼珠子,秉着讨好眼前人以及一些不可言说的念头,将自己绣的香囊推了出去。 “殿下喜欢道家,且香草自古配佳人,统领戴着这个能掩气息,殿下闻着定是欣喜。” 聂让没接香囊,只看了他一阵,森森的目光瞧得他头皮炸开。 最后暗卫头子收了东西,只冷漠丢下一句: “敢乱说,你知道后果。” 审讯这门功课,几乎是个暗卫就会,何况聂让。 再次被这双沉黑的眸子顶上,晁行的感觉觉得和白日一样,自己好像被绑在石上沉入了池底,无端有一种濒死的窒息感。 “不。小的可不敢糊弄您,小的也没往外传。”晁行瑟瑟发抖,“殿下不喜欢…许是您不适合。” “……” 主人确实是这么说的。 “您且等等。” 为保小命,晁行蹑手蹑脚走进厢房,从简陋的妆镜下取出一只画本后,四周环顾一下,发现没人连忙朝河道跑。 他低着头,双手颤巍巍递去,“小奴一言两句说不清。这是侯爷赠的,统领若真想了解侍奉之道,许可学一学。” 聂让立了一会,虽皱眉,最终还是拿刀柄挑起本子。 夜风又呼啸吹过,良久的寂静后,晁行才堪堪抬了头,瘫坐在地上。 顶可怕的家伙已经消失在原地,不知何处去了。 . 可惜,聂让并没有用到那本子的机会。 一连数日,姜瑶都忙着收尾,未再传侍他。 最终,四条街头的李府被官兵贴上了封条,李继及李氏问斩已是板上钉钉,离去朱雀街只有一步之遥,百姓的日子还照常走着。 对于姜瑶而言,这是最好的结果,以最雷霆的手段,拔了李氏这一根钉子,便能告诉各地皇室的余威。 即便她不在了,各地藩王也不敢轻易向建康动手,就算姜鸿再不靠谱,也能混过最难的头两年。 姜瑶将事务渐渐都推给了姜鸿,连着几天告了假,享受自己的晚年生活。 难得清闲。 她本该好好思索一下未来一年休沐当如何渡过,偏偏有人主动上了门打断长公主府的恬静。 “姜瑶!” 金梧街外,有妇人跪在长公主府前长泣,衣裳故意弄得残破褴褛,惹得路人频频回头。 “你网织罪名,残害忠良,我父阿兄三代为先皇安邦定国,为何要受那牢狱饥寒之苦,为何要遭酷吏拷打?姜瑶!你就不怕天下非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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